道明寺少爷直着脖子洋洋得意道:“哈,到底是谁不行啊,我可先声明,本少爷的体力还好得很。”
源二少没理会,指指一边的平坦的岩石,说:“坐过去。”
“干嘛?”道明寺少爷拽兮兮地斜他一眼,大马金刀地坐下。
源二少在他面前蹲下,伸手去脱他的鞋子——
“阿喂!”道明寺少爷一躲,到底还是没躲开,被源二少强硬地抓住了脚踝,然后脱了满是泥的皮鞋,再剥下白色棉袜——意料之中,这位大少的脚底已经磨出了水泡。
源二少满是嘲笑意味地抬起眼皮瞅他一眼,某大少拐着脸一副我绝对不当一回事的拽样。
源二少将背包卸下来,从里面拿出针线包和一瓶矿泉水,低头一边给道明寺少爷挑水泡,一边嘴上还不忘打击,“谁会上山还穿皮鞋啊,果然是笨蛋。”
“哈?”双手抱胸大爷似的道明寺少爷,扭过头不爽地回嘴,“哪一个大男人背包里居然会准备针线包啊?”
源二少不理他,道明寺少爷却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开始滔滔不绝地揭短,“又是喜欢甜食又是喜欢脑残动画片,吃牛排竟然配威士忌,还喜欢吃炸龙虾盘里的柠檬,一切一切,简直不可原谅,最重要的是,居然会因为吃甜食过量导致牙痛而使得半边脸都肿起来这种丢人的理由而不参加本少爷的生日会,对于将来要继承道明寺财团的堂堂本公子而言,真的是难以想象啊。源氏交给你真的没问题吗?我看还是算了——”
道明寺少爷越讲越乐,兴奋起来拼命拍着源二少的肩,“不过小时候剃着光头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说起来,光,你也就那时候还算可爱啦,哈哈……”
源二少默不作声地挑完水泡,将矿泉水倒在道明寺少爷的脚上进行清洗,然后拿手帕包扎起来,站起身,将背包往肩上一甩,往前面走去——
沉浸在吐槽乐趣中的道明寺少爷大咧咧地喊:“阿咧,光,你去哪里?”
见源朝光不理他,又拍着自己的大腿乐起来,“啊呀呀,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没办法啊,比起样样都出色的本少爷,光你还差得远呢,所以说都是因为你不听我的劝告,还一直固执地在吃牛排的时候配威士忌嘛——”
不过,这一回回应道明寺少爷的只有暮归的乌鸦飞过头顶,发出难听的叫声。
道明寺少爷呼的从岩石上站起来,“阿喂,光?源朝光?”
寂静的山林里响起道明寺少爷气得发疯的声音,“混蛋啊,源朝光!”
一群鸟被惊得哗啦啦地飞翔烟蓝色的天空。
暮色降临,山里面的能见度已经缩短到眼前五米左右。随着夜色的到来,风吹过树梢的声音、虫鸣、溪水声,以及远处不知名的动物的低鸣,都变得清晰起来。道明寺少爷瘸着腿跌跌撞撞地山林里乱转,完全辨不清来路,也就是说他迷路将近一个小时了,心里面已经将源二少诅咒了千万遍。第五十一次地拿出手机对着夜空,第五十一次火大地发现没有一点儿信号,正当道明寺少爷绝望得想仰天长嚎之际,远处树林里透出朦胧的光,而且那光似乎还在朝他移动。
道明寺少爷的心头怦怦直跳,硬着头皮咬紧后牙槽——光渐渐逼近,进入他的视觉范围,道明寺少爷心里面松了口气。
来人是个穿着国中生制服的光头少年,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提着一个灯笼,“是道明寺少爷么?”
道明寺直着脖子,强作一派潇洒,“就是我,你——”
小少年淡定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是少住持说你可能在这一代转圈,所以我来找你,毕竟晚上雾山并不是十分安全——哦,我叫草灯。”
道明寺少爷强压住心里面的喜悦,大牌地说:“哦,那个,草灯小弟,你们家那什么少住持——”
小少年已经架住道明寺少爷的胳膊往前走。
“阿喂,你给我温柔一点啊,摔伤了大名鼎鼎的道明寺少爷,将你称斤论两买了都不够赔哦!”
当道明寺少爷又饥又渴精疲力尽地被拖到深山中的浮草寺,刚泡完澡神清气爽的源二少已经穿着一身红色的浴衣,擦着湿漉漉的黑发,倚着门柱,在夜色、山岚、朦胧灯火中,像只妖狐。
浮草寺小记
浮草寺内所有的殿堂均以长廊连接。天上落下的雨流过长长的屋檐,汇聚到地上的水缸里,成为水。天和地,此时此地,连接在了一起,五月的蔷薇香气和雨水泥土的清香弥漫整个夜晚的寺院。
草灯端着素菜素粥穿过灯火朦胧的长长走廊,打开和式拉门,一眼便看见人高马大的道明寺翘着脚,坐在整个浮草寺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将小小的和室衬得越发逼仄。一见到他,将翘起的脚放下来,倾身上前,兴致勃勃,“哦,草灯小弟——”
草灯却直接略过他,将目光投向他们少住持——源朝光一身红色浴衣,支着下巴随意地坐在支摘窗边的榻榻米上,注视着窗外突如其来的一场夜雨,意态风流。
“少住持,请用餐。”听到那令人胃疼的称呼,源二少扭过头,挥挥手,“你回去做功课吧,今年要毕业了吧?”
“是的,少住持。”
“考试加油。”
源二少也不过是随便一说,但却换来草灯少年义正言辞的回答,“事实上,小人并不打算升高中。国中毕业后准备回寺里专心修行。”
“哈?”源二少皱皱眉,“这种事情,飞鸟那家伙同意了没?”
草灯少年不卑不亢地回答:“住持师父并不赞同,但小人已经决定了,余生将致力于对禅的追寻和领悟,追随住持师父和少住持——小人也希望少住持不要再任性了,明白身上所肩负的责任和重担,继承浮草寺,并将它发扬光大。”
草灯少年侃侃而谈完毕,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然后退出和室,关上纸门。
道明寺少爷端着粥碗,呆愣几秒,忽然拍着大腿笑,“哎,光,你居然被一个后辈教训了呀,哈哈。”
源二少翻了个白眼,端起粥碗自顾自地吃起来。
门却被再次敲响了,然后传来一道温和醇厚的声音,“小光,我可以进来吗?”
这声音一出,源二少还没怎么样,道明寺却已经火烧屁股似的呼的站起来,拿着粥碗转了一圈,然后将碗塞进源二少手里,自己理理头发,理理衣襟,端正跪坐好,“哦,请进!请进!”
看着源朝光一脸散漫无所觉的样子,又威胁似的瞪了他好几眼。
纸门被拉开,出现在光影中的长者一身藏青色僧衣,光风霁月——一个人内心的修为是会逐渐在容貌中显现出来的,随着年岁的沉淀,越发明显。我们见过多少庸碌、蒙昧、饱食终日的男子在人到中年长成一副面目模糊的胖子?又见过多少脾气暴躁、争强好胜、利欲熏心的人变成干瘪憔悴的老头?只有那些真正清净豁达、心灵通透的人任凭刀霜剑雪、荆棘坎坷,也摧毁不了他的容貌和意志,更在岁月的洗练中,越发显出一种由内而外的智慧。
这个源家曾经最著名的浪荡子、痴情人,追求一段无望的爱情千山万水走遍,忽然有一天看见天空飞翔的鸟,悟了,于是脱离斑斓红尘,进入到另一种境界。
“司君也来了,很好。”飞鸟禅师的笑容中自有一种悲悯的力量。
一向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道明寺少爷对着这个慈眉善目的和尚总怀有敬畏之心,不敢造次,“哦,本……本少爷虽然已经完美得无人能比,但是依旧还远远不够,还要经受更大的锻炼才是,才能更好地将道明寺财团壮大,正所谓如果想要更多的玫瑰花,就必须种植更多的玫瑰树。”
“噢!”源二少惊讶地将他从头看到脚,“这一回居然没有说错。”
“少罗嗦!”道明寺凶恶地瞪了眼源二少。
飞鸟禅师笑得宽和,对源朝光说:“既然小光的朋友过来玩,小光就暂时不要去浮桥了,好好陪着司君吧。”
“哎哎,那个,大师——”道明寺插嘴道,“本少爷可不是过来玩的,本少爷是为了成为日本第一的男人而来进行修行的。”
源二少扭头,“明明是失恋了——”
“闭嘴!”道明寺恼羞成怒。
飞鸟禅师笑看着他们道:“司君,并不是冥想坐禅,薄衣俭食才是修行,身随心动,体露金风,也是另一种修行。当我们躺在树下凝视着树枝,树枝上的云彩,云彩之上的天空,深深地意识到,我们与万物同在。所以,不需要计较形式。”
道明寺少爷直着脖子别扭道:“那本少爷就不客气了,请多多指教。”说着俯下身行礼。
飞鸟禅师坦然受礼,笑得仿佛洞悉一切。
第二天天光大亮,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放眼望去,青山古寺,离情悠悠,一派清明宁静。草灯少年端来早饭,依旧是素粥。道明寺少爷倒也不挑,一边优雅地用餐,一边饶有兴趣地问:“哎,你家少住持呢?”
草灯少年一丝不苟地回答:“少住持五点就起来了,做了早课,现在是休息时间,下午巡视弓道场,少住持说,若你想跟他一起去,最好换一双鞋。”
“诶——”道明寺少爷点点头,“我说草灯小弟,你真的要做和尚吗?”
草灯少年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认真地说:“出家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能够一辈子待在浮草寺,服侍住持师父和少住持是我的荣幸。”
道明寺少爷望望天,“不明白,如此没有前途的梦想。我说草灯小弟,干脆你跟我回去好了,看在你是源朝光的小跟班的份上,在英德我会罩着你的。要知道,能得到伟大的道明寺少爷的庇护,你应该跪下来表示惶恐和无上的感激。”
草灯少年依旧一副闷马蚤的表情,再次推推眼镜,平铺直叙道:“没什么好不明白的。我是住持师父捡回来的孤儿,浮草寺就是我的家,我是不会离开家的。少住持也迟早有一天要继承浮草寺的。”
“哈?”道明寺少爷一脸纠结,“我说你干嘛那么执着地非要源朝光那个笨蛋当住持啊,怎么看,他都不会是那块料嘛。”
草灯少年拿过道明寺手里空了的碗,开始收拾,“少住持是一定要继承浮草寺的。因为住持师父说过,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说完,草灯少年就不理会道明寺少爷一脸听天书的模样,端了餐盘就走了。
“还是不明白啊——”
尽管与草灯少年沟通不畅,但并不影响道明寺少爷的好心情,自得其乐地在寺里面转来转去。这浮草寺规模宏大,建筑精妙绝伦,僧众却并不多,更多的是作为源家家族寺庙存在的,在其中出家的,很大一部分都姓源。他小时候其实也在这住过一个夏天,这对于过惯锦衣玉食仆从如云生活的道明寺而言是一种新鲜的经历——两个小恶魔胜利会师,几乎将浮草寺掀翻了顶。多年过去,时间似乎厚待这个地方,几乎没什么改变,走过长长的木长廊,似乎又能听见那年夏天的鸣蝉,明晃晃的阳光,突如其来的暴雨,挽着裤脚在山溪水潭捉螃蟹、躲在一个被窝里悄悄商量“军国大计”,衬着月光偷溜出寺门——
转到后院,便能看到一棵巨大的的树,枝繁叶茂,层层叠叠披挂着与桂树相似的细长叶片,庞大的树冠撑开大片浓荫,饱满汁液气息弥漫在空气里,有奇异的新茶香气,与寺中袅袅的檀香气味在空中温柔缱绻。树干缠绕着一个巨大的石刻佛像头。
这是菩提树,传说中释迦牟尼在此树下悟道。
现在,树下乱七八糟地摊满了书,各个领域都有,一看就知道是源朝光的杰作。即使是道明寺也不得不承认这厮有一颗非常聪明的脑袋——能同时接受多种不同讯息。他能同时看四五本不同内容不同科目的书,将这些书摊在自己身周,然后盘着腿,支着下巴,脸上的表情非常少,显得冷淡而睿智,道明寺得说,这个样子的源二少还是有点小帅的。
但是现在树下根本看不到源二少的身影,一阵风过,将书页翻得哗啦啦响,有树叶从树上掉下来。道明寺少爷忽然笑得j诈,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走到树下,插起腰,对着浓密的树叶丛中说:“喂,光,该不会是又下不来了吧?”
小时候的源二少一时好胜爬到菩提树上,结果却上得去下不来,又倔强地不肯叫人,眼睁睁地看着道明寺小少吃掉他最爱的柠檬蛋糕,在树上待到天黑,直到一场阵雨降临,才被飞鸟禅师解救下来,这也成了道明寺司嘲笑源朝光的一件糗事。
再回想起来,道明寺大少简直想得瑟地仰天长笑,忍了忍,憋出一本正经地样子,“好了,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好了,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说着张开双臂,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树叶间静了很久才出现悉悉索索声,然后,露出源二少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木着脸,直愣愣地看着下面的道明寺。
道明寺少爷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喂,笨蛋,你还在犹豫什么,本少爷都说会接住你的!”
“诶——”源二少揉了揉嘴角,眼睛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那我就不客气了。”
道明寺少爷还来不及说什么,源二少已经往下跳了,下一秒,只觉得背被万斤重量狠狠砸中,人一趔趄,便已摔趴在地上了,而源二少踩着他的背轻轻松松地走下来,毫无诚意地说了句“谢谢”便轻飘飘地走远了——
“啊,混蛋!”道明寺少爷狼狈地趴在草地上,冲着源二少的背影怒吼,“谁会这样跳下来啊,你故意的!”
源二少将手中的书举起来,遮住翘起的嘴角。
水中吻
一直到吃过午饭启程去道场,道明寺少爷依旧为源朝光耍他的事耿耿于怀,脸黑得如同锅底,但脚上已经换下了那双昂贵的皮鞋,换成了僧鞋。源二少瞟了一眼,道,“很好嘛。”
道明寺少爷拐着脸,用鼻子哼哼,“本少爷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最华丽的。”
源二少不理他,率先朝前走。
下过雨的山林,空气湿润,道路泥泞,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开得一派招摇,兀自热闹。道明寺少爷哪受过这种罪,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异常辛苦,几次想发火,瞧瞧面无表情的源二少和老气横秋的草灯少年,还是忍下了。
途中经过一条山溪,源二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发现了一株绿色的阔叶植物,小心翼翼地将它挖出来。草灯少年仔细观察之后,推了推眼镜,问:“是白鹤芋吗?”
源二少点点头,“难得在这里可以看见野生的白鹤芋。”声音是愉快的。
草灯少年道:“要我帮少住持种在寺里面还是——”
源二少头一笑,“这个我要自己养。”
道明寺少爷一向对这些花花草草不感兴趣,拎着已经满是泥水的裤腿,皱着眉嚷,“还有多久才到啊,源家已经倒了吗?连条像样的路也不修!”
草灯少年木着一张脸对他说:“这也是一种修行。”
道明寺少爷为之气结。
终于在经过两个小时的跋涉后到达了源家弓道场,简洁却恢弘的建筑透露的是一种历史的沉淀感和肃杀的勇武之气。进到里面,极端空旷和凝重,无形的威压从屋顶沉沉散发。人的双膝不由自主地发软,想要跪倒在地。
再往里走,两排穿着白衣黑裤弓道服的少年笔挺地站立两侧,见到他们一行人,齐刷刷地弯腰行礼,“前辈好!”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云霄。
小小年纪的草灯少年站在一圈比自己高壮的少年面前丝毫不露怯,肃着一张脸点头,“去练习吧,不要松懈。”
“是!”又是整齐划一的回答。
道明寺少爷像看动物园里的六脚猴子似的将草灯少年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然后重重地拍着他的肩笑道:“哈哈,草灯少年,厉害厉害!”
草灯将肩一转,让道明寺少爷拍了个空,对着源二少道:“少住持,还有什么吩咐吗?”
源朝光挥挥手,“你去吧。”
草灯便行礼快步离开,一眼都没瞧道明寺少爷。
道明寺叉着腰郁闷得鼓起脸。
源朝光拢着袖子,瞟他一眼,“呐,你准备怎么办?”
“哈?”道明寺少爷回过头看见源二少一副冷淡的模样,立马扭过脸,傲慢地说:“本少爷就不用你操心了——”
“那就好——”源二少也丝毫不客气,转身就走。
尽管一直都知道源朝光从小练习弓道,也见过很多次他射箭的样子,但是每一次见到他身穿白衣黑裤弓道服严整肃穆的样子,道明寺司总有一种心惊的感觉——那并不是平日里玩世不恭风流倜傥的源二少,穿上那身道服的少年是宝剑进了鞘,宝光锐利,鎏金华美都被通通收进那黑白之间,谦和中,有微风流动。
看他姿势完美到偏执的姿
不羁(花样男子同人)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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