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她长叹一声,摸摸自己的小腹,心说这破身子怀孕还真容易,“本来还想多折腾苏暮霭几天,如今看来,孩子的爹还是尽早回家来比较好些。”
依恭王府的超高效率,早有随从去往各处,向王爷亲娘,二爹爹,美人哥哥,以及远在西疆的大将军亲爹加急通报喜讯去也。
她换了身艳丽红衣,在三美以及恭王府精英卫队的层层包围下,坐上马车,直奔刑部而去。
二爹爹的领地范围,自然一路绿灯,由着她带着帅哥美人们在衙门里横冲直撞。
刑部大牢,汪汪关在走廊尽头的某个单间。
早有随从抬了舒适座椅,上面铺了厚厚坐垫。三美又服侍她坐好。
二爹爹摸摸她额头,满脸的爱怜,“这里潮湿,不得久坐,说几句就尽早回去。”
她乖巧点头。
三美随后也行礼退场。
她紧了紧身上大氅,盯住敞开大门的牢房角落处的一团“白影”,缓缓道,“你我妻夫一场,你真的对我无话可说了么?”
没动静。
“暮霭哥哥,你真不厚道,觉得替我扫除了最后一个威胁,就可以功成身退,然后让我在余生边爱你边恨你,再附加点悔不当初没能留住你,这样你便能让我永远记住你了么?”
沙沙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过后,又没了动静。
“今天跟我回去,你仍是我的夫。”她话一出口,立即后悔,这句实在太趾高气昂了。翻个白眼,暗叹怀孕让人太容易冲动。
她话音一落,连沙沙声都没有,还是一阵寂静。
她戳戳自己太阳|岤,“暮霭哥哥,我又有了。”
最短的句子,却引发了最大的反应。
失力散加两根封住内力的银针,汪汪绝不可能站立,而是不计形象的手脚并用,表情痛苦的爬到她脚边,拉着她衣裙下摆,讨好般的轻轻摇了摇。
她知道他连挺起上身,抬手摸摸她小腹的力气都不复存在。
汪汪发丝凌乱,眼内血丝密布,下巴上因长出胡渣而泛着微微的青色。
他见她瞧着他,非常的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虽然这个笑容实在难看。
“你的补药还真是灵验,距上次小产一个月就恢复并再次怀上孩子,了不起,暮霭哥哥。”她弯腰,两根手指拔出他颊上银针,“所以我今天就来问候你,以及问候你那两颗强壮的肾。”
舌头受创,汪汪口不能言,只得一声呜咽表达他当下满心的悲怆。
稍稍休息一下,汪汪卯足力气弹起上身,靠在她腿上。
她身子坐直,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弄他的下巴。
“没了父亲的孩子今后是什么样悲苦的日子等着她,你恐怕最有发言权。所以,跟我回去?”
他这回痛快的点头。
“这一阵子,我仔细想了你我成婚后的日子。你是在我怀了孩子时再对我不能割舍的吧。”
汪汪拉着她一只手,在她手心用指尖轻轻依次划了三个字:再之前。
“你我大婚之际,你可没想过我是实意待你的么?”
汪汪这次又迅速点头。
人算不如天算,妻子拍着自己的小腹,居高临下的态度,对他说“我又有了”的时候——孩子,一定是楚楚和他的孩子,这就是他唯一的死|岤,于是汪汪所有决绝心思和挥别尘世的决心,再次不争气的化作一泓春水,在几秒钟内留了个干净。
她轻拍他的脸颊,“老实说,如果你不那么实在,等我自己发掘真相,那不知都是什么时候。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考虑决定继续和你恩爱下去——虽然不代表我不怨怼。”
汪汪也只能继续点头。
“如果那时我摆明了不肯原谅你,恐怕不知有多少人又会动我身边正君位子的心思。看看京里几家豪门,待嫁贵公子,又和我有几分渊源的貌似只剩你哥哥苏暮徵。他啊……”她又轻叹一声,“其实,我想说的是,不管是谁,都不会比你更好,不会让我更欢喜。”
她如愿以偿的盼来手心被另一只大手贴近。
她随后笑了笑,“怀孕心情都不太好呢。”
汪汪点头。
“我身体不好,你又这么体贴,为什么你就不能替我生孩子呢?”
一阵痛苦的呻吟过后,汪汪比划半天,她才理解他的意思,叫来随从备好笔墨,汪汪颤抖着写下一句:如果你能让我怀上,我自然肯生。
向二爹爹打了招呼,带了汪汪回家。
更衣沐浴过的汪汪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清香。
扒开他的白色“浴衣”,左肩两臂各有一处浅浅的刀伤——可以视作三美集体泄恨的赫赫成果。
她洗了手,用“大周朝版创可贴”为他仔细包扎。
汪汪刮了胡子,没了胡渣的下巴上分明几个淤青指痕——大概是黎瑾瑜的师傅的“毒手”:暴力掰住汪汪下巴才硬把止血药敷在口中。
她有些好奇,端着他的小脸,笑眯眯的要求,“张嘴,我瞧瞧。”
汪汪捂住自己的嘴巴,哼了一声,然后摇头。
她爱干净,他也有洁癖,嘴里的伤口“满目疮痍”,他不愿意再给她什么不佳的回忆。
小楼进门,瞧见小夫妻又抱作一团,轻轻的皱了皱眉,“楚楚,王爷、陆大人都会尽早回来,‘可是大喜事,一定要一家人坐在一块好好吃上一顿乐上一乐。’”
这不伦不类的口气,想来必定出自二爹爹。
离晚宴还有点时间,她把汪汪丢在家里自己和自己玩,带上三美坐上马车奔向大姐府上。
某些真心话,还真是只能对柳条说不可。
楚楚不算外人,柳条见她气势汹汹的进门,也只扯扯身上袍子,遮挡住部分春光外泄的搓板前胸,欠了欠身子,“楚楚妹妹大喜。”
“你知道自己有后的时候,是大喜么?”
“我只感觉解脱。暮霭和我可不一样。”
“姐夫消息灵通,小妹佩服。”她一拱手,随后坐在身后椅子上。
柳条丝毫不以为忤,“本以为苏二公子心意已绝,妹妹正君之位将再次易主。”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摸摸自己小腹,“我也不是太有把握劝说长辈们宽宥暮霭哥哥。如今他是娘和爹爹们嫡亲孙女的生父,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孩子的成长着想,也不会轻易将他降为侧室。”
“有严大人的临终嘱托,再加上王府下代小主子的父亲身份,暮霭性命地位全都保住了——他命可真好。”
“姐夫,你是羡慕吧?”
柳条得意一笑,“未必,老实说,我活得可比他自在多了。”
只这一句,她心下一阵隐痛。
她一转念,想起那位蒙着面纱的韩公子,“对了,姐夫的小情郎如何了?”
“在牢里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的,关关他收收心思,让他长长教训,预备过些日子,好好嫁人去。”
“姐夫?”她闪过一丝不安,“这都多少日子了,你伤口上怎么还包着厚厚的绷带?”
好长一阵沉默,“楚楚,那柄匕首上淬了毒药,于常人无碍,却与我一直以来服用的养身安神汤药相克。”
她蹭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堂堂陆家也有二皇女派下的眼线?
他并不在意,又道,“本来很寻常的方子,只是德侍君戴文嘉一向‘看重’澜妹与我妻夫二人,处心积虑想着‘别的’心思,这回被他抓住机会罢了。萧湘派人对净尘说那是能让人专一的灵药。”
“那姐夫你的身体……”
“无妨,本来我也是在凑合着熬日子。”
她指着柳条,怒从心起,“专一的灵药,这韩净尘也能信?瞅瞅你喜欢的类型,有脑子没毛病的么?”
柳条直视她,眼光没有一丝闪烁:“他们,净尘和远修,都是纯净的可爱,心中没有尔虞我诈,利禄功名。”
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即使爱人为他带来麻烦和困扰,身为当事人的柳条都没抱怨或者嫉恨,她一个外人,又能有何立场置喙?
柳条翻身,坐至床沿,冲门外招手。
两位清秀近侍进门,依照吩咐,递上几件外袍,服侍他更衣束发后,行礼恭敬退出。
“楚楚,咱们出门走走。”
“家里晚上还要聚在一起吃饭,今天不用麻烦你。”
“不,”柳条轻轻摇头,之后抬眼,“你那副神情分明在说‘陪陪我’。我这儿别的不敢说,院子修得还是过得去的。”
她一时无语,心下满是感激。
萧澜和柳条婚后,一直分居,二人各有一个院子十数间房子,起居会友,已经绰绰有余。
自怀孕后,大皇姐萧澜心思都在保胎修身养性之上,只隔三差五向名义上的正君柳条通报下身体状况,其余之事,再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而且此刻萧澜定然回府,楚楚到访都未曾露面,可见实在很想和柳条划清界限。
夫妻能生疏淡漠这个份上,也绝非一日一人之功。
正值春光明媚大好时节,柳条的私人花园里繁花似锦,二人并肩漫步。
多么浪漫的情景,却可惜她满腹心事。
还是柳条最先开腔,“妹妹舍不得苏二公子,可如鲠在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不是。”
她甩出一颗“卫生眼”,“你还有新鲜点的话来嘲笑我么?”
柳条笑笑,“论起来,这位二公子样样都比他那位不省事的哥哥强,当然,除了相貌,以及缺个出身武氏名门的亲爹。”
“姐夫也知道了。”她望着不远处的灼灼其华桃花正盛。
苏毅多年来悉心呵护前太女萧漪。
新春宴席间挑起楚楚和太女争执,即使她肚子里怀的是苏毅的亲孙女。
只是万没料到大将军亲爹羽翼已丰,毫不犹豫直接动手;也没想到此事大大刺激了忠心的二儿子,又给了大儿子报复的机会。
“这些,恐怕是妹妹最近才想通的吧。”柳条笑问。
“嗯。以前我只想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不管世外风云变幻的。”
“依妹妹的身价地位,恐怕躲不掉。上代那些恩怨远未了结,你情非得已也要硬着头皮上阵。”
她猛然扭头,直视柳条,“姐夫,幸灾乐祸不带你这么明显的。”
“苏大学士和先苏中宫姐弟情意好得实在让人起疑。大学士溺爱太女萧漪比亲生儿子更甚。期间,甚至气得正夫莫南辙自动请求外任。”
“以苏大学士精明,如何不知不妥当,可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女人陷入爱情,傻得都没药救。”她轻描淡写随口评论。
“所以惹来祸事。苏暮徵公子忿忿不平多年,终于推波助澜一次,坑死萧漪。”
“苏大公子被关在宗人府的时候,言之凿凿的告诉我,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我。”
“也未必。以我看来,苏暮徵对妹妹还是有几分真情意的。”
“也许。可当时我脑子一懵,差点信以为真。足见蓝颜祸水无穷杀伤力。”
“杀伤力……”柳条玩味一笑,“同理,依妹妹为人,对断送自己腹中胎儿的夫君,还会留下性命,连地位都不曾剥夺,甚至不计前嫌依旧恩爱,如此宽容却是为何?”
柳条明知故问。
只是她穿来之前,初恋被个人渣骗青春骗资财,分手后终日以泪洗面,终于觉悟将工作视为永不背叛的情人。眉眼间气势日渐凌厉,决心与情爱绝缘,再不对他人真心相待。
几年后偏偏有个男人走近她,不因她不冷不忍偶尔恶语相向而心生畏惧,而是勇往直前,在即将以柔情彻底软化她之前,一场急病轰然倒下,她在病床前终于痛哭流涕,承认再也离不开他的温柔体贴,却在男子痊愈将与她牵手终生之际,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
她如何好意思坦诚:新婚之际,平和安静的汪汪与她曾经的未婚夫的神情气质是多么的相像。
之后,汪汪低眉顺眼屈意讨好,悔不当初眼含热泪,种种神情言语又与往事暗合,彼时那个男人百般宽容,此刻轮到她即使“圣母”,也要再给汪汪一次机会。
她轻叹一声,“以往造孽太多,老天爷不丢石头来砸我已是意外之喜。”又如何敢奢望天上掉馅饼。
“确实。”
她又一笑,“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姐夫。”
“所以我也没什么抱怨不满的。为平衡诸多家族利益,不得不硬着头皮迎娶新人,用身体和子女借以稳固联盟——又和卖~春有什么区别,他们是为金钱,我们是为权势。”
这,可以理解为柳条的精神洁癖么?还是仅仅为试探?她稍作思考,反问一句,“那么姐夫,韩净尘和江远修……”
他打断她,“我是认真的。”
她转瞬释然,“我一向认为身体的紧密是感情的实体化。所以我对苏暮霭,也是认真的。”
此时吹来的拂面春风和太阳快落山时照耀出温暖的橘色,仿佛能扫净曾经的彷徨与阴霾。
她身边站着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心灵契侣,可惜又终将失去。
转过头瞄他,却发现柳条一直望着她,挂着柔柔的笑容,发丝迎着清风微微飘荡。
她忽然拉住他的手,攥了攥,晃了晃,感觉到他的体温,又迅速放下,若无其事向他告别。
回去的路上,她改了主意,决定先去刑部会会柳条的情人韩净尘。
她大摇大摆的在人家牢房门口坐定,端上碗茶,只看着白衣小受,一言不发。
柳条的小情人憋不住了,“萧澜殿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她扑哧一声,“大姐身孕都六个来月,能是我现在这副平胸平腹的样子?我是萧楚。”
走过去,凑近仔细观察对方,确实是个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的美貌少年,只在右脸一侧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怎么弄的?”她问。
他闭口不答。
“算了。问你别的。看你也像是真爱我那姐夫,可怎么狠心下得去手?”
“不是!”他挺身昂头,急于辩解,“我只是想吓唬他,万没想到元明他竟迎着刀子撞上去。”随即又低头,“原来他的心意一直没变……”
那白面上一抹娇羞,犹如一朵白莲正中她面门,她不由扶墙一声哀叹:这幅表情身段,连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都想攻上一回,也难怪这孩子早早菊花失守。
这档子破事,早逃为妙,何况家里今晚一场宴席,谁知又能生出多少是非。
回府,换了衣服,正厅门口,正遇见王爷亲娘和二爹爹。
亲娘眼神一递,二爹爹拉上汪汪三少等一众男眷率先入席。
当下,只剩母女两个,和远处一堆随从。
亲娘比自己高出半头,伸出手来,动作略有僵硬,摸摸她的额头,“这次你做得不错。”
她绝没想到亲娘这一句赞美,愣了一愣,才迈步跟着母亲走进厅堂。
亲娘忽然回头又道,“等你生下孩子,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姑姑牵着汉广正太,姑父抱着自己的宝贝姑娘,喝了几杯便早早撤退。带孩子亲力亲为不肯假以他人之手,这些日子休息都不好,带着满脸疲惫和黑眼圈自然不能久留。
亲娘和二爹爹祝福几句,便也退场。
她招招手,吩咐重新上菜摆酒,并招呼三美入席。
陈年好酒,她闻了味道就知道劲道够足。
她扬扬眉毛,自顾自慢慢吃菜。
汪汪亲自给其余几位倒酒,走回自己的位子,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三少等人也只能跟着一饮而尽。
汪汪点头,状似感动,再替几人满上,再带领大家干杯。
如此往复,侍女进出撤下酒坛整整六回之后,式微趴在桌上睡着;瑾瑜单手撑下巴,双眼迷离,盯着她一个劲儿的放电,另一只手捏着筷子却怎么也夹不起一整根青菜;小楼坐在地上,垂着头,反反复复的呢喃“这是为什么”;三少还端坐在椅上,放下酒杯,实在一句,“我不行了。”起身,扭头迈步,一个踉跄“哐当”一声载在地上。
汪汪面无表情,扫视全场,轻轻拉起她的手,蘸着点清酒,在桌上写下“咱们回去吧”。
这是汪汪的报仇,男人何尝不是小心眼。
在卧室,汪汪对着镜子换药,蹭到她身边,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在他的怀抱里顺利入眠。
第二天,三少以及三美一大早问安并一同早饭,三位帅哥美人不约而同面色苍白。
三少席间,更是不时抚额按压太阳|岤。
宿醉的滋味,个人建议,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过了几天,汪汪舌头痊愈,寡言的毛病却遗留下来。
参与萧湘的“逼宫”好歹也要降职罚薪,
不诉离殇(女尊)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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