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也是听闻大师擅长此道,慕名而来,无论如何也不想祖母再受风湿折磨。”
此言一出,老夫人对卫无暇的好感又多了三分。未少昀在旁道:“卫兄弟,你做得还是不够,如果你真的孝顺,应该上山来拜智能为师,把那手绝技学了回去给你奶奶治病……”
卫无暇点头道:“未兄所言甚是,不瞒众位,在下年少之时地心愿便是悬壶济世,不过碍于生活所迫,终是没能学成医道。至今仍是遗憾。”
未少昀失笑。“那正好,你那卖茶的生意没什么前途。去学医吧,一来能给你奶奶治病,二来能满足你地心愿,我看你长得也挺聪明伶俐的,当个好大夫肯定没问题。”
这番话说得卫无暇十分高兴,最后竟坐不住了,巴不得马上去找智能大师商量拜师的事情一样。未少昀却始终似笑非笑的,赫连容忍不住在桌下轻踢了他一下,老夫人也听出了未少昀话中的讽意,不解地向未少昀投去一瞥,又对卫无暇道:“天色不早了,卫公子如不嫌弃,请留下一同进餐。”
卫无暇连忙起身,“不敢叨扰,在下听未兄所言十分有理,想去与智能大师请教一二。”
赫连容见他真的把未少昀的话当了真,不由得有些无语,未少昀倒笑了,朝赫连容耸耸肩,“你说人有多幼稚,稍有鼓励就想做了,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适不适合你。”
赫连容无语地翻个白眼,卫无暇却正色道:“未兄此言差矣,不去做,又怎知道这件事适不适合自己?喜欢地不一定适合,适合的也未必是现在喜欢地,凡事总得尝试一番才是。”
赫连容有些讶异听到他这么说,这就像未来说地,不要试图找一份你喜欢的工作,而要先找一份工作,然后喜欢上它。
赫连容笑道:“卫公子所言极是,不如先留下用饭,用过饭后,我也想同去一睹大师风采。”
卫无暇听她这么说便不再推辞,应声时却道:“恩公既然这么说,在下自然从命。”
因为并未详述与卫无暇地结识过程,老夫人奇道:“恩公?”
赫连容微赧,卫无暇已又将赫连容的英雄事迹说了一遍,而后又摸出银袋,拿出那块玉牌,“这便是家父遗物。”
“是遗物就收好,不要随便拿来拿去的!”卫无暇此举自然让未少昀大为不爽,明明都要走了,又留下扯什么恩公,摆明了是套关系、有目的!
赫连容见卫无暇微现讪然之意,忙道:“无暇,你可有忌口之物?如果没有,就让厨房准备斋菜,然后我们一起去拜访智能大师。”
听赫连容终于叫了他的名字,未少昀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正要开口嘲弄两句,便听赫连容又道:“少昀,你也去,也学学医治风湿之法。”
突然被点了名,未少昀便将要说的话噎回去,目光移向别处,一副不太情愿地模样。胡氏却看出二人间的关系似有改变,大为欣喜,连忙张罗着要去厨房吩咐备菜,老夫人却对卫无暇那块玉牌留了神,远远地打量着,“卫公子……”
卫无暇忙道,“老夫人万勿客气,叫无暇便是。”
老夫人就点点头,“无暇,你这玉牌可否借我一观?”
卫无暇便将玉牌递过去,老夫人拿在手里翻看了好一阵子,眉尖不觉蹙起,似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你这玉牌上为何有道裂痕?”
赫连容闻言探头去看,上次见这玉牌时因心思不在上面,故而没有仔细察看,今一看果见玉牌上三分之一处,有道不算细的裂痕,看这裂痕足矣使玉牌断开,可玉牌又好好地连在一起。赫连容微讶,“可是抢回的时候弄坏了?”
卫无暇倒像有些唏嘘似地,“这玉牌是在家父手上弄断的,也正是因为这玉牌,才救了家父一命。”他说罢,见众人都有听下去的意思,便笑笑,“在下自幼家贫,家父跟着一个远途的商队讨生活,从远处运些茶回来,卖给城里的茶商。有一年从南迢返程时,途中遇见马匪,血洗了整个商队,家父亦身受重伤。幸而得这玉牌挡过当胸一刀,虽断一臂,却也因晕迷而被马匪误认已经死去,这才留了一命。”
“啊!”老夫人忙拔弄起手中佛珠,有些歉然,“是老身唐突了。”
老夫人所为自是在向卫无暇致歉,让他想起了不愿记起的过往,可赫连容却发觉老夫人面上除了几分歉意,还有三分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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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八十五章宣法寺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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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赫连容细想,卫无暇已开口道:“老夫人不必自责,事情已过去近二十年,家父也早已过世,这些事情听起来骇人,却也只是一些记忆罢了。”
他虽说得轻松,但面上仍不禁现出一丝酸楚与动容,老夫人不禁唏嘘,未少昀不满地瞟了卫无暇一眼,“知道骇人就别随随便便说出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愿意抖落家底的!吓到老人家怎么办?赶情她是我奶奶,不是你奶奶!”
卫无暇面现微讪,“未兄教训得是。”
赫连容稍皱了下眉头,未免觉得未少昀太不客气,不过有外人在,终是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转了话题问卫无暇一些品茶上的事,她也不懂,只是以此转移大家目光。
卫无暇朝赫连容投去感激一瞥,又笑道:“在下先前不知未兄也是品茶的行家,班门弄斧,实在惭愧。”
“也不用太惭愧,一般惭愧就行了。”未少昀不太搭理他地站起身,在卫无暇再次开口前对赫连容道:“莲蓉,陪我出去走走。”
这真是不礼貌,赫连容问的问题,不等人家回答就要离开。不过赫连容还是与卫无暇歉然一笑,跟着站起来,“奶奶,我们一会回来。”
老夫人点点头,“少昀要是累了你们就先回房,我让碧荣把饭菜送过去,智能大师那里明天再去不迟。”
赫连容答应了,又与卫无暇施了个礼,跟着未少昀出了房门。
此时天色稍暗,远处的人已看不清了,二人并没回房间,来到一处凉亭坐下,赫连容一直没问未少昀为什么要出来。首发
未少昀斜睨着赫连容,半晌失笑,坐在她对面仔细打量她,赫连容一挑眉稍。“怎么了?”
“果然是不一样了。”未少昀地心情格外舒畅。“当了救命恩人。态度立刻就好了不少。”
赫连容笑笑。“就算没有今天这事。我也是一样。”
未少昀马上心有戚戚焉地摇摇头。“绝对不一样。”
赫连容耸耸肩。不置可否。而后又问:“现在说吧。叫我出来做什么?”
“没事儿。”未少昀笑着在石桌上支起下巴。“屋里太闷了。”
“不是屋里闷。是屋里有一个你不想比、也不想看地人。”
赫连容一语道破天机,未少昀也没反驳,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卫无暇这么刮目相看,可能真像赫连容说的,他嫉妒他。
除了家人。未少昀身边难得出现什么优秀人才,都是一个比一个浑蛋一个比一个败家的浪荡子,他在里面还是拔尖的人才!相比之下。卫无暇简直是闪着金光以压倒性的姿态从天而降,知情重义识情达理,孝顺谦和白手起家,虽然未少昀也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不差他什么,但他敢打赌,他和卫无暇这小子站到一起让人品评,绝得不出什么对他公正的结论!
所以为了杜绝这一不公平现象,未少昀决定,从一开始就不给两人比较的机会首发书道也就是不搭理他!
“其实你有能力,只是不做。”赫连容再次说出了这句话,“不是在给你找借口,我是真地这么认为。只要你肯做,哪怕一个小小的摊子,也会成功。”
未少昀却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做什么?还修祠堂?”
赫连容就是想扳回他的心灰意冷,有意不理他嘲弄的口吻,“之前你不是打算开酒楼吗?”
“后来想想。没兴趣喽。”未少昀站起身,走到凉亭边上的围栏处坐下,天色昏暗,这个距离赫连容只能看到他没有一点坐相,却看不清他的面目神情了。
“那……也卖茶吧?听你说得头头是道地。”
未少昀嗤笑一声,“你还真信!他之前说了那么久,整个车厢里都是他聒噪的声音,聋子也记得住了!”
赫连容微讶,“你……你竟是听他介绍了那些茶后。复述的吗?”
未少昀哼笑两声。“不然那些古古怪怪的茶我听都没听过。”
赫连容半晌不语,虽说有卫无暇介绍在先。但那些茶罐上并无标识,且有十几筒之多,怎会有人只凭着一次记忆便能如数家珍地唬了一个自小做茶的行家?
未少昀半晌等不到她说话,又坐回她身边来,盯了她一会,被她面上的惊愕逗得失笑,“诶,你说我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赫连容点点头,万分真诚。
未少昀由此得意起来,翘脚的姿势都更为豪爽了,拍了拍赫连容的肩膀,“你要是从一开始就这么诚实就好了。”
赫连容笑笑,“所以你做什么一定会成功。”
未少昀挖挖耳朵,“说点别地给你的救命恩人听听。”
见他不搭茬,赫连容有些感叹,却也依言转了话题,“我挺奇怪卫无暇的玉,明明断开了还能粘上。”这时候应该没有502大力胶这类地东西吧?
“好奇那东西做什么?”未少昀的口气颇为不耐,却也向赫连容解释,“糯米粥浆、鸡蛋清、石灰,大名万年牢,小名坑蒙拐骗。”
赫连容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把这三种东西调一调涂到对缝上压紧,只要不沾水,绝对不会自己断开。”
“我是说那个什么坑蒙拐骗……”
“这是粘合破损古董的方法,手艺高的在万年牢里掺点颜料,保证连道缝都看不见,还有专门做旧的,那更不是一般手艺,我爷爷说,云夏国最大的古董商一定是最大的赝品商,不是说人家卖假货,而是说对古董钻研得越深,做出的赝品就不再是赝品,是难得的精品,所以学做假也是做古董地一道课业。不过也有以这为生的,这买卖不好做,非得有点胆色的才行,不然让人当场看破,那就有得受了。”
短短几句话,未少昀说得眉飞色舞,赫连容却愈加沉默,在未少昀心中,最想做的事、只想做的事……或许她根本不应该问。
“咱们回去吃饭吧,折腾一天你不饿吗?”
“饿。”未少昀跟着站起身,“不过不想回去,莲蓉,咱们回房去吃,吃完就睡觉。”
“智能大师那……”
“咱们在山上还得住段时间呢,哪天去学不行……”
“医术哪能是一天半天就能学好的?”赫连容无语地叹了口气,“你自己找大夫了吗?去让大师给你把把脉。”
未少昀略一错愕,才知道赫连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故而找由头去见智能大师,心情不由得更好,伸了伸胳膊弯了弯腰,“看看,没事儿。”
“或许有内伤。”赫连容仍忘不了他咳出血来的样子。未少昀却似铁了心一般,说不去就不去。
赫连容想了想,“这样吧,我们现在去,这样就碰不到卫无暇了。”
未少昀也不否认自己的意图,摸了摸肚子,“反正我也不算太饿,看在你这么关心我地份上……”
“谁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赫连容说话间已走了出去。
未少昀摸摸下巴,笑着点点头,眉宇间的得意掩也掩不住,“救命恩人……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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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八十六章卖柴火的小女孩(一)
小说巴士更新时间:20107306:31:58本章字数:4065
宣法寺以大雄宝殿为中轴线,大殿后方左右分有两个院所,东院所为寺中僧侣起居之处,西院所为香客的留宿区域。
未少昀与赫连容二人来到东院所门前,与守门的沙弥道明来意,说未少昀身受重伤急需就诊,那沙弥看了看未少昀的脸色,虽不见他有什么异样,却也不敢耽误,连忙将二人请进西院所中,自己前去方丈房中通报。
没会那沙弥回来,“方丈请这位男施主进去。”
未少昀一挑眉稍,“只让我进去?”
沙弥躬了躬身,“方丈正在为一位男施主施针,这位女施主恐怕不方便进入。”
未少昀正想说明天再来,赫连容却推了他一下,“我在外面等你,你把事情和大师详细说说,还有吐血的事……”
未少昀也不再坚持,摆摆手,“行了,知道了。”
未少昀跟着那沙弥进入方丈禅房,赫连容便在院中石凳处坐了,没过一会又有沙弥将一人引进院中,还不待赫连容看清来人,那人已朝她走来,“嫂夫人,你们果然在这。”
听到是卫无暇的声音,赫连容站起身,“怎么?没陪奶奶用饭么?”
卫无暇笑道:“我是出来找你和未兄的,不过在那边没找着,房中也没有,所以猜想会不会是迫不及待地来了这里求学医治风湿之法,果然如此,未兄与嫂夫人真是至孝之人。”
赫连容自是不能说就是为躲着你才提前来了,便笑笑,“我们来见大师并不只为学习医治风湿之法,少昀身体不适,想请大师察看一二才是我们急着前来的原因,不过为免老人家担忧,这件事请不要让奶奶知道。”
卫无暇错愕不已。又看了看四周。“未兄没事吧?”
“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大师房中另有病人不方便让女子进入。便只叫了他进去。让我等在这里。”赫连容思忖一下。“今晚看来不是寻求医道地好时机。无暇。你不如先回去。明日我们再一起前来。”
还是先把他支回去。不然一会未少昀出来。止不定又耍什么少爷脾气。虽是萍水相逢。也不该失了礼数。
卫无暇却没动地方。“现在天色已暗。在下自是陪嫂夫人一起等未兄出来。而且……在下也想见大师一面。”
赫连容不禁劝道:“恕我直言。医道之事岂是三两天就能学成地?你还是为你祖母求些药回去。以解眼前痛苦才是。”
卫无暇忙道:“嫂夫人误会了。无暇岂会不知学医非几日之功?”
赫连容好奇了一下,这么说来卫无暇是知道那个时候未少昀只是顺口胡说。却也还是答应着,如果让未少昀知道,又该说他居心不良了。
“在下是心中有惑,有一件事苦思数年也没有答案,所以想请大师解惑。”
“原来如此。”
赫连容说完这句便再无言语,卫无暇睨着她,眼中闪过几分困惑,“嫂夫人不问么?”
赫连容偏着头看向他,“你想说吗?”
卫无暇轻笑。“嫂夫人真是一个特别的人。”
赫连容挑挑眉稍以示询问,卫无暇道:“有些人只要他想知道,便不理会你想不想说,一定要追问到底,嫂夫人如此善解人意,怎能不显特别?”
赫连容笑道:“有人追问,说明他在意;我不追问,说明我不在意。与善解人意可谓是背道而驰。”
“哦?”在昏暗夜色的掩饰之下,卫无暇并未刻意收起眼底的两分玩味。她是在谦虚?还是在不着痕迹地拉远同自己的距离?“不在意……就太好了,旁观者清,或许嫂夫人真的可以给我一些意见。”
赫连容不好推辞,“你且说说。”
“其实这是家父留给我的一个谜题。”卫无暇地神色变得严肃,“家父的一生十分悲惨,他自小失去父亲与寡母相依为命,小小年纪就出去讨生活,受尽欺凌,后来认了个师傅加入商队。从此天南海北。其中艰苦自不必说,好在家中情况终于安稳下来。他也攒了些本钱可以自己贩茶卖茶,谁知一场大祸……”卫无暇闭了闭眼睛,缓了口气,“失去手臂后他不能再参加商队,无人用他,他只能做些低下的工作,为了家人放弃所有的尊严,可一个残废,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家中的情况仍是一天比一天差,直到他临终那天,家里没有一粒米,没有一叶菜。”
说到这里,卫无暇沉默了许久,感慨地朝赫连容道:“你说他这一生是不是活得很惨?”
赫连容不语,面对这样一个人生,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任何辩证理论都只是一句空话。
“可是他这么惨,他明知道他死了,我们一家孤儿寡妇就要挨饿受冻,他却一直在笑,直到他闭眼,一直在笑。”卫无暇地面上现出几分迷茫,“他为什么笑?我问过许多人,有人说我父亲是因解脱而笑,有人说他看到了西方极乐,还有人说他脸上在笑,心里在哭……”卫无暇摇摇头,“都不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感觉得到,他们说得都不对。所以我才上孤雁山来,一为奶奶求药,二是听闻智能大师佛法精深,定能为我解惑……嫂夫人,”卫无暇看向赫连容,面上浮起的轻笑已将刚刚的沉重感叹一扫而空,“你觉得呢?他为什么会笑?”
赫连容怔然。从一开始听到这个故事,她就已打定主意不会加以猜测,因为这故事太过沉重,也太过伤心。可现在,见到卫无暇如此快速地转换着情绪,赫连容心中不由产生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而活,她是,她身边的人是,就连与她萍水相逢的人,也是。
“我觉得……”赫连容轻叹一声,终是开口,“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赫连空从卫无暇的故事联想到了另一个故事,“有一个小女孩,她家庭困苦,以卖火柴为生。”
卫无暇的眉间稍蹙,他本以为会听到一些安慰之言,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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