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的地方,真叫一个妙字。
洪青廷地家。
当归地头是越垂越低,越垂越低。
“洪丫头,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到白府去修养,抓药煎药什么的都方便地多。”白老爷子喝粥是凑热闹,发火是憋久了,等一转头,见我没有点头地意思,看着我的时候,笑容那叫一个慈祥和蔼,“不再考虑一下?”
“白大夫,青廷是我的表妹,她可以住在洪家,可以住在许家,如何都不能住到白家,她又该用什么身份住进去。”许箬荇让小菊将两大包药拿到后堂去,小菊才抱起一包,整条腰已经折下去,当归很有绅士风度,一点不计较他们曾在院门口吵过嘴,一手一包帮忙去了。
许箬荇问出这一句,我已经暗暗道不妙。
白老爷子果然当仁不让的,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地回道:“白家未来的儿媳妇。”
捕红第三卷第三卷10:贝姨
许箬荇不怒反笑,将手中的碗筷往桌上一掷,动作不轻不重:“白大夫,若是我此次没有在桐庐县见到白苏岸,大概对你的话,还会信上几分。”侧脸冲着我笑,“青廷,白大夫的建议倒是件好事,你不如去白府将那些精心搜刮收藏的好东西去吃个遍,以后保准你百毒不侵,功力大增。”
表哥,你少来这一套,我明明是瞪他两眼,心里头含着喜悦,多半外头人看着更像是娇嗔埋怨
白老爷子低头清咳两声,看看他,又看看我,很是无奈地说道:“原是我家那个不肖子没有这般的好福气,现今第一要紧是身子安康,我是诚心相邀,洪丫头碍着周围邻居的话,想必是不愿意。”
这一次,连激将法都使出来了。
“怎么不肯。“许箬荇这次是真的落落大方,”青廷,白大夫所言不虚,你这伤的确要精心医治,不如你搬去白府小住十日,也可看看白大夫的手段。”
你们俩是一唱一和的,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货物来的,任凭你们推来推去的,我偏偏哪里也不去:“这里是我的家,住在这里最是逍遥自在的,至于我身上的伤,顺其自然,要是能好,最是皆大欢喜,要是不能好,也自然是我的命了。”双手一拍,我轻唤道,“虎子,来。零点看书”那只在脚底下盘桓来去的小家伙,熟练地直接扑进我怀里头,温热地替我捂着,“两位慢用,我倒是觉着久坐不适,要回屋去躺躺了。”
没有回头,先听到白老爷子朗朗的笑声:“你看看这丫头,我还就是看中她这副调调,用来管制我家的不肖子绝对管用。”
“白大夫,儿孙自有儿孙福,哪里有你这般老爹四处给儿子相亲的,何况白大人在都城位居高职,还怕没有成堆的女子托了媒婆上门来提亲。”
“你少一边捧着我,一边趁机把洪丫头霸占着,你家的事儿,我可是比谁都清楚,你心里头想的是一回事,你爹娘那边怎么交差。”
“不劳白大夫操此闲心,青廷的心思,我与她两个都是明白的。”
谁也没占到对方的上风,我听完这一句,人已经走到门前,嘴角一抿,微微笑起来,原来连白老爷子都知晓我那个亲姨不待见自己的外甥女,前方障碍良多,我还是躲在自己家里头,修养修养地好。
我是这么想的,别人却未必肯真的放过我。
许箬荇在门外头说了两句,有些事儿要去办,我在榻上翻转个身,懒懒地应一声,他的声音愈发低了:“白枚大夫的话,青廷不必多放在心上。”
他以为我是害怕这个才躲在房间里头,想来也是,在我原来的时代,要是父母多加阻拦,两个人之间也未必有好结果,何况这里听的皆是父母之命,哪里有人敢贸贸然违抗的,他到底瞒着我多少,我也不愿去想,单单回他一句:“表哥,你的心思,我也是知道的,其他的都无妨。”
良久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他已经走了,直到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远去的脚步声,才是真的开院门走出去了。
两个人死里逃生以后,反而不如在桐庐县时那般亲密无间,没有的生死,俗世间的种种像雨后春笋般节节支长,横断中间。
小菊在外面轻轻地搬动着什么,我贴着枕头听一会儿,睡意上涌,迷迷糊糊似要瞌睡,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拍门声生生给震醒过来,这,这是谁用这么大的力气,门板拍坏也是要赔钱的。
我已经坐起身,自己穿衣,小菊从后面小碎步地跑出来,嘴里喊着:“来了,来了,轻点声,家里头有人在养病,才睡下的。”
院门打开,两声甚是清脆的响声,我在屋里头也已经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分明是手掌大力击在人脸上才能发出的,小菊极低一声唤痛,声音压得极小,怕是心里头还在担心着我。
我已经推门出去,好家伙,小小院子,已经站满了人,我忍不住笑,而且还是一院子的女人,正中的那位,看着三分面熟,一身雪青色的锦缎衣裙,掐边处银光暗灼,头发挽成一个月牙的发髻,斜斜插着两只金钗,她也正看向我,嘴角显出个很好看的笑容来:“青廷,家中只你一个人吗。”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不是还有小菊吗。”看到小菊面颊上旧伤未曾平复又是鲜红两掌,我心里头的火噌噌往上窜。
“青廷,你这孩子是越来越没有规矩,怎么看到长辈就是我啊你啊的,以前还晓得唤一声贝姨,怎么说你也是是亲妹妹的孩子。”她的身高并不超过我,两个人远远相隔,我总觉得她的目光一路往下,分明是一派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说的很是,怎么算,她都是我亲姨。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近过去,笑着,很甜地唤道:“贝姨,您也好久不曾到这里来坐坐了,小菊,还不快去搬椅子来。”
小菊很是紧张地看我,听我一说,赶紧回屋去搬了两张出来。
我没想到洪青廷还有这般的亲戚,不晓得以前她是怎么应付的,心里头暗暗一笑,既然我才是洪青廷,那就是说,一切由我自己来解决了。
捕红第三卷第三卷11:三个您
两张椅子是搬好,放好。
不过空荡荡的一时,竟然没有人坐。
她不坐,我也不得坐。
小菊咬了咬嘴唇,一双小手在身前扭了又扭,像是下了狠心要开口说话,被我一个眼神给拦截住,小丫头,你的脸又不是牛皮做成的,一次痛,两次疼,你还想来第三次,,仔细脸皮打坏,以后嫁不出去。
自己的嫡亲站在自己面前,有什么好害怕的,我还是一脸的好笑容,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记得一句话,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笑得越畅快,对方越不好意思下狠手:“贝姨,您坐,家里头没有准备好茶叶,粗茶您是喝不惯的,就不给您沏茶了。”
三个您字一堆上去,她的脸色明显缓和不少,点一点头,已经移架,稳稳地坐了下来:“外头传得风言风语的,我特意过来看看,还好,还好,青廷到底是小妹的孩子,待人接物还算彬彬有礼,并不似传言说的那样不堪。”
我眨眨眼,传言是什么,又是什么人在传,能把我编派成何等不堪,需要这么大的阵势直接打上门来,怕是要传也是你们许府上下一心在传而已。
贝姨一坐下来,旁边站的那个嘴上抹着红胭脂的妇人垂手站在她的身后,这妇人穿着在一干人等里比较体面了,长得倒也算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我瞧着她觉得心里头很是不舒服,又说不上是为了什么,侧眼看到小菊正怯生生也看着这位,心下恍然,敢情这每次动手的都是这一位了。
“听着说。你的身子不好,也坐吧。”贝姨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大概是瞧出我一脸病容。的确是大病在身,并非故意装出娇弱来勾引表哥,语气更加和缓。“箬荇这几日都是在你这里吧。”
“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
“你病得这么重,到底是什么病。”她掠一掠发鬓,慢条斯理地问道,“以前每次见你都是精神奕奕,今儿个见到说两句话要喘三次,我倒是我不习惯了。”
“贝姨。”我装出很是为难的样子,“我的病。实在是不好说。”
她笑起来,露出四颗白生生地牙:“傻孩子,和亲姨有什么不好说的,箬荇这么紧张来着,莫非是他闯下来的祸不成。”
我地头发一瞬间全部都炸开了,这话说的,这话说的。太阴狠了,难道她猜想着,我躲在家里养病。养地是不能见人的病。
“夫人,不是这样的,表小姐真的病得很重,夫人,少爷叮嘱过,表小姐要好好养病,什么人都不能来打扰的。”小菊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替我辩护。“住口,你这个贱婢。夫人说话。你竟然敢插嘴。”红胭脂的妇人,怒斥道。两步上前,眼见着那比蒲扇小不了多少的大掌又要对准小菊地脸,左右开弓。
“贝姨。”
“其实。”
“我得的不是病。”
“而是在外头染的瘟疫。”
一句话分成四段,推波助澜的效果果然是好,某人的手掌已经停顿在半空,贝姨更是花容失色,细弱的手指指着我,颤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贝姨,其实表哥是让我瞒着,怕引起大家的慌乱,我在桐庐县染了瘟疫,所以才躲在家中不敢外出,表哥不忍见我活活病死,大义凛然决定来医治我,可是表哥说贝姨身体羸弱,怕是间接地将此瘟疫传染给您,才不敢回家,小菊也同样如此,除了在后门取一取饭菜,她都只敢住在下人房,不敢到前院来。”我越说越慷慨,“我多次劝慰表哥不要顾我,任我自生自灭即可,可表哥说医者父母心,他怎么能对病人见死不救,又说许家家训便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贝姨常年信奉佛祖,慈面善心,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亲娘种一些功德。”
贝姨深深吸一口气,手轻轻一扬,问身后那妇人:“桐庐县真地有瘟疫?”
妇人不敢怠慢,很是认真地想一想:“前些日子,的确是死过人,特意请少爷过去帮忙,听说死者死状诡异,全身发黑,皮肉剥落,不保全尸。”
院子里头,除了小菊,所有的人惊恐地目光全部射在我身上,如果目光能杀人,我这会儿也同样不得全尸了。
贝姨猛地站起身来:“你,你怎么不早说。”
“贝姨,表哥大概是去替我抓药,您再坐一坐,他应该快回来。”
“箬荇他有没有被传染到。”
“白枚老爷子给表哥吃了特制的药,表哥是不会被传染,不过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把病传给别人,毕竟白老爷子的药是珍品,也只能给少数的人。”我貌似无辜地继续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贝姨多看了小菊一眼。
“白老爷子菩萨心肠,也给小菊吃了那药,不过还是那句话,她不传染,与她接触过的人,可不敢保证,比如,身体接触之类,传染的几率可就大了。
“我们走。”贝姨再看着那妇人时,眼光中透出憎恶,“你近日不要到前堂来办事,在后头下人房里躲一躲,瘟疫之事也不可传扬出去。”
一行人进门时动静老大,走时悄然无声,小菊连忙上前,将院门紧紧关闭起来,回头长吁一口气道:“表小姐,你果真是厉害得不行。”
捕红第三卷第三卷12:你应该最明白
我只是实话实说,哪里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不过是一干妇人才会被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吓成这般,中间又参杂了白老爷子的名头,听着更像真的,其实,只要稍稍去打听下,便可知晓,是我故意将某些放大了,某些忽略了,原来不过是一场养病,整成了谈瘟疫色变。零点看书
“我是亲戚也见了,话也齐了,肚子也有些饿了,你还不去整出点好吃的慰劳我。”手背慢慢在小菊脸颊抚了两下,热得烫手,“她打过来时,你怎么也不会躲一躲,平时这么个伶俐的丫头,有时候也是呆的。”
她冲着我一笑,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我今儿个发现,表小姐和我家夫人的眉梢眼角有些相似,不过表小姐的眉毛更浓更好看。”
是,我瞧着她三分面熟,也是为着这个原因。
“我去给表小姐热些汤水。”
我苦着脸问道:“没有干点吗,怎么又是稀的。”
“有,有,我的好小姐,干点有,小菜也有。”等她将蒸的滚热的小屉子端上桌时,我下意识地揉了揉眼。
“这个是什么?”晶莹剔透地色泽,里面隐隐透出碧绿的颜色,比以前吃的要小一点,也更精致一点。
“少爷昨天带回来的,他顺手放在灶间里头,说是你很喜欢的。”婆婆做的米团子,我夹起一个也不顾烫了,满满当当地往嘴里塞,小菊在旁边急得直搓手:“表小姐,没人和你抢来的,你慢点慢点。千万不要噎着。”
我一连吃了三个才停下来,口齿不清地指着还剩下的那个:“小菊,也尝个试试。美味至极,整个富阳县都找不出来。”
小菊知道我不喜欢和她分主人,下人。见我吃得热络,也不客气拿了就吃。
“我想过了,等下你替我收拾收拾,我搬到白府去躲几天,只要简单的换洗衣服就好,我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手和脚都是好生生地。”我说了几句。见小菊压根没有反应,一抬头,见她被米团子噎住喉咙,一只手在胸口捶,另一只手不晓得在半空抓着什么,赶紧起身替她倒了杯水,帮她在后背拍了两下。
她才勉强缓过气来:“表小姐。你是不是故意趁我在咽东西的时候说这个,你无论怎么也不能住到白府去的。”
“为什么啊?”
“表小姐,你是明知故问。你要是搬过去住,那位白老爷子又要让你做他儿媳妇了。”小菊涨红了脸,到底是个小丫头,说到这种事情,害羞了。
“小菊见过白老爷子家地公子吗?”我不依不饶还在逗她。“见过。”小菊气鼓鼓地虎着脸,仗着我好说话是吧,居然给我看脸色了。
我嘻嘻一笑,侧头问道:“比你家少爷如何。”我倒是很想听听她会说什么话。
“我见到白公子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白公子比少爷要年长几岁。身量很高,眼睛亮亮的。如果表小姐一定要说让他们比个高下,我只能说是不分仲伯。”
“到底是你地丫头,明明心里头是偏袒你的,不过还是实事求是对人对事。”我冲着那个站在小菊背后,静静无声的人儿,扬扬手,“你还要准备听到什么时候才吱声。”
许箬荇从小菊身边走过来,淡淡笑着道:“原本以为能听到你们在我背后叨念我的坏话,谁晓得,等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
小菊一把捂住脸,跑了出去。
我被她的动作逗得大笑起来:“你看看,她后悔了,要是知道自家少爷站那儿,该大声讲少爷的优点一一列数,再将白苏岸编派地一无是处,这才是好丫鬟的典范。”
“小菊要是那样地丫鬟,我也不必讲她借来给你用了。”许箬荇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仰脖喝下两口,“方才,你说要去白府。”
“是。”我喝的是热热的汤,不知里面放了什么,鲜美异常,丰腴地在舌尖直打转,叫人不舍得吞咽下去。
“我回来之前,有人来过了?”
“谁来过了。”我还想抵赖呢,一眼看到院子中间两张大椅子面对面,对峙而放,小菊今天怎么不勤快了,东西用好要记得放回原位才不会留下证据,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唔,你娘来过,外甥女重病,她来看看我。”
“她说了什么。”表哥,那是你娘亲哎,你可以不要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说话吗,很大不敬的。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就要搬去白府!”
“你先前不是还说,搬到白府对我的身体有益处。”
“那是我在白大夫面前说说而已。”
“我仔细想过,觉得住过去将病养养好,不是更好,我也不想一直做成个药罐子,你两头跑也不方便,所以,我想——”
“你想,你想,什么都是你想,你有没有问过我是怎么想地。”许箬荇衣袖一挥,将两只杯子甩了出去,瓷器掉落在地,叮叮两声,打得粉碎。
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我弯身去收拾那些碎片,小菊想过来帮我,被他一声喝住,低着头地时候,我笑起来:“这会儿,我更觉得住到白府去更好些,至少没人会对我大呼小叫的。”
砰——
他怒极摔门出去,小菊吓得脸都抽抽:“表小姐,你为什么不和少爷说。”
“我为什么要同他说?”他应该明白的,不是吗,他应该最明白的,不是吗。
捕红第三卷第三卷13:一只蜘蛛八条脚
13:一只蜘蛛八条脚
原以为不过是几件简单的衣服,直接可以走人,不想小菊整理完一包,又一包,将两个木头衣柜都给打开来,四季的衣衫摊放着,还好洪青廷不算是个爱打扮的女子,挑选的颜色大半也是很素净的,才不至于让人看花了眼。零点看书
我坐在床沿看她来来回回地忙碌着,手指指已经快堆成小山的包裹:“这些都要带去的吗?”
她头也不抬,轻嗯一下。
“我们两个怎么能搬走?”两个人四只手,我们又不是两只女蜘蛛精,一只蜘蛛八条腿,两只蜘蛛十六条腿。
“我给白府传递了话,过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帮忙。”她好像在和谁生气似的,声音压着,眼圈红红的,“表小姐,你这样的身子,没有人来接一下,怎么能过去呢表小姐,你为什么要和少爷吵架呢。”
原来,是生我的气。
我的身子其实也没有你们一个一个说得这么严重,武功不能恢复也打击不到我,大概是因为根本没有尝试过油武功的好处,没有比较的事儿,我
捕红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