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倚在飘窗的落地玻璃上,这个宽大的飘窗是这个房子里她最喜欢的地方,坐在上面,远远地能望见大海,像自己现在这样倚在上面,仿佛随时都会破窗而出,她不恐高,反而很喜欢在高处边缘徘徊的那种感觉,那种退无可退的感觉。
电话突然响了,她拿过来,看了看那个闪烁的号码,又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手机不屈不饶地又响了很长时间,终于失去了耐心,没了声音。
只是一会儿,家里的电话又响了,她依然没有动,电话进入了留言状态。
“文琦,我知道你在家。”对方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难道爸爸想和你说句话都这么难吗?……,爸爸老了,真的想你能回来,……,你难道不想回来看看你妈妈吗?你走了这么久,真的想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这样的留言每隔一段时间她的电话录音里就会有一段,而她从来都是听完马上删掉。
晚上,文琦在噩梦中惊醒,睡衣已经被汗湿透了。她起身来到阳台,推开了窗子,夜风带着一丝丝凉意吹了进来,点燃了一支烟,在躺椅上坐了下来,黑暗里忽明忽暗的烟头就像夜空里闪烁的星星。梦里所有的场景都是那样熟悉:纠缠的身体、拼命地奔跑、破碎的玻璃、鲜红的血……,遥远却又清晰,就像隐藏在身体某处的一个隐疾,不发作时你会觉得自己与常人无异,但总会在合适的时候提醒你,它的存在,让你明白,你是个病人。
吹了一夜风的后果在早上就立马显现,她感冒了。坐在那儿几乎是一个喷嚏接一个,鼻涕眼泪一齐往下流,狼狈不堪,头也昏沉沉的。
“感冒了?小文。”姜若华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嗯,好像是。”她瓮声瓮气地说。
“科里也没什么急事,你回去休息下吧。”难得她这么体贴下属。
回去的路上顺便在药店里买了些感冒药,看着说明书又是冲剂又是药片的吃了好几种,爬到床上就睡了过去,或许是感冒药里有类似安眠的作用,这一觉睡得倒是很沉,等她被手机的铃声惊醒,一睁眼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自己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睡眠的作用,感觉好了很多,从包里翻出手机,是姜东阳的电话,“文琦,你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她有些奇怪。
“我下午去你们局办点事情,顺路想去看看你,姜科长告诉我你病了,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噢,不用,我吃药了,感觉好多了,谢谢你。”
“你肯定没吃晚饭,想吃什么,我买点给你送过去吧?”姜东阳很热心。
文琦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和他好像也没这么熟,“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叫外卖的,很方便的,真的。”
“那好吧,要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给我打电话。”
“好的,谢谢你。”
放下电话,文琦心里有些暖暖的,人生病的时候,真是很脆弱的。其实,她很怕生病,她怕那种一个人孤伶伶在医院的感觉,那样的时候,孤独会被无限放大,会让你更加伤感。
10做客(补齐)
锦慧从外地回来了,过来看她。
“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没事吧?”
“感冒而已,早就好了。”文琦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是姜东阳打电话给我时说起的。”锦慧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俩?”文琦笑着看她。
“不,没有,文琦,不是你想的那样,前些日子他回学校办点事情,我们碰巧遇上了,也就是同学间叙叙旧而已,没有别的。”她神色间有一丝黯然。
文琦想起姜东阳说的那番话,也不由地叹了口气,她没有把自己去找姜东阳的事情告诉锦慧,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忍心看锦慧伤心。
“文琦,我还有个事情要和你说。”锦慧看着她,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什么事?”
“这次和导师一起出去的还有一个师兄,陈钢,他今年就要毕业了,他那天突然问我,想不想他留下来?”
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换了一种方式告诉锦慧,他喜欢她。“你对他怎么想的?”
锦慧低下头,“我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平日里我只是觉得他像个大哥一样,很关照我。
她心里有姜东阳,自然不会再去注意别人。可是这份感情即使是坚守下去,可能也是没有结果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早点退出。
“锦慧,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森林。’你也不能为了一个姜东阳,就忽略了身边的人。”
“我知道,可是……”锦慧轻轻叹了口气。
“感情上的事情,我是没有发言权的。”文琦苦笑着,她在这方面几乎都是空白。
“胜楠倒是很有经验,可惜她那些经验都不适合你。”林胜楠从大学到现在,谈了无数次恋爱,但她的性格和锦慧有天壤之别,根本没有可以借鉴的。
锦慧也笑了,“还是别和她说这件事了,她知道了,还不得笑死我。”
接到秦素电话的时候,距离她那次来找文琦已经有些日子了。
“文琦,阿姨想请你来家里吃顿饭,不知你能不能赏这个脸?”其实,这个想法早就有了,只是因为顾忌文琦的反应,所以才拖了这些日子。
秦素话说得客气,但语气却很和蔼,就像是一位很熟悉的长辈对孩子说话。
“秦阿姨,您太客气了……”文琦推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电话里就已经传来秦素带着笑意的声音,“那阿姨就当你答应了啊?下班后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阿姨,您告诉我地址,我打车过去就行了。”文琦已经顾不上解释自己前面的话了,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大家的焦点。
秦素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哦,我倒忘了,到你们单位门口去接你不太方便,这样吧,你下班后到市府路那个百货商场门前等着,我让司机到那儿去接你。”
电话挂断了很久,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自己的本意是不想和高家扯上什么关系,怎么到了最后反而越走越近了呢?去高家不可避免地会碰到高浩天,而自己和他的几次见面好像并不愉快,可是这个时候又不能临阵退缩。
她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胡思乱想,等到抬头看钟时,发现距离下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到人家家里吃饭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她跟姜若华请了假,提前走一会儿,然后去了附近一个茶庄,买了那里最贵的一套紫砂茶具,用了几乎半个月的工资,提着东西等车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这顿饭吃的真是不便宜啊。
接他的车还是上次秦素坐的那辆卡迪拉克,开车的司机四十多岁的样子,胖胖地,也不多话,车子驶出了市中心,大约二十多分钟后,进入了海边的一处别墅区,绿树掩映中一幢幢小楼显得格外漂亮,这个地方依山傍海,视野开阔,房价节节攀升,是s市的黄金地带,许多知名人士在这里都有别墅。
车子在一处灰色的小楼前停住了,“文小姐,到了。”司机毕恭毕敬地过来给她开车门。
“谢谢你。”文琦礼貌地道谢。
引她进去的是一个阿姨,“快请进,文小姐,太太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
秦素看到她,高兴之色溢于言表,“太好了,文琦,我还真怕你不来呢?”
文琦把礼物递上,“秦阿姨,一点心意,也不知您喜不喜欢?”其实她真不知道秦素喜欢什么,只是上次她说到喝茶的时候很感慨的样子,文琦觉得她可能是喜欢喝茶的。
秦素打开后,脸上闪过一丝喜悦,“怎么这么客气?嗯,不过,我还真的很喜欢。”对于她来说,家里什么样的茶具没有,但文琦的这番用心,让她感到心里很熨帖。
——————————————以下为补充部分————————————————
文琦第一次见到高克东,他很热情地打招呼,“文琦,以后要常到家里来玩。”面前这个气质干净的女孩子让人很有好感。
从相貌来看,高浩天真是十足像极了他的父亲,只是高克东身上有一种儒商的气质,而高浩天的面相似乎有些冷。
文琦并没有太过拘谨,她想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对人家来说也许只是礼节性的表达下心意,自己也没有必要小题大做。
只是当高浩天进门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和他一起回来的是一个气质高雅的女子,秦素给她们介绍,“来,媛媛,给你介绍下,这是文琦,我的忘年交。”然后又笑着对文琦说,“冯媛媛,浩天的女朋友。”
文琦想起姜若华曾经说过高浩天和市委冯书记的侄女在走得很近,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两人打过招呼,高浩天站在一边,看着文琦,淡淡地说了句,“欢迎。”可是,文琦却觉得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欢迎的意思。好在秦素说自己是她的朋友,倒让自己少了很多尴尬,她实在不想总是以一副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
冯媛媛看样子是高家的常客,她笑着问秦素:“伯母,用不用我帮忙啊?”
“不用,你陆姨都准备好了,咱们一会儿就开饭,你陪文琦聊会天吧。”
两人坐在客厅,文琦实在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幸好,冯媛媛很会调节气氛,倒也不显得生疏。
“文琦,你皮肤真好,平时都怎么保养的?”冯媛媛看着她细腻如瓷般的肌肤,忍不住赞道。
文琦面上一红,“冯小姐,你说笑呢,我平日里都不太注意这个的。”她说的是真话,她平日里从来不去美容院什么的,所谓保养也就是偶尔兴致来时会自己做个面膜,可能是遗传了妈妈,她的皮肤一直很好,青春期时别的女孩子都为脸上的痘痘发愁,她却从没有过类似的烦恼。
“怎么还这么客气?叫我媛媛就行了。你是南方人吧?”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只有江南的女孩子才有这样细腻的肤质。
文琦笑了,这个问题也有人问过她,“不是,我是地道的北方人。”
“聊什么呢?说得这么热乎。”不知什么时候高浩天出现在她们身后,他换了一身很休闲的衣服,浅色的针织衫,蓝色的裤子,很平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女人间的私密话题,你不能听的。”冯媛媛的后半句说得和撒娇般。
文琦正觉得有些尴尬,恰巧,秦素招呼他们,“来,都来坐,开饭了。”
倒是很家常的饭菜,但做得很精细,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来,浩天,给文琦和媛媛倒杯酒。”高克东指着桌子上的一瓶法国红酒。
高浩天拿过来,先给坐在自己旁边的冯媛媛倒了杯,看向文琦的时候,她已经紧张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死死地盯着那瓶酒。
所幸高浩天只是探了下身,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文琦酒精过敏,不能喝酒的。”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都楞了下,旁边的冯媛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文琦酒精过敏。
“她上次去我们公司检查,在酒桌上差点晕了。”他沉声补充了句。
“哎呀,文琦,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和阿姨说声呢?”秦素有些嗔怪道。
最后文琦喝的是果汁,她感激地看了高浩天一眼,对方好像没有看见一样,正体贴地帮着冯媛媛夹菜。
饭桌上,气氛很好,看得出来,秦素和冯媛媛都是很善于调节气氛的人,连高克东都是满面笑容,反倒是文琦和高浩天话很少。
尽管这顿饭的主角是文琦,但秦素并没有过分热情地招呼她,只是偶尔给她夹夹菜,“你这么瘦,可要多吃点。”
饭吃得很慢,吃完饭,已经不算早了,文琦起身告辞。
“让浩天送你回去。”秦素好像忘了冯媛媛还在。
“不用了,高总还要送冯小姐,我打车走。”她急忙拒绝,就是冯媛媛不在,她也不想让高浩天送自己。
秦素见状,“那还是让老陈送你吧。”
文琦心里松了口气。
冯媛媛坐在车上,看着开车的高浩天,“你觉不觉得这个文琦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高浩天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她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冷漠但又让人忍不住想接近。”她来高家,穿一身很普通的衣服,但却没有一点卑微的感觉,眼神淡然却又从容。
“伯母对她真是好。”她感慨地说。
“怎么吃醋了?难道我妈对你不好?”高浩天开玩笑。
“谁吃醋了,伯母对我当然好了。”她轻轻地拍了高浩天一下,其实心里明明知道,秦素对自己好,那是客气,而她对这个文琦却是那种发自心底的好,连看她的眼神都那么慈爱。
高浩天想,我妈对这个文琦当然好了,今天的晚上的那个木瓜鳕鱼羹就是秦素亲自下厨做的,这是她最拿手的,而且做出的味道很特别,他一喝就知道,只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喝到了。
“你也别多心,其实我妈喜欢这个女孩子是有原因的,当年她曾经输血给我,换句话说,她救过我。你说,我妈能对她不好吗?”
冯媛媛恍然,“原来是这样。”
11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姜若华是局里党小组的组长,党小组平日也没什么活动,她这个组长也就是挂个名而已,但有一个活却是必须要干的,那就是收党费。每个季度都要把本小组成员的党费收齐,然后交到局办公室去。
这个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文琦的了,每个季度末,她都要拿着那个收费记录,像账房先生一样,挨个人去收,看着那些精确到分的数字,心里总是奇怪,怎么不四舍五入呢?这到哪儿去弄那么多零钱呢?
姜若华不止一次提醒过她,该写份入党申请书了。“你看局机关里也没几个人不是党员了,你也要抓紧点。”
文琦每次都答应了,可却迟迟没有动笔。一个是因为她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再就是她不知道家庭成员那里该怎么填?更何况还有政审这种复杂的事情。
林胜楠上班后变得忙碌多了,她也算是学有所用了,公司薪酬很不错,但工作压力也很大,因为是新手她有很多事情不是很熟练,累得她时时抱怨,“唉,早知道这样,在学校时就稍微用点心了。”
文琦的专业很好,偶尔也会和她探讨一些具体的问题,林胜楠听完后总是感叹,“你们局里真是浪费人才啊。”
当然公司也有很吸引她的地方,比如,她们公司里那个很有吸引力的部门经理,“名校海归,风度翩翩,公司里一群小姑娘都是他的粉丝。”
“你也是吧?”文琦见她一脸花痴的样子揶揄道。
“当然了,只可惜,他可能连我的名字都未必能记住。”林胜楠这么没底气的时候还真是少见,大多时候她都是自信满满地。
不过,她开始越来越忙,经常加班,看得出来她自己也很用心,来文琦这里拿走了一堆这方面的专业书。
进入了六月,天气渐渐地开始热起来,夏天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近了。
下班的时间很早,她去了s大和锦慧一起去校园外面的小餐厅吃麻辣烫,上大学时她们很喜欢到这里来。
两人刚坐下,就有人招呼锦慧,是个很白净的男孩子。
锦慧面上一红,叫了声:“师兄。”
“锦慧,我刚想打电话招呼你呢?”他看看文琦,“你朋友啊?”
锦慧给她介绍,“文琦,这是陈钢,是我读研的师兄。”
文琦心下明白,怪不得锦慧有些不自然呢。
陈钢那边都是锦慧很熟的同学,最后她们两人也加入进去,一大帮子人倒也热闹。看样子大家也都知道陈钢的心思,一个晚上开了他俩无数次玩笑,当然也不是很过火,陈钢倒是很大方,只是锦慧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能恼。
分手的时候,对面一个男孩子抢先说,“陈钢,你送锦慧回去,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了。”打过招呼,大家一哄而散。
文琦见状也笑着和锦慧道别,“锦慧,我也先走了,回去打电话给我。”
其实不是很晚,这个季节是旅游旺季,路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游人,兴致勃勃地散着步。
刚要进电梯,却有人叫她。
“文琦?”带点试探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去,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走到她面前。
“文琦,……,你不认识我了?”
文琦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一颗心急速下坠,却好像永远也沉不到底。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她冷冷地说,然后转身准备上楼。
“文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敏姨?”她拉住了文琦,却在看到文琦嫌恶的目光时,又赶紧放了手。
“原谅?章敏,这个话你应该去问我妈妈,你说,她会不会原谅你呢?”文琦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
章敏低下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晋远,他毕竟是你爸爸,……,这些年他不知多担心你。”
“当年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停了一下,她又说,“而且我周围的人都知道,我爸爸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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