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人总会想很多有的没的,他也不例外。
他想到自己为了获得虎都校尉,拼了命去跟人家对砍。想到跟安心一起偷偷溜出去只为吃一碗糕点,最最清晰的是,那个深冬的午后,纸片漫天飞舞,遇见的那个人。
他身姿凌然,眉目英挺,一双手粗粝带茧,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副好身段。
“帮你捡起来好不好?”
“你是哪家的小官,如此彪悍?”
画面飞快转移,转移到某一个瞬间。
也是纸片满天飞,一百多页得肉麻情书洋洋洒洒,用飞鸽传书不远万里送到他手上,全被他付之一炬,送给杉木烧火用了。
现在想想有些可惜,早知道该留下一页,日后也好嘲笑嘲笑……日后……他应该没有日后了。
一箭射伤他,如今,为他英勇杀敌,也该扯平了吧!
闭上眼睛,等待刀刃落在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死亡脚步来的有些慢。慢到他都不忍心睁开眼。
却听见耳边有人闷哼倒地。
豁然睁开眼双眼,看见的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想据为己有的高大身段,以及熠熠生辉的眸子。
“你居然敢迷晕我到这里来?”殷雪烈风咬牙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战场上可不是追究责任的好地方,刀剑不长眼,随时可能毙命。
果然,闪过一刀的沛然眼见另一柄刀正要落在殷雪烈风肩头,他脸色一白,劈手夺过殷雪烈风手里的长剑,迎上去。
殷雪烈风皱紧眉头,侧身以巧力夺过他刚到手的利刃,反手将他推到一侧。
马蹄声嘈杂,喊杀声更是震天。
年轻的帝王在冷冷月色下从容转身,身法极快,挑断了偷袭者的脖子,血液喷洒出来,印染在他来不及换下的龙袍上。
沛然张了张嘴,脸色惨白。
一直以为殷雪烈风是花拳绣腿,哪里晓得那么厉害。
化险为夷的帝王狠狠转头,不悦:“抢那么快做什么?这种时候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后就可以了!”
第九十六章伤心的夜旒熏
琅琊的偷袭没有成功,因为半路上殷雪千寻杀回来了。
琅琊并没有恋战,于是退兵!
得到琅琊退兵的消息,安心终于打消了挺着大肚子去助沛然一臂之力的想法。
随手捏起坛子里的蜜饯,慢慢消耗着时光,昨夜她被夜旒熏强行点了|岤道,一直睡到今天下午,现在还有些头晕。好在有了蜜饯,不再想吐。
突然,手边落了个黑影,抬起头与来人对视。愣了愣,夜旒熏?他是怎么进来的?
她记得,自己曾对四大护法下达过命令,不准他靠近的,心里一跳,连忙跑到帐外瞧,发现那四个人皆以不规则睡觉姿势躺在地上。
他居然悄无声息的摆平了四大护法!
想想看,自从他来的那一天开始,他们见面时间不超过一炷香。
每次都是三个字,不想见!
“你打伤他们?”安心不可置信!
“除了这个法子,我想不到其他的!”夜旒熏看着她,面无表情。
一时间气氛沉闷。
终归相爱一场,那情,不是说灭就能灭的,但是曾经的伤害也不是说能忘记就能忘记,当初自己无心之过,却被他们双倍的报复,这种痛,已经转为一口怨气堵在心口。有种杀之而后快的变态心理,可当得知自己肚子里又有了新的生命,那种报复心理也随之消失,都是三个孩子的妈妈,是该消停消停,有些事,有些人,确实犯不着那么较真,能忘就忘,不能忘的……就让他在时间里被掩埋,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也没有谁离开了谁之后,就活不下去!饭要吃,日子要过,不可能永远陷在悲伤里,沉痛过日才是!
安心安静的看着他,手按住肚子,无奈的叹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夜旒熏直接的很:“原谅我。我错了!”
“好,原谅你!”这一声回答非常快。夜旒熏连欢喜的表情还没露出来,却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你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原谅你了!”
这场原谅来的太过简单,太过快速,甚至在他已经做好了很多心理准备来接受她的拒绝,现在她居然说原谅了?
果然……他的猜想没有错。
“每个人都会犯错,对于一个路人偶然犯下的错误,我不该日日挂在心上,这很累!”
夜旒熏像被雷击中一样,半天动弹不得,眼底渐渐溢出的欢喜被一股迷离取代,他有些听不懂她的意思。
“什么?你说什么?”路人?什么路人?
日头转西,夕阳从帐篷缝隙里穿过,落在她手边。
温暖的触感,让她有些眷恋,可也晓得,她跟夜旒熏就如同这片绚丽的夕阳,虽然温暖,却抓不住,套不牢。
烂货……现在想起那两个字,心还是会像刀绞一般,从没有觉得,这世上还有比这个更恶毒的咒骂。
她的手猛的松开掌心的温暖阳光,缩回衣袖:“够了,夜旒熏!”
发展到这,夜旒熏感觉心口有些疼,倒不是很疼,就是拿刀刺穿心脏,伤的也不是很重,就是那刀在心脏处转了两下,捅了一个窟窿而已!
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的赶来这里,她却说——够了!
她定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排除万难来到她身边的。
碧水宫里有很多人等着有名字,为了节省时间,原本一对一的单挑硬生生变成了群殴,幸运的是,他没被殴死。
手腕突然被扣住,夜旒熏双目喷火,却难以抑制的颤抖:“你说我是路人?你把我们的关系比作路人萍水相逢,然后转头各奔东西?难道你不恨我?不想报复我?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忘却曾经我给你的伤痛?”
“对于你,我还有什么可报复的?报复来报复去,我又能得到什么?就像被一个陌生人撞了一下,除了原谅他的无心之过,还能怎么样?”
所谓的伤人话,有时候并不是那句话难听,而是不能接受。
还在想办法怎么挽回这段被自己扼杀的感情时,对方已经说自己的路人……那之前的一切……是不是都被清空出去了?
不可以……安心你如何能狠下心?
如果说那句烂货,是自己被伤透了才说出来。
今天这句‘路人’……淡然的好像世界上再无夜旒熏这个人,原谅他,就如同原谅路人不小心撞到她一般简单!
而这两句最大的分别,一个还在爱,而另一个已经不再爱了!
宁愿恨他,恨到任何程度都可以,惟独不要这样,淡淡的,冷冷的,没有感情的……连骂都不不会骂一声了。
任意妄为,胆子撑天大的他,脑子嗡得一声涨起来……懵了!
“在你心里已经没有我,所以跟儿子说,他爹死了对不对?”
安心低头触碰自己的手指,发现有些冰凉。
“难道你要我跟他说,他爹曾经伤害了他的娘亲,要他日后学的一身武艺找他亲爹报仇,然后手刃亲爹,将头颅拿回来给他娘当球踢?”
一番不疼不痒的话说的平淡至极,好像在说一个可笑的故事。
啪……桌上多了一本书。
夜旒熏怒气横生的眸子瞪着她,手掌紧紧按着案子,俯身靠近她的耳垂,语气咄咄:“给你武功秘籍,让煜儿学去,等学成找我报仇!”
还没等安心吃惊够,桌上又多了两瓶药,透明的瓶子,蓝色的药汁,在夕阳的折射下,五光十色。
安心本能的向后一缩,怔怔的看着他:“你……你……你什么意思!”
刚刚士气低下的夜旒熏突然变得果断决绝,这才是真正的他。
他的低声下气也只够维持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立即现行,安心在心里苦笑,还是太了解他了……
夜旒熏一抹脸,露出原本面目。
璀璨的眸子,妖冶的面庞,紧抿的红唇……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以往她羡慕也最嫉妒的地方。
“你……你要自我毁容?”她瞪了半晌,蹦出这么一句话。毁容也只需要一瓶硫酸,他拿两瓶出来干什么?难道是想毁她的容?
“就算我毁了容,你也比你有看头!”撕下脸皮后的他,连生气如此惊艳。
心脏怦怦直跳,安心狠狠在心里咒骂一声,个不要脸的小娘们,想什么呢?
“你说想当路人,我成全你!这两瓶是‘忘魂’,喝了之后半个时辰,会忘记眼前看见的人。正好我有两瓶,你一瓶我一瓶!”说完,他将药瓶推过去,还非常敬业的点了一炷香:“等这香烧完,你便差不多会真正忘记我,我也……会忘记你!”
转身,搬了一张桌子,也不管安心是否愿意,一把将她按到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坐她对面。
这架势有些像赌王争霸塞。
安心一把推开面前的瓶子:“我怎么知道这药是不是一瓶提高记忆力的药?”
在步真有意识没意识的调教下,她心眼果然多了几个。
夜旒熏瞳孔陡然放大,好像心口堵了一口血,热烈翻腾下,轻轻的问一句:“你连我……都不信?”
得到幸福到底要做多少才足够?用那么漫长的时间去等候,找准时机,然后搭上一条命博得一丝希望,好不容易抓住之后……毁掉它,却只用了一个晚上。
被问之后,安心首先是被刚刚那句话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质疑了他的医术,才导致他刚刚的失态,连忙改口:“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话没说完,只见夜旒熏一把将药揽进怀里,眉目低垂:“不信也好!不信也好!”
他的后悔来的很快很快,也很及时。
世间没有他配不出的药,只有他不想配的药,这本是那晚他留给自己的,从小到大,除了赢得名字时,被打穿心口,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他疼的直咬牙,除此之外,他从未觉得受伤是那般痛,可那晚,安心离去之后,他觉得心口似乎被无数根小针一点一点的刺着,很慢很慢,却磨的人心肝脾肺一阵跟着疼!
他连夜配置这种忘记一切的药。
配的时候花费了一天,可是他却看着这瓶药看了三十天。
最终没狠的下心肠。
一个人的记忆不管好的,坏的本就是记录曾经发生一切的凭证,如果一个人连记忆都可以随便抹去,那他还有什么不可丢掉的呢?
既然如此——这害人的东西还是不要好了。
没等人回过神,他便冲到外面,一扬手将药瓶子扔进黑暗,完了,自我安抚,还好没喝,要不然什么都忘记。
安心只当他发神经。转回去睡觉。
可第二天,营帐外发生马蚤乱,斩风提着他的枪站在一匹马面前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畜生啊畜生!你我并肩作战那么多年,我喂你吃,喂你喝,为你洗澡为你唱歌,你今天居然把我摔下来?畜生啊畜生!”可想而知,斩风多么伤心!
斩风长年骑马射箭,不说骑术多高超,最起码驾驭一匹马绰绰有余,可今早就是怪了,那匹从小跟他很亲近的马今天居然像见到陌生人一样,一扬蹄子将斩风掀翻,临了还想踩一脚,幸亏斩风闪的快。
这本是很小很小的一件意外事件,可在安心听来,只觉得全身被寒气绕了一通。
后来有人在旁边找到两只碎裂的瓷瓶,可对于瓷瓶里的东西一无所知。
安心捏着那眼熟的瓷瓶,心猛的一顿。
这不是昨夜夜旒熏给她的药么?
握紧瓷瓶,斩风已经沉不住气了。
“要让我知道是谁给我的马下药,我活刮了他!”
安心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斩风,马儿误食‘忘我’,所以忘记斩风。这已经可喜可贺了,万一昨夜夜旒熏扔的是一瓶会爱上眼前人的药呢?
想归这么想,可一低头发现手里的瓶子是昨晚夜旒熏给她的,心里就隐隐不是滋味。
他居然敢跟她来真得!
夜旒熏的营帐被掀起来,安心大步跨进,正在睡梦中的人猛的感觉有人靠近,一个跟头翻起来,定睛一瞧,揉揉眼睛:“你……”
沛然不在,所以安排夜旒熏在他房间里睡。见他一脸的呆滞,安心也不废话,手伸到他面前:“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昨晚上你给我的药,我现在要用!”
夜旒熏一张睡梦中的脸顿时一片惨白,呼吸抑制不住的颤抖:“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药!你给不给!”
怎么说都是前夫,这么小气的前夫还没见过!
挣扎了许久,夜旒熏苦笑,撩起她额头的发,怔怔的看:“你是不是要昨晚上的忘我?可惜已经被我扔掉了!”
“那就重新做!就现在!”
原来为了忘记他,连一刻都等不了呢!
“你别告诉我制作那瓶药需要个十年八载!”怕他有意刁难,安心沉下脸,有些不高兴。
心当场被冻结。
好像六月飘雪,本来还处在夏日炎炎,一下子就掉进了冰窖。冷暖交替的那么明显,着实让人受不住!
夜旒熏抚着额头,闭目沉思。
半晌,叹口气。
“不用那么久,只要一天就够了!”其实他完全可以骗她,制作那瓶药真的需要十年八载。
可是他没有。
纵使情谊不在,也不想骗她。
“你且去休息,等做好了,我叫你!”
“需要帮手么?”
像被电击中,夜旒熏猛的抬头看着眼前人。
怎么连这点事都要怀疑?他曾几何时骗过她了?
可是还是忽略了一点。
没有骗过是一回事,她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
总之……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他说的很艰难,很慢。心里冷笑,连这个都要把关,是不是生怕他在里面惨了什么,导致药效降低?
盯着自己指尖,不停的猛看,似乎要把那只手看穿。
“真的不用?我最起码要两桶!”
两桶?夜旒熏惊的心脏都跳出来了,她这是要喝啊,还是拿它泡澡?
第九十七章她杀人了
一天的功夫,两桶‘忘魂’做好了。
望着桶里碧蓝碧蓝的药汁,夜旒熏苦笑,这两桶喝下去,别说忘记一个人,就算忘记祖宗八代也不在话下。
正在此刻,外面有一阵子的马蚤动,夜旒熏勾起帘子,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
沛然回来了,是大殷六王爷亲自护送回来的。
安心远远的瞧见。夜色下,一袭红衣跟在沛然身后,冷凝的眼神,绝世无双的容颜,就站在离她不远的草原上,那一团明月正好倒影在他身上,勾勒的那红色更加泣血。
许久不见,那股思念如潮水般涌来,还以为他不回再回来。
安心张开双臂,提着裙子飞快的朝那人跑过去,短短的数十米距离,她却觉得十分漫长。
望着眼前那个白点,大张着臂膀,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速度不快,却满面的笑容。
那一瞬,雪千寻微微一晃,情不自禁张开双臂迎接她的拥抱。
好不容易跑到目的地,含着泪哽咽一句:“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下一秒,紧紧抱住雪千寻——身后那位纤细的男子,沛然。
沛然有些愣了,估计被勒得有些紧,忙不撤的推拒:“我……我不是回来了么?”
两人当着雪千寻的面亲昵的问候一番,斩风提着枪也过来了。
看见雪千寻迎风大张的双臂,奇怪的问:“六王爷,您这是干什么?”
雪千寻脸色瞬间冰冻三尺,刚刚他以为……安心跑过来是为了拥抱他!
“没什么!”他漫不经心的收回手臂,转头对上安心眼泪汪汪的双眸:“好了,你的人我给你送回来了!就此别过!”
安心一直沉浸在沛然安全无恙的喜讯,估计是没听到雪千寻说的话,只是不停的点头:“好好好!”
如此的忽视叫雪千寻隐隐有些不快,原本决定今夜就回营地整顿,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本王累了,想歇息。”
“好好好!”安心对着沛然不断点头。
“本王想用膳!”
“这多大的事,抱在我身上了!”安心拉着沛然的手不住的摇晃。
雪千寻眉头一皱:“今晚服侍本王!”
不断点头的小女人豁然停住,目光惊悚的看着他:“啊?”
雪千寻突然勾起一抹冷笑:“本王还以为你听不见呢!原来你听得到!”
说完,径自朝宋国大帐走去。
分别几天发生的事,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可以说完。
当沛然说到大殷皇帝人品还不错的时候,安心张了张嘴。
当沛然说道大殷皇帝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她又张了张嘴。
当沛然说,过段日子还要回大殷皇帝身边时,她的嘴已经能塞下一个拳头。
脑子里立即浮现这么一番景象。
沛然身披凤冠霞帔,春色如画,异常羞涩的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对不起安心,不想骗你,我这么急急的要走,是因为……是因为已经有了大殷的骨肉,你不会怪我违背誓言,没养你一辈子吧!”
无端的生了一身冷汗,等沛然回到营帐休息时,安心愤怒的
陛下本宫来自现代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