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翘首盼望着诸国宴结束,自己也好快点送走那两尊大佛。
想来这么些天,琅邪也不晓得抽什么风,经常半夜不睡在花园里荡秋千,见人来了也不说话,扭头就走,等人家一走,他又去。
步真更是安分守己的厉害,一个人在屋里跟自己下棋,有时候能下一整天。听斩风说,这世上确实有一种棋局可以自己跟自己下,名叫珍珑。这珍珑难破,往往还没搞清楚怎么下,就把自己绕进去了。步真果然有两把刷子,不,应该从那天他毁了折扇起,她就晓得,他肯定不止两把刷子!
这日子平静,实在太过平静,平静的过了头之后,便是不由自主的放松警惕。放松警惕的后果便是被有心人有机可趁。
安心盯着手里的字条,脸绷死紧。
杉木两眼发直,唇咬的不停的抖。
“到底怎么回事?”
“小主子一直在宫里头被人保护着,那天宫里人说小主子嚷着要喝甜汤,我心疼便自作主张进宫给他做新鲜的,谁知……谁知端过去喂他……居然全吐了……呜呜……太医说中毒……一下子全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主子给人抱走……找不到了!床上留了一张字条,我看上面写着给主子您的……呜呜……主子你杀了我吧!”
“我杀你做什么?要杀也要杀那该死的人!”
显而易见,有人早有预谋,什么甜汤,宫里差人,统统都是绕杉木进去的局。
让杉木进宫做甜汤,然后暗中对她儿子下毒,引起马蚤乱,然后趁人不备带走孩子。还大胆的留下一张字条给她。
今夜子时,西安门楼见!
安心闭了闭眼睛:“知道这事的人有多少?”
“大殷皇帝知道,当时守卫的侍卫也知道,他们怕走漏了风声,歹人对小主子不利,便上下缄默。只等人来齐了商量!”
琉璃!
很好,非常好,这两年处处小心,鲜少惹事生非,不想,事情逼到眼前,那岂有再忍的道理?再者,她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她儿子身上!
“杉木,你且去通知其他人,叫他们赶紧过来!”
“主子……上面说。”
安心踏出门的脚一顿,回头,一字一句:“劳烦告诉琅邪一声,他爱妃今日的命到头了,叫他来收尸吧!”
一路策马,寒风凌烈。
安心本不会骑马,可耐不住斩风成日冷嘲热讽,一来劲居然下定决心要学骑马,学了几个月,终于到了策马狂奔的境界。
原本想在诸国宴上好好露一手给斩风看,没想到,先在这演练了。
西安门靠北,是一处偏僻的丛林,隐蔽且富有神话故事中妖精的住所。
安心勒紧马缰,潇洒翻身,进了树林。
树林深处,果然是琉璃。
她悠闲的靠在树丫上,背后吊着一张网,网兜里,安煜像睡着了般。
“安心,没想到你真的一个人都不带过来!”琉璃一改以往柔弱,如今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连以往的气喘都好了。看到这里,安心有些好笑,想她父亲是将军,女儿怎会弱到哪里?
“对付你,何需那么多人!”
她一步一步的靠近,琉璃有些发憷,连忙拉着网兜一头的绳子。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叫你亲眼看着你儿子死在这!”
安心双眼紧紧盯着她手里的绳子,这才发现,网兜下竖着一排利刃,只要她一松手,安煜必定万箭穿心。
见安心犹豫,琉璃得意起来:“安心啊安心,你到底是输给我了,你叫我这辈子怀不了孩子,我叫你生了也白生!”
望着安煜仿佛睡着般,她死死忍住怒气:“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怎么样?一开始我是想用毒药毒死他,可又想,背着你毒他,总归不好,今天叫你来就是要你看看自己心爱之人在面前消失的过程!”
安心费力的看过去,一腔血恨不能喷出来。
琉璃轻轻一哼,“你脚下有把匕首,我要你捡起来,在脸上画上几刀!快点!”
地上果然有把利刃,若她会飞刀,必定一刀飞过去。
捡起匕首,她并没有准备划自己的脸,反而朝琉璃靠近。
琉璃慌了,背贴在树干上:“你再敢过来,我立即放手!”
安心毫无表情的扯动唇角,冲她笑:“你以为我今天来是听你命令我的么?若你想杀我儿子,现在就杀,我保证你前脚杀了她,我后脚将你碎尸万段,到时候再下去陪他。这小子连在肚子里,我一共养了他两年十个月,也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我对他没有亏欠!我看你也是爽快人,要动手快些,别让我等久了!”
琉璃惊愕瞪着她,不敢置信的摇头:“你疯了吧?你疯了……你肯定是疯了!”
安心捏紧手里的匕首,确实觉得自己有些疯了,可那是被逼出的疯,眼前这人害她一次又一次,饶是再能忍的人也忍不到她这份上,今日不弄死她,估计活着也会被这口气憋得短寿十年。
后面陆陆续续一阵脚步,想不到第一个赶来的居然是斩风。
虽然四面八方一下子涌出人头来。
可喜可贺,这家伙总算不枉她这一年的细心教诲,竟然不动声色的将这里包围了。
弓箭手蹭蹭蹭从树林里冒出,摆成一排。
“我看你是个娘们,快些放了我师弟,我留你全尸!”
琉璃一见这架势,双眼瞪大,竭斯底里:“你们不能杀我,你杀了我陛下会将你们宋国踏为平地,你敢连累整个宋国子民?”
安心一抬手,后面弓箭手看到这个手势,立即拉弓对准琉璃心口,只等命令。
“踏为平地?你值得他这么干?到时候你我都死了,还管什么子民不子民?”
又他妈来这一套,她受够了国家,子民的平衡概念。
什么都要为万民着想。谁他妈为她想过?
“你要真想那么遥远,不如想想看你的琅邪陛下日后会怎么样!他现在没有子嗣,死了连个香火都没有,这孩子是我跟碧水宫夜旒熏的亲身骨肉,等我跟儿子下了黄泉,想必,以他的个性,就是拼死也叫整个琅琊国陪葬!
这一句话说的异常狠绝。琉璃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忽然她笑开了:“安心,今日我也没想过要活,你说这话是吓唬我么?”
“不是吓唬你,这是事实!”
斩风在旁观察下手的机会,谁知琉璃倒是机警,竟把绳子缠在自己身上:“你只管射,我一倒下,这杂种立即万箭穿心!”
斩风一头恼火,在后头恨不得操把刀上去将她切了。
果然,所有人都不敢再妄动,局势变得紧张。
“琉璃!”一声怒喝,打破沉寂。
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琅邪脸色铁青掠过众人头顶。
琉璃望着一直视为天神的那个人,眼里涌出一丝水雾,此时的她,是真正的楚楚可怜。
“陛下……”
“快把孩子放了,我留你一条生路!”琅邪语气冰冷,带着不容忽视的戾气。
忽然,林中狂风大作,迎面卷来一阵冰凉,夜旒熏、雪千寻、步真三人从半空中划过,旋转落地。
“本座手上这条金线至今没染过女人小孩的血,今夜,不妨破一破这规定!”
夜旒熏满身冷气慢慢靠近,手里金线一圈一圈绕着。
步真手持折扇,眯着眼看着琉璃。
雪千寻沉默,只听得不远处嗡嗡之声,不消会,一弯金轮落在他手里。
琉璃望着眼前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你们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女人……哈哈,可笑。真是可笑啊,她有什么好?烂货一个,被这个玩,那个玩,你们当宝贝似地……新婚之夜,你占我新房,辱我不够,还叫失去做母亲的资格,这笔账,我都记得!今日,你不守妇德,竟找两个男人,哈哈,你这贱人,你凭什么占着陛下不放?凭什么要他心心念念着你不放?”
嘶声力竭的质问,没人回答。
她兀自拿起匕首,正准备割断绳子,忽闻耳边呼哨,月金轮飞射出去,只在一瞬间,那匕首只留了个把在手上。
雪千寻上前一步:“放了我孩儿,我饶睨不死!”
刚刚他已经手下留情,若琉璃再不识好歹,定叫她死无全尸。
药效过了,安煜慢慢醒来,动了动身体,一扭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哇得一声哭起来。
这一哭,叫所有人都慌了。
八十九章生死一线
“妈咪……妈咪!”安煜扭动着小身子,胡乱的抓着网兜,小脸满是惊恐,漆黑的大眼泪汪汪的。
琅邪呼吸一紧,饶是这孩子不是自己骨肉,可听的他哭的那般凄惨,心像被拧着一样。
这表情一丝不漏的看在琉璃眼里。
她笑的更加凄凉:“我的陛下,你可知道这孩子是安心这个小贱人背着你跟别人生的?她才离开你,便跟人家生了孩子!”
琅邪负手,语气一成不变的命令:“她的事已经不该朕管,现在朕要你放了那孩子!朕既往不咎,还当你是琉妃!”
“还当我是琉妃?”琉璃神情有些恍惚,好像正在做一个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梦。
梦里,她嫁给一个万人敬仰的皇帝,揣着少女无限遐想坐在喜床上等候自己夫君。夫君待她极其温柔,他们会幸福的过一辈子。
这个梦,她做了无数遍,甚至还编排好了所有日子的细节,就连两人争吵都算进去了。
可唯一漏算的却是她想也想不到的开始。父亲用命换来的夫君居然连看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琉璃,放了孩子,跟朕回宫,朕以后会好好待你!”突然改变的语气让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看向琅邪。
迎接着四面八方射来的怨恨目光,琅邪闭了闭眼,甩去脑子里可笑念头,这个时候还指望安心会吃醋么?
带着诱哄的语气让琉璃动摇了,没错,她确实很心动,好像以前盼望的日子终于得以实现。
“我真的……还能跟陛下回去?”
“能。朕一言九鼎!”
琉璃现在神色已经开始恍惚,估计在幻想与现实边缘徘徊。一时间分不清哪个真哪个假!
大家屏住呼吸,看着琅邪一点点靠近那网兜。近了……更近了……
“走开。走开!你给我走开!”琉璃忽然大叫起来,一拉绳子,网兜向下坠了少许。
“陛下,你骗我的,你根本不可能再带我回宫做你的妃子。”她摇头,终于从自己编织的梦里清醒过来。
琅邪微微眯着眼,依旧带了那么一分诱哄的味道:“为何不可能?”
“您忘记了么,您说只等诸国宴结束,便赐我为父亲守灵……你忘记了么?忘记了么?”原本美丽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可怕。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导火索。
安煜哭的更加厉害,声音都哑了,安心彻底的慌了,刚刚故作的镇定一下子瓦解,想冲上去,却抵不过几个人一起拉:“冷静点,那女人现在有些疯了!”
“退后,叫所有侍卫全部退出去!如果再让我看见有其他人,我便立即放手,让这杂种见阎王!”
“侍卫退下!”安心出声命令。
“安心!”斩风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跑了不成,退下!”
埋伏的弓箭手一水儿的退到树林外,林子一下空旷起来。只剩下他们几个。
在大家确定琉璃已经再没什么花招好使的时候,却见她得逞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面晶莹剔透的物件。
月光迎面打在她手上,闪过一道寒光。
看到这物件的人都吓了一跳,安心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那原本该挂着当装饰的碧水兽早已不知去向。
“你当我挨你一巴掌是白挨的么!”她挑起碧水兽的绳结,痴痴一笑。
回想当时扇她因为气急了,还会没想到这人还有牵羊的好手段!
怪不得她一人面对这么多人毫无惧色,感情有一样尚方宝剑!
冷不丁,所有人都退后一步,只留下夜旒熏一人桩子似地杵在当中。
琉璃有恃无恐的握紧手里的碧水兽,慢腾腾站起来:“听闻谁持有碧水兽便能号令天下死士是不是?”
奇迹的一幕出现,大家以夜旒熏为中心,哗啦一下散开。
雪千寻紧紧搂住安心,退到最后。
夜旒熏双眼赤红,手里金线绷的笔直,咬牙:“你想怎么样!”
手指朝四周一扫,琉璃载着无比怨恨道:“我想怎么样?我要他们全都死,全部都死!只要跟安心有关系的都必须死!夜旒熏,杀了他们,马上!”
一声清雅冷笑打破这寂静,步真手持折扇悠哉上前:“你让夜旒熏一人敌我们几个,委实让他为难啊!”
走到他身后,趁其不被,折扇一挥,震得夜旒熏后退几步,砰得倒在地上不得动弹。
琉璃倒抽一口气,她万万也想不到夜旒熏会站在那里不还手。
却在此时,碧水死士从天而降,齐齐围在琉璃身边,跪地:“誓死效忠主人!”
原本以为大势已去的琉璃忽然疯狂般的笑起来:“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啊!”
安心看的清楚,那里面还有四大护法。他们皆是为难的跪在人群中,低头。
一扬手,目标直接定格在安心身上,琉璃缓缓站起身子:“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杀了,我要亲眼看见她死才行!”
“是!”
这一仗打的比较直接,几乎在死士们回答“是”之前便已经开始了。
月金轮嗡嗡在树丫上交错而下,凌厉的气势叫死士们靠近不得半分。
琅邪一把抽过腰间软鞭,挡在雪千寻面前:“先带安心走!”
擒贼先擒王,步真一心对付琉璃身边的死士!折扇挥得行云流水。枯叶卷着风雪一起朝人群飞射过去,死士被这股强劲气流掀的不得不朝四周散去。
一见空隙,折扇飞也似地旋转过去,琉璃惊愕,却以常人难以想到的速度勾过网兜,扯过网兜里的安煜挡在自己身前。
琉璃会轻功!
步真大惊。想收已经收不回来。
安心在雪千寻怀里看的分明,尖叫失色:“不要!”
眼见那扇子快到眼前,琉璃笑的极为满足。
千钧一发,一根金线飞射过来,缠住那扇子,使劲一甩。
扇子本来就是用了步真十成的力道,飞的急,此番被金线一扯,迅速回转的速度更快。步真已然没力气再躲,见血封侯,扇子擦过步真,飞速旋转着钉在树干上。
“步真!”一声尖叫,安心用尽力气。
高大的银色身影晃两晃,回头,双眼半时惊愕半是挣扎,来不及体会为他尖叫的是谁,便挣扎着倒下。
斩风听见声响,火急火燎的赶来,二话不说,下令,放箭!
一时间,箭矢乱飞。
夜旒熏红着一双眼,夺命金线一下缠住一个死士的脖子:“给我让开!”
死士脸上毫无表情:“宫主,莫要让属下为难!”
四面八方的死士围成一个圈,死死挡住那箭矢。
琉璃在中间笑的一脸猖狂,望着手里的孩子。
安心像有感应般望过去。
安煜小手推拒的四处翻腾,琉璃阴沉一笑,望着眼前一片杀戮,痴痴一笑:“杀的好。要你们也受一受求不得的苦!”
说完,将安煜举过头顶,狠狠朝那地上排着的尖刀上仍过去。
“煜儿!”
夜旒熏跟雪千寻被死士缠住,脱不开身。
步真生死不明。
斩风怒喝着,一杆银枪耍的天花乱坠,却还是没能冲散一丁点。
千钧一发中,琅邪足尖一点,奋不顾身朝前飞去。
半空中接住安煜,连忙扣在怀里,却不想,箭矢不长眼,四面八方的乱飞,三只箭不由分说凿进他臂膀。
他想也没想将安煜护在怀里,身子不稳朝下面落。
“小心啊!”下面全是尖刀。安心发了疯的朝他喊。
琅邪不明就里的朝她看,落地时双手高举,谁曾想,胸口豁然多出两柄利刃。
血浸染了衣襟,他的手依旧高举。好像僵硬般。
“陛下!”
没了护身符,琉璃一面后退,一面朝琅邪跑去。
夜旒熏已经杀红了眼。手掌金线横飞,一下子缠住她的手腕,一用力,雪白的手腕齐根断裂,碧水兽也跟着落地。
飞身捡起来,朝四周冷喝:“碧水宫死士听令。退下!”
碧水兽就跟皇帝玉玺一样,谁拿在手里,谁老大,死士连忙后退,齐齐跪倒:“是,主人!”
这个战场有些苍凉。
琅邪倒在地上,被刀刺穿胸膛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此时,他心里就一个念头,保护好这孩子就等于保护了安心。
至于自己……他暂时没想到!
四周突然变得很静很静……
吧嗒,上方的安煜哭的眼泪不偏不倚落进他眼里,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琅邪眨眨眼。承接了那不属于他的眼泪。
手上的重量一消失,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双手重重落地。只有眼角一行泪痕清晰夺目。
琉璃断了一只手,疼的在雪地里扭动挣扎,雪千寻冷冷望过去,手掌一动,月金轮嗡得一声朝她呼哨而去。
来不及跑,那薄如蝉翼的月金轮便从她胸口灌入,死死钉在背后的树干上。
“啊……”
“这一下不至于死透,你就慢慢等血被吸
陛下本宫来自现代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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