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许久才道:“青青不识字,闲时总央着我教她。然而她在携芳院里,又哪有许多空闲的功夫?我统共只教会她我的名字、她的名字。”
他起身取来纸笔,把毛笔塞到我手里:“听讲你是会写字的,可否写一下樊青青三个字?”
我心里一喜:他终于看出我跟他心上人不同了?大哥,我等这一天等得好辛苦好辛苦,我的心好痛好痛。
等等,他之前说,若我记不起来樊青青的事,……他要怎么着我来着?亲手结果我?
我手中的毛笔顿时变得沉重。一下笔,身份必然暴露,他可能会高抬贵手放了我,也可能会一时激动杀了我。
我变成了薛定谔的猫,但我比那只小东西还苦逼,因为我要自己打开箱子。
我深呼吸良久,才颤抖着下笔,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沈念恩留恋地看着,微笑:“字还是那样丑。”
……你妹,那是老子不会用毛笔。
他指尖点着“樊”字:“青青总是嫌自己的姓太难写,我教了无数遍,又将字拆开来解释,她才勉强学会,只是写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在大字上多加一点。”
“我笑她,她却说,她这样的命,比狗还不如,点上一个点,也算是同别的樊区别开了。省得污了她老祖宗的名声。”
他探究地看着我,眼睛半眯着,目光深沉:“樊字上少了一点,是你故意,还是你不记得?”
我张张嘴,他却迅速扭过头:“不必说了。你这几天,不要轻易离开房间,我会每日来看你。”
他起身欲走,又停住,俯身摸摸我脸:“待会我叫子兰给你上药。”
直到门关上,我还没反应过来。
他是判了我留校察看,还是终身监禁,或者是……死缓?!
我手脚冰凉,无语望天。
正文33终于看到了曙光
沈念恩命令我不许出门一步。
子兰似笑非笑地给我上药:“姑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咱们家老爷少年得志,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这才上任一个多月,登门提亲的就快把咱们家门槛给踩平了。难得老爷对您一往情深,把大好的亲事全部回绝了去。您本该惜福才是,怎么还能顶撞老爷呢?”
我凉凉地瞥她一眼:“你若是嘴太闲,我倒是可以受累帮你闭上。当然,用的手段可能让你痛苦一点。不过,看你难受,我便舒坦了。——你猜,会不会有人给你出头?”
子兰立时噤声,半晌,咬着嘴唇期期艾艾地道歉:“是婢子多嘴。”
我哼一声,摆摆手叫她下去。
她把药瓶和棉布放在桌上,起身冲我轻福,才倒退着出了门。
原来丫鬟是要这样退出去的,我还以为可以直接转身走掉呢?
由此可见,有些人还真是不能惯着。笑模笑样地对她,她倒以为你软骨头,可以随便欺负敲打了。
唔,就算老子快死了,也要在死前逞一逞威风。
窗棂似乎被树枝敲到,发出咯嗒一声。
莫千岭低声道:“嘘,莫要惊扰了樊姑娘!姑娘早几天就同我说要移走这花儿了,只因为老爷爱,咱们才没法动手。这次趁着老爷移了新品,把这一株挪到北边儿墙角,也算是对姑娘有个交代了。”
几个花匠诺诺应声,又悉悉索索地搬弄了半晌便走了。
我笑笑。
倒忘了还有莫千岭这人。也不知他能闹出多大波澜,要是能救出我自然好,要是救不出来,也省得我在这儿整日的提心吊胆,活受罪。
晚饭时,沈念恩又来了。
子兰更加惶恐,布菜时白着一张脸,不时偷瞄我脸色。
我赶她下去,自己给沈念恩挟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碗里,等他说话。
他却欲言又止,也不动筷,只面沉若水地盯着我看,仿佛要借助烛光的反射,放大镜一样把我脸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被他这么看着,我当然吃不下饭,只得放下筷子,含笑问他:“今日可还顺利?”典型的没话找话。
沈念恩仍是看着我,目光从一如既往的爱恋探寻,逐渐变成了肯定和悲凉。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打突,他什么意思,是下定决心要弄死我了,所以现在来跟樊青青的皮囊saygoodbye?
我不由微微颤抖,下意识地瞟一眼窗外。
沈念恩伸手捏住我下巴,强迫我看他,冷声:“还是想跑么?你记不起来我,对我没有感觉,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青青,对么?”
我笑笑:“从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同你说过,妾不姓樊,妾闺名凌铛。是你一意孤行,把我当成了樊青青。”
沈念恩闭了闭眼睛,轻声:“叶苏是你的什么人?”
我想我的眼睛一定亮了一下,因为他的目光立即变得}人,仿佛要直接幻化出两把刀子,剜心挖肝8钊馓薰牵他襛乐馗矗骸澳忝鞘鞘裁垂叵担俊?br/gt;
我斟酌一下:“我已同他私定终身。”姘头这种词,还是不要在他这种老学究面前提起的好。
“他下南洋走船,我就在青塘等他。因他行踪不定,走船的风险和利润又都极高,怕我别人从我身上打主意摸到他,所以从没向人提起过,但倾羽和小满都是知道的。”
沈念恩怪笑:“先是云天,又是叶苏,都是和你情深意重。你还有多少个相好,等着把你从我这里救出去?”
我盯着他:“你怎么知道叶苏的?”他来了?
沈念恩避而不答,反用力掐着我的下巴,恶狠狠地瞪着我:“你这荡妇!枉我把你当宝一样捧在手里,你却这样的不知自爱!”说罢就对着我嘴,狠狠地啃下来。
我大惊,下意识地想咬他,无奈下巴被他捏着,牙齿无法咬合,反被他趁虚而入。
湿嗒嗒的口条勾着我舌头不住翻转,又拼命伸向口腔深处,似乎要把隐藏在这个躯壳里的春红姑娘用舌头舔出来。
妈的,他是青蛙还是壁虎变的?舌头怎么那么长!
我拼命推他,咽喉中的异物感越来越强烈,当下控制不住地轻轻干呕。——哎?要是我吐出来,他应该什么都没心情做了?
我连忙想象农村旱厕的狰狞景象,胃里不觉开始翻江倒海,正准备再接再砺,却被沈念恩一把推开,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我呲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硬是半晌都动弹不得。
这厮也是苦孩子出身,各种粗活怕是都做过一遍,手上的力道和沈鸿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我不由庆幸只是被他掼在地上,若是他也像沈鸿那样给我一巴掌,怕是我耳朵就废了。
沈念恩红着脸瞪着我,哑声道:“你不是说你不是青青吗?那你为什么……!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我茫然:大哥,我还没吐你一嘴呢,我怎么就成了贱人了?
沈念恩见我如此,更加气愤,一脚踹在凳子上,发出轰然巨响:“青青的皮囊里怎的会被你这样的滛妇霸占!我今日一定要废了你,叫你不得再败坏青青的名声!”
我突然明白,双手高举大叫:“这是青青留给我的!是青青为了替你守贞,特地学的!是青青!是青青!”这一手抓鸡龙爪手真的要害死我了!
沈念恩一把揪住我前襟,两眼通红,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你再敢说一个字?!”他周身散发的愤怒之火,仿佛能直接把我烤熟。
我被烤得滋滋冒油,双手按着衣裳强自镇定地看着他:“我是说真的!你走了之后,春红没钱替自己赎身,跑又跑不掉,因为不愿继续卖身而险些被妈妈和龟奴打死。是叶苏看她可怜,问她愿不愿意学只用手便可满足恩客的方法,她说愿意,这才好好活了下来。”
说完怕他误会,又急急解释:“叶苏只是举手之劳。他教她背会了千字文,又扔给她一本记载此种手法的册子便走了。我附身之后,也只对两个人使过。对叶苏,是因为我自己愿意,对你,大概就是因为春红了。”为了不让他误会,认下来有什么大不了!
沉默。
沈念恩低声纠正我:“是青青。”
我从善如流:“因为青青。”
他颓然坐在地上,垂着头一语不发。我也只得胆战心惊地陪坐,努力把自己化成一道影子,恨不得连呼吸都一并省了。
室内渐渐昏暗,没有家人进来点灯,沈念恩不说话,我自然也不敢开口。两人在黑暗里沉默地坐着,似乎化成了两具雕像。
屁股麻了……
沈念恩轻声:“她是怎么死的?”
我摇头:“不知道,只听说是宁妈妈逼她,她一时想不开,绝食而死。”
“一时想不开?”他讽刺地一笑,又淡淡,“是她以为我负心,所以生无可恋了……”
他长长叹气:“是我负了她。”
我没办法劝他,只得道:“请节哀顺变。”
半晌,又实在忍不住,问他:“你是怎么知道叶苏的?他……来了?”
“没有,他送来本账册,关于沈家的。”他悉悉索索地起身,又摸索着拉我起来,点上油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为了你,竟然威胁我?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真的不知道,我身为知州,可以随意调动境内的五千府军?”
我笑笑,没说话。
唔,我很高兴。
虽然威胁堂堂知州这种事,很有几分愣头青的感觉,但是架不住姑娘我稀罕。
沈念恩看看我,又垂下头,轻叹一口气:“不用着急,叶苏派来接你的人,还有两三日才能到。你且安安心心地待在府上,陪我演一场戏给沈鸿看。”
“叶苏派来接我的人?”我犹豫一下,点点头,“好,你吩咐,我照做。”
叶苏竟然不自己来找我?他是仍在南洋,赶不及回来,还是有别的事绊住了?
不过,这些只是细枝末节。没想到还是叶苏推了我一把,让沈念恩相信沈鸿别有所图。前几日我还在怨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现在想来,要他为了我跟五千府军叫板,实在是太难为他了,不如他这一计釜底抽薪高明。
沈家已经败了,要找真正记录沈家支出收入的账册,自是难上加难。他只用了半个月便找来交给沈念恩,已经算是快。
我这样想着,面上便不自觉地微笑。
沈念恩再叹:“以前是我自欺欺人,不愿深究。现在想来,你和青青,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人。——抱歉,刚刚是我失态了,我……我也想最后确定一下。”
怎么确定,看我和青青的吻技是否不同吗?哗,还真香艳。
我眨眨眼睛,安慰他:“怪力乱神之说,纵是我亲身经历,也很难相信。更何况你曾与樊姑娘朝夕相处,又与她结磐石蒲苇之盟,一时不能接受,也是人之常情。——说到底,总是我平白占了她的身子。”
沈念恩看着我,意义不明地勾勾嘴角:“是呵。”
我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提醒他这个干什么?我是嫌自己命长吗?!
他刚要再说什么,外面却突然爆发出嘈杂的喊杀声,沈鸿中气十足地指挥:“堵住北门!莫要放走一个刺客!”
我心里一凉,忙看向沈念恩:“是万佚将军的人!若是伤了他们,你们便从此结下梁子了!”
沈念恩看我一眼:“又是为你来的?”
我只得再次顶着大头认下。
妈的,你们早放了我,不就没这些破事了么!
所以女人只能寄希望于不挑大梁的二世祖和她们玩玩深情永不变、你是我心里的第一位这种戏码。若是那男人手握他人生死,还是以对她的感情为决策的首要依据,那么就是这个女人为她的男人承担骂名的时候了。
比如商纣王的妲己,比如李隆基的杨玉环,再比如吴三桂的陈圆圆。
男人要是能拍拍胸脯勇敢认错,咱们早就冲出地球、征服银河系了。
叉叉叉。
正文34和往事干杯
莫千岭带着蒙面的十几人冲进来,与沈府的人叮叮当当斗在一处。
沈鸿唇边的一抹微笑显得那么富有深意。
沈念恩看我一眼,突然把我拽到他跟前,一手掐着我喉咙高声:“你们要的人在这里,各位英雄若是马上退出去,本府既往不咎。若诸位一意孤行,就别怪本府杀人灭口了!”
为首的几人互看一眼,仍是举刀上前。
我哑声:“砍沈鸿!”撕破脸了,反正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俩不对付,我要求砍死他也没人觉得奇怪。
沈鸿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但面无惧色,反而挥手道:“保护老爷!”
哟,太假了,您老不如喊“不要管我,你们先走”?
或者,“为了胜利,向我捅刀子”?
十几人兵分两路,一路冲向我,一路冲向沈鸿。
沈念恩收紧了手,低声:“你现在不能走。你若走了,我说什么都要怪罪沈鸿,不可能与他尽释前嫌。我答应你,等事情一了,就送你走!”
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似乎我摇头的话,他就会直接捏碎我的喉咙。我忙连连点头,他冲身旁的护院做了个手势,拉着我迅速回屋,锁紧门闩。
我摸着脖子喘息连连:“沈鸿要借这个机会与你重归旧好,你不赏光观看,也太辜负他一番心血了。”
沈念恩笑笑:“我知他意思,尽力配合就好。若他仓促间安排不周,被我给瞧出了破绽,或是他疑心我瞧出了破绽可怎么得了?既然他喜欢苦肉计,我就让他再苦一点。”说话间呲出一点白牙,小白兔飞速蜕变成大灰狼。
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默默扭头。
你们玩,我就一打酱油的,不用太重视我。
沈念恩嘱咐我:“等会把你绑起来,押到沈鸿面前演一出戏。你该作何反应,想必不用我教?”
我点头,不放心地:“你别假戏真做就是了。”
沈念恩笑着别过眼睛,淡淡:“我省得。”
……我看他很不像省得的样子,说不定,我还提醒了他。
我特么真是在玩火啊。
他开了衣柜,顺手扯出件外衣,随便撕了几下之后便用它将我双臂反剪到身后,一道又一道地绑了个结实。绑好了又拉一拉,试试松紧,向我解释:“我不会绑得青青太紧,但是绑得松了,他又看得出来是作假。”
我哼哼一声,表示我为俎上肉,您是案上刀,您绑多松我都逃不出去。
不说我打不过沈念恩,沈鸿也明显是准备充足。两个人,一个巴望着我配合他演出,一个准备用我表忠心,哪个都不可能让我轻易逃出去,莫千岭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看来还是得怀柔。
叶太君真高,实在是高!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外头的打斗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慌乱的脚步声和错落的喊话:“快!快去请郎中!”
沈鸿低声:“一队人守在这里,提防他们再来!”
沈念恩挑眉冲我一笑,示意我待命。
一名管家敲门低语:“老爷,贼人已经退了,咱们伤了四个,白大总管也受了伤。已经去请郎中了。”声音颤抖,想是惊魂未定。
沈念恩唔一声,看我一眼,问他:“可曾抓到活口?”
“贼人功夫极高,咱们又怕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并未追击。”
我长出一口气,冲沈念恩点头道谢。他一笑,表示不过是举手之劳,深吸一口气之后抓着我开门,神色焦急:“白总管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管家欠身称诺,前头带路。
沈鸿的脸色惨白,精神倒还不错,胸口的伤并不算深,但刀疤从左上至右下,几乎贯穿了整个胸膛,又流了许多的血,看起来就十分的狰狞。
他半靠在床上,由着丫鬟替他清理伤口,见沈念恩来,忙挣扎着欠身道:“是小的考虑不周,惊扰了老爷。”
沈念恩一手抓着我,弯腰握住他手臂,关切地:“伤势严重吗?”
家人在一旁道:“万幸没伤到内脏,再深一寸就凶险了。”
我挑起一边眉毛:唔,贼人的手法还真高哈?
可怜诸位英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替他背了黑锅。
沈念恩看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了,便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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