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儿把书合上,小心地给她把被子掖好,轻手轻脚地离开。
外面,苍穹如墨,树影摇曳,幽灵们都在哪里?
独孤世欢说幽风是幽灵的首领,那些幽灵,到底躲在哪里?
又是深夜。
风雨交加,如一重重雨幕,在雨中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独孤的伤势已经好转,但仍不能下床,幽风仍然守候在她的寝室门前。
虽然皇后和柳贵妃想派人守候,但独孤说,有幽风在就够了,她不想让太多人看到她受伤的样子。
有幽风在,确实就够了,没有人怀疑这点。
窗都关好了,只有幽风守在外室,随时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一阵又一阵的风吹进来,内室与外室有纱帘隔开,风吹不到里面。
幽风的耳,听得到雨中叶落的声音,看得到细雨飘进来的影子。
风与雨冲进来,有一道风,带着杀意;有一道影,带着杀意!
他拔刀,旋身,砍向杀意的源头!
速度比风更快,姿态比雨更轻盈,无声,也无息!
当——两把刀势不两立地架在一起!
幽风与那黑衣蒙面人具是一凛——对方太强了!
两条人影迅速分开,再迅速交错,闪避,差之毫厘就将谬以千里的危险!
他们都知道遇到了超乎想象的高手,不能大意,出手虽凌厉,却处处谨慎。
外面风雨飘摇,屋里灯光通明,温暖如春,两大高手的杀机冷却了屋里的暖。
但他们的杀意与杀音并没有传到外面,甚至没有动到屋里的一瓶一画,力如千钧,却如轻风流转,那种收放自如的力道,只有他们明了——所以才更为对方吃惊。
幽风不想惊动内室的独孤,黑衣蒙面人不想惊动宫里的人,两人杀得难分难解,却又都不能肆意。
然而,高手决斗,一招一式都有可能致命,力量的平衡很快很打破,一只花瓶被砍破。
独孤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出什么事了?”
这声音立刻令幽风变了,幽风不再有顾虑,速度、力量瞬间爆升。
黑衣人暗暗心惊,这样下去,马上就会惊动宫里的人!
他想退了,但幽风感觉到他的意图,突然将手指放进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危机3
高音虽不高亢,却深厚悠长,可以传得很远——即使是在这样的雨夜,内功深厚的人也能听到!
黑衣人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无暇应战,迅速撤退。
刚跃进院里,灯光下已经人影绰绰——隐藏的幽灵们,出现了,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向他包抄过来!
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击败这些幽灵!
他不再恋战,迅速逃离。
幽风没有追下楼,他绝对不会让独孤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幽风的坚守,瓢泼的大雨,给了他逃生的机会。
在他彻底冲进黑暗的雨中之后,幽灵们总算找不到他的痕迹。
幽灵们终于消失了。
他们突如其来地出现,突如其来地消失,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在何消失——就跟幽灵一样。
如果他的功夫再差一点点,就会被幽灵带回地狱——殇——难儿缩在被窝里,冷汗涔涔。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与独孤的人交手。
虽然她知道这样有些冒险,但她按捺不住,想探幽风的底。
她不想总是这样等待,在见识过独孤的身手以后,她更加想知道自己与幽风、独孤的差距。
独孤受伤不能出手,幽风不再隐身,加上今夜风雨交加,此时不出手,只怕短期内都没有机会了。
所以,她今夜以“殇”的身份出现,去试探幽风和他的幽灵们。
这次交手,她没有试出幽风的全部,却引出了那些传说中的“幽灵”,这才知道自己还是井底之蛙——她差点就全功尽弃了!
她终于明白了,她永远也不可能凭己之力打倒独孤——纵有再强的武功,也不能!
只有足够强大的人马,她才能打倒那个人!
一夜骤雨后,风平浪静,就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但难儿感觉得到,摩天大厦里的气氛分明肃穆了许多,似乎,整个大厦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包围了,就是一只蚂蚁爬进去,也会被牢牢地盯紧。
幽风,一定加强了戒备,但越是加强,越是不动声色。
而越是武功高强的人,越是能感受得到这种压力,所以,她以着凉咳嗽为由,没去看皇上,而是在花园里闲逛。
不知不觉,她竟逛到雨妃的住处,然后看到冷雨宫前聚了几个人,竟是高皇后、柳贵妃和她们的心腹——发生了什么事,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左看右看无人,她悄然隐在花丛里。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凭“殇”的能力,足以听到她们的对话。
柳贵妃手里拿着一幅绢画,和高皇后低声说着什么,两人的神色似乎都不太好。
说了一小会儿后,柳贵妃收起画,对随身的宫女道:“你们再重新搜一遍,好好检查,任何细节都不要漏了,有什么不对之处马上上报。”
宫女们都进入冷雨宫,在里面翻找起来。
冷雨宫早已人去楼空,还要搜什么?
危机4
高皇后和柳贵妃等了一会后,柳贵妃道:“这件事要不要秉报皇上?”
皇后道:“皇上正在养病,而且还不知这是雨妃随手涂鸦之作,还是确有其人,未了解清楚就秉报皇上,只怕不太妥当。”
柳贵妃道:“皇后说的极是,这件事等有眉目了再告诉皇上也不迟。”
说罢,她又恨恨地道:“不管是不是真有其人,身为皇上的妃子,竟然在私底下收藏男人的画像,还缝在夜夜盖着的被子里,实在是有辱皇家威仪。若非雨妃已死,一定要严惩不怠。”
皇后道:“说不定雨妃只是画着解闷,或有人送她玩玩,只要不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情,咱也就不必追究已亡之人的事了。”
柳贵妃道:“你看那画像,画得这般细致和用心,就像真的一样,如果不是见过真人,我不信雨妃能画出这般风度……”
皇后笑道:“你也知画上的男子风度极佳,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男子,怎么会在宫里?我等又怎会不知?这样的男子,不管在哪里,都要不为人知都很难罢。”
柳贵妃道:“说不定那男子乔装打扮藏在宫里也不一定。”
“如果宫里真藏有这样的男子,还能不掀起波澜。”
“说不定雨妃的死就与这男子有关!”
“妹妹你想得太多了。”
柳贵妃哼了哼:“这宫里的女人,鬼心眼多得很,不想多点不行。”
皇后笑笑:“有妹妹这么用心管理宫里的事,我才能这般轻松。”
“皇上长年在外征战,又不爱管宫中和朝中的事,我们不操心,这宫里只怕要乱的。”
……
难儿将她们的对话听进耳里,暗暗心惊:画像?男人?莫非他们说的是“殇”?
雨妃自尽之夜,“殇”和他的人已经彻底地清除了痕迹,而且也检查过冷雨宫了,这里不可能还留有“殇”的痕迹,难道,雨妃还留下什么“殇”不知道的他的东西?
画像与男人——她的心直往下沉。
虽然在严禁男人出入的宫里,嫔妃私藏一些男人的画像用具,甚至打扮成男子玩乐解闷,是被默许的,但如果真的跟男人有染,就是大忌了。
独孤可以纵容后宫的女人们如何寻欢作乐,但她绝对不会容忍背叛——跟她最讨厌的男人有染,就是对她的背叛!
而柳贵妃,是全后宫最热爱皇上和忠于皇上的,她一定不会放过任何背叛皇上的行径。
搜查冷雨宫的宫女们出来了,除了发现桌面用刀子刻满的一道道刻痕外,什么新的发现都没有。
宫女们说,那些刻痕,似乎是在记数,记录什么特别日子的记录。
当然,她们不可能知道这些刻痕代表什么,服侍雨妃的老宫女更不明白。
柳贵妃嘱咐她们暗中调查有没有人见过画像上的人,只要有人见过容貌相似的,就要上报,不论其人是男是女、是何身份。
难儿一直等她们走远了,才悄然离开。
危机5
晚上,丁嬷嬷服侍难儿公主入睡,也带来了新的消息。
那副画,果真是“殇”的画像,是宫女们在整理雨妃的遗物时,在她的被子里发现的。
当时,宫女们要烧掉她的遗物,因为被子太过厚重,便拆开后再烧,结果就发现了那幅绢画。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那幅画上的男人太过美丽高贵,而且栩栩如生,几名宫女舍不得烧掉,并为画像归谁而吵得不可开交,结果事情传到了柳贵妃那里,便闹大了。
雨妃多年来从未踏出后宫一步,根本不可能结识外面的男子,而能进宫的男子只有经过皇上特别恩准的太子和几位重臣,雨妃更不可能与他们搭上关系,这幅画像的出现,自然显得奇怪了。
雨妃画技一般,如果不是有真人为原型,怎会画得这般精细?
再加上她突然自尽,柳贵妃这般精明的人,自然起了疑心。
男人,在后宫是天大的禁忌,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公开,柳贵妃将那几名宫女赶出宫去,并暗中派人调查画像的来历。
几年来,丁嬷嬷不仅在宫外联络青国反抗之士,也暗暗在宫中培植自己的人马与人脉,要打听这样的情报并不难。
难儿问:“画上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丁嬷嬷道:“公主若看得到,一定会认出的。”
难儿的脸立刻沉下来,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殇”的模样。
“现在查到什么了?”
“现在什么都还没查到。”
“你觉得大概什么时候能查到?”
“只要认识的人不说,就永远不会查到。”
难儿垂下眼睑:“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除了媛贵妃、雨妃,这宫里还有一个东桑公主知道“殇”的存在。
已经接连死了两个妃子,如果再接着死一个,事情一定会闹大的。
好在东桑公主身份高贵,这种事情,不会轻易问到她身上,自己还有时间。
东桑公主又换帘子了。
每个月的月末,她都要重新换过所有的门帘、窗帘。
她的身份高贵,又受皇上宠爱,仆佣众多,她居住的东桑宫也是皇宫中最大、最气派的宫殿之一,两层高的楼宇挂满了层层纱帘,有风吹过,纱帘飘动,极为壮观。
她喜欢这种纱帘重重随风飘荡的感觉,说有一种欲乘风化仙的感觉。
这次,她把白色的纱帘全都换成了粉紫的纱帘,整栋主楼就像被紫色云彩所笼罩,在阳光的照耀下,真如云端化境一般。
这项美化工程,花了几十名侍从整整一天的时间,东桑公主倒也大方,每到这天都打赏让她们去玩乐整夜,而且,她要一个人享受飘飘欲仙的感觉,不允许任何人呆在主楼里。
不会有任何人想到,换帘子是她给情人发出的信号。
危机6
这么大一栋楼,从远处就能看到那飘飞的纱帘,“殇”不用靠近,就能看得到。
而到了晚上,如果楼上的房间没有挂起灯笼,就意味着一切安排妥当,“殇”可以上去了。
这样的深夜,侍从们都在皇宫中的“游乐园”吃喝玩乐,往往到凌晨才回来,只有几个年幼和年迈的宫女看守,“殇”要避开她们,混进去易如反掌。
午夜,东桑公主身披纱衣,斜卧凭栏,显得有几分幽怨。
忽然,一阵风吹来,纱帘飘飘。
风停帘止,一个飘逸脱俗的人影伫立窗前,宛如仙人下凡。
东桑公主看着他,唇边泛出妩媚笑意,向他伸出双手。
宛如天仙的男子快步而来,抱住她,一起躺在地毯上。
东桑公主看不够他:“你已经三个月没有来了。”
男人说:“皇上回来了,我怕。”
东桑公主咯咯地笑:“你这么怕皇上么?”
男人说:“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不怕皇上的,而且,我还做了皇上最恨的事情。”
“那你是怎么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逃脱的?”
“你真的想知道?”
东桑公主摇摇头:“我不想知道。”
“那就好,这是你和我永远的秘密,当秘密不再成为秘密,我就要升天了。”
“错,就是因为秘密还是秘密,我们才会升天!快,快带我升天吧。”
风吹帘动,两条人影在帘中纠缠翻滚,春风无边漫开。
“哎,你轻一点,我受不住了……”
“你不是最喜欢这样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你确定?今夜之后,我也许一年半载内都不能再来了,我今夜前来,已是赌上性命。”
“唉——我虽不舍,但我也只能忍痛割舍,你一年内最好都不要来罢……”
男子一顿:“你……已厌倦我了么?”
“怎么会呢……我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现在与过去不一样了,你得为了我们娘俩保全身家性命,不能冒半分危险……”
“你说什么呢……”
东桑公主捧起男人的脸,一脸认真:“我已经怀了身孕,两个多月了。”
“什么?”男人倏然从她身上离开,一脸紧张,“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弄错了?”
“这是不会弄错的!”
“可是这样的话……”男人抓住她的手臂,“这个秘密就包不住了,皇上很快就会知道,我们都会被砍头的……”他的惊慌,并不都是演戏。
东桑公主娇笑:“你紧张什么!我既然敢找上你,敢生下孩子,当然是有万全之策的。”
“不可能的!无论皇上多么宠爱你,都不会原谅的,要不我们悄悄拿掉这孩子吧……”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
危机7
“公主!我死不足惜,可是你不能为此毁了自己的名誉与富贵……”
“傻瓜,我说没事就没事!我与皇上有协议,我虽然不可以有男人,却可以有孩子。”
男人终于冷静下来:“真有这样的事?”
“嗯,你且听我道来。你可知我是东桑国唯一的皇孙皇女?我本该继承东桑国的皇位,但皇上当年攻打东桑国的时候,我倾慕皇上的风采,且不想涂炭生灵,就与皇上订了协议,只要中朝善待我东桑子民,我东桑国自愿归顺中朝,绝无二心。”
男人点点头:“此事天下皆知,公主的胸怀远见连我也深感佩服。”
东桑公主微笑:“但世人只知这份协议,却不知还有另外一个秘密协议。”
“什么协议?”
“因为大臣们极力反对将国家拱手相让,我与大臣们商量后,向皇上提出,保留东桑之名,将东桑国改为中朝之东桑郡,世代由东桑王室后人治理。而我是东桑王室唯一的继承人,因此,我虽终生服侍皇上,但可以生下一子,不论男女,均可封为东桑候,治理东桑郡。”
男人不敢相信:“这、这也太荒唐了……皇上居然会同意这样的条件?”
东桑公主笑道:“为什么不同意?我可不是普通的女子,皇上也不是普通的皇上,那些可笑的世俗规矩可控制不了我们。这样的协议一举两得,均遂了我们的愿,不何不好!”
“可是,这事若传了出去,只怕会天下哗然,授人予柄……”
“那又怎么样?天底下,谁敢说皇上的不是?皇上做的荒唐事,岂止这一两件,世人能拿她奈何?而且这是皇上的家务事,哪里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
“但是……”
“虽然这是协议,但毕竟是秘密协议,就算我怀孕生子,也不会向天下公开的。孩子断奶后,我会将孩子送给东桑郡候,也就是我的舅父抚养,长大后继承候位。”
男子叹气:“想来皇上不会违反协议,孩子虽然不会有事,但皇上未必会放过我。我不仅玷污了皇上的后宫,还知晓这样的秘密,只怕命不久矣。”
随即,他又展颜:“就算我被灭口,如果你们母子俩没事,也算是欣慰了。”
东桑公主细细地看着他:“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男人笑笑,倾国倾城:“你不必信我,我只是随波逐流之人,过了今日不知明日在何处,这世上,没有任何人需要记得我。”
东桑公主跪坐在他面前,深深地凝视他:“虽然我与皇上有生子协议,但如若我不曾遇到你,我绝对不会为凡夫俗子生子。这世上,除了皇上和你,再也没有人有这样的神采风姿,我甘愿为你做任何事情。”
危机8
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气,充满惆怅:“我其实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何人,可我真的不敢知道。皇上和你,一个我看不懂,一个我不敢看懂,我懂的只是,什么都不要懂才是最快乐的。”
男人道:“公主……”
“嘘——”东桑公主将手指点在他唇上,“什么都不要说了,就算以后再也不能相见,我也知足了,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如你这般美绝人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人生礼物了。”
男人沉默片刻后,轻叹:“也许是吧,只是想到我也许都见不到这孩子,未免有些遗憾。”
东桑公主神秘一笑:“虽然我与皇上约定,永远对生孩子的事保密,但我不想父子永隔。”
她取下脖子上的项链:“这链上子的令牌,是东桑国王室的象征。现在,我将这块牌子分成两半,一半送予你,一半给孩子。如期将来你们父子有缘相见,就凭牌相认。如若无缘相见,就当我们母子给你的纪念罢。”
男人有些动容:“公主,你太厚爱我了……”
东桑公主推倒在他,压在他身上,吻他:“像你这样的男子,必是世间女子追逐痴逛的对象,我只要你将来不管有多少女人,都记得你曾经与东桑国最伟大的公主恩爱过。”
“公主……”男人的嘴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人紧紧相拥,抵死缠绵,只因这是最后一次相会。
天色灰濛的时候,男人离开了,东桑公主趴在凭栏上,静静地看着他离开。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再出现了,她的春梦就此结束。
这个男人,将成为她永远的秘密,也将成为她永远的记忆。
她伤感吗?她遗憾吗?她不甘吗?她痛哭吗?
男人即将消失的时候,回头望了他一眼,于是,她微微地笑了。
有何
暴君的绝色宠儿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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