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澜点了点头,听话地躺回床上,眉宇间依旧戚戚然,但比先前好了许多。
凤墨涵出门来,在廊下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半晌方微微一笑,是谁要阻止她与步青澜的来往呢?记得以前教官说过,敌人反对的,咱们坚决赞同,敌人赞同的,咱们坚决反对,他们这样,不正应了这句话?
凤楚辛的身形与步青澜相仿,她取了一套哥哥的衣衫过来,让步青澜换上。想到哥哥与步青澜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凤墨涵有些头疼,催促着步青澜快些回去,等她想好了,明日再从长计议。
“小寅,我很喜欢!”步青澜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说道。
“什么?”她不大明白所指。
“我很喜欢你叫我澜哥哥,宫里的弟弟妹妹都叫我七皇兄,从没人叫过我哥哥,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好不好?我只做你一个人的澜哥哥。”
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她微笑道:“好,知道了,你只做我一个人的澜哥哥。”
“小寅!”步青澜轻声唤道。
见他一脸憔悴,心中不忍,踮起脚尖凑上去送上一个道别的吻:“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元恩走了,你还有我!”
答应步青澜,并非是一时兴起,她很喜欢他,虽然也许没有他对她的感情来得深,可毕竟是喜欢的,之前没料到步青澜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她还以为那是少年情怀,也许时间久了,就会忘记了,直到今日她才发觉,事实远非她想的那样。也许步青澜对她,正如当初她对教官,看似淡淡的恋情,不知不觉之间却已深入骨髓,设身处地,如果当初知道教官会死,她宁愿早些对他说出自己的感情,两个人哪怕曾经拥有过一时、一刻,也是好的。生命是脆弱的,凤元恩的死给了她很深的触动,谁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能平安到老,也许瞬息之间灾难就会降临,所以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句话,其实有它一定的道理,当生命终结时,至少不要留有遗憾。
步青澜消失在夜幕中,手中拿着荣慕枫的那把蓝伞。凤墨涵回屋,好的,坏的,都在这个晚上遇到了,一时之间,心中百味陈杂,似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
江萧颖在谢秋华的指点下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夫,肚子饿了,想到凤楚辛说要带宵夜回来,笑着向凤墨涵房里跑去,跑了几步看到廊下站着一个人影,静静地对着夜空,像木雕泥塑一般的一动也不动。走前一看不是自家大世子是谁,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
“大世子,您这是看什么呢?”江萧颖学着他抬着看天,天上雾蒙蒙一片,雨丝中夹着雪花缓缓落下,没什么特别的。
“你去郡主屋里么?”凤楚辛没有回答,回过身来,将手中的油纸包递了过来,“这是我给她买的宵夜,你一并带过去吧。”
“世子你不去了么?郡主一直等着你,你看屋里还亮着灯呢。”
“外面挺冷的,我先回屋休息了,烦你带过去吧。”
凤楚辛说罢转身离去,江萧颖将油纸包凑到鼻尖闻了闻,是郡主爱吃的盐水鸭,今晚又有口福了!
凤楚辛走得很慢,脚步沉重地走进自己的屋里,反手关上了门,倚着门框就滑坐在了地上,从来未有过的惆怅袭上心头。他从小就护在心尖的涵儿,终于长大了,也学会了爱上男人。胸中一阵憋闷,他猛地站起身来,将窗户全部打开,对着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冽的寒气吸进了肺部,心中好受了一些,他就这么站着,看雪花在夜色中缓缓飘落,让那寒气从窗外吹进来,一点一点地,将他整个人包围。
第二天,凤楚辛不无意外地受了寒,躺在床上,浑身难受,不住地咳嗽着。凤墨涵来看了看,嘱咐他好好休息,匆匆开了副药方便出了家门,她走后,凤楚辛不小心打翻了李悦文辛辛苦苦熬的药,干脆也不吃了,提起剑到院中练了起来,削得枯枝满地,江萧颖乐颠颠地拣了去,说正好晾干了当柴火烧,六郡主说了,过年那天要在院中燃一夜的篝火。
过了早朝,凤墨涵被皇上点名留了下来。
“这几日先不去六部,皇太君服你的药,先给老祖宗把病给治好了再去上任,那边旨意朕已经给了铁吟香,暂时不会派你事情,你就安心多玩几日。”
“臣遵旨!”凤墨涵低头道。
在内侍的引领下,到兴庆宫给皇太君重开了副方子,陪他说了会儿话,等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这才得了闲出来。她在药中加了些安神的药,否则怕这老祖宗抓着她不放,因为荣慕枫果然回去了,不在宫里。
她有出入宫禁的令牌,却不敢随便在宫中行走,所以除了兴庆宫,其他各宫都没有去拜访过。犹豫了一下,吩咐了引路的内侍一声,向步贵君所居的华阳宫走去。
“郡主这是要去拜访步贵君?一会儿到了华阳宫,可要奴才先去通传一声?”内侍谄媚地笑问道,暗自揣测着这位受宠的六郡主与华阳宫的关系。
“也好,不请自到,总规不大礼貌,那就劳烦公公了。”她取出一锭金子,塞到内侍手里。
“不敢不敢,给郡主办事是奴才的本份,怎能劳您破费。”内侍嘴上说着推辞的话,眼睛却眯缝着,在银子上流连不去。
“进宫这些日子,多亏公公照顾,这是你应得的,若是公公不受,以后我就是有什么,也不敢麻烦公公了。”凤墨涵笑道。
“那就多谢郡主了,有什么用得着奴才的地方,郡主尽管吩咐。”内侍笑眯眯地接过,很顺溜地将金子藏进了袖袋。
“对了,一直以来,未曾请教公公大名,不知在宫中几年了?”凤墨涵问他。
“奴才名叫王德顺,熙元二年入的宫,先在御书房侍候皇上,后来犯了点小错,被调到了御膳房,因为皇太君有一次吃了奴才熬的粥,合了他的口味,便将奴才调到了兴庆宫,多少年了,因为奴才除了熬粥没啥本事,只做了个兴庆宫的带班首领。”王德顺乖巧地答道。
原来只是个带班首领,看他年纪也近四十了,才混到这个份儿上,上面还有总管和副总管压着,而且还只是兴庆宫的,放到整个宫里去,那可就更小了,怪不得说话口气这么酸。
凤墨涵一看这人就是上道的人,微笑道:“我看公公是个明白人,做事又讨喜,却只是个带班首领,有些委屈了公公。”
“那是六郡主看得起奴才,奴才在宫中多年,还没见皇太君和皇上对哪个晚辈如此上心,经常都提起郡主呢,以后奴才还要仰仗郡主多多提拔了。”王德顺说道。
凤墨涵也不推辞,哈哈一笑:“应该的应该的,难得我和公公这么谈得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华阳宫近在眼前了,王德顺先去通传,凤墨涵盯着他的背影,暗暗握了握拳头。既然逃不开与这宫中的纠葛,确实是需要个眼线,而这位王公公,显然是个很好的人选。
她原本以为女尊国的后宫尽是男人,侍候的内侍也是男人,就不必阉割了,没想到女尊国也有这种畸形的制度存在,外面的男人无权,宫中这些不完全的男人,反倒或多或少地掌握着一些权力。想想也是,如果用女人来侍候的话,宫中一群男子,发生什么也查不出来,皇帝是不会冒这个险的,但宫里又有不少公主,所以近身服侍的人都是净了身的,不过与凤墨涵以前所知晓的有所不同,他们有的是犯官的家眷,不愿入小倌馆,便来做了公公;有的是犯了□之罪而被处了宫刑,本人有些本事,便被宫中贵人挑了来侍候;还有的,是极少数,则是因家贫自小卖身进宫。
步贵君对凤墨涵的来访并无意外,温温柔柔地招唤着,令人给她泡茶,王德顺也被人带到了另一处喝茶去。凤墨涵见礼后坐下,步贵君屏退了下人,只留了个贴身的内侍在身边,正是给凤墨涵送过信的洛书。
“六郡主到华阳宫,不知所谓何事?”步贵君姿态优雅,淡然问道。
凤墨涵只是担心步青澜昨夜受了风寒,也不绕弯子,坦然答道:“晚辈想要见七皇子一面。”
步贵君抿了一口茶,静静地打量着下首的女子。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她,不过却从未如此近地距离端详过她,果然长相俊美,美得让男人妒忌,就是这样一张脸让儿子深受迷惑吗?她看起来那么瘦弱,不像是能给儿子幸福的女人,况且……步贵君想起了前些日子与皇上的对话,皇主告诫他,该多多管束一下步青澜了,要让他和静亲王府的六郡主保持距离。皇上也是不满意这门亲的,不是吗?
“澜儿被皇上禁足了,不能与任何人见面,想必六郡主不知吧。”他凝视着凤墨涵的眼,摇了摇头。
凤墨涵笑了笑:“我知道,不过还想着在贵君这里可以通融一下,既然不行,墨涵就此告退。”
想要见他,渠道不止这一条,正门行不通,只有走偏门了。步贵君看得严些也好,免得步青澜四处乱跑,没准昨日偷跑出去被他发现了,现在才会看管得这么严,毕竟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这可是抗旨的罪。她记起早朝时沈轻飞的头上戴上了那支紫云雀的发簪,他的那位妹妹终于到京了吗?沈轻飞认识太医院那么多医正,都无法治疗他那位妹妹,可想而知那姑娘的病症一定十分凶险,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握?有沈轻飞在,有一身功夫在,这高大的宫墙根本就困不住她。
步贵君也没有留她,出了华阳宫,王德顺一路相送着向宫门走去。
“七皇子被禁了足,难为了他,这么爱跑爱跳地一个人儿。”王德顺察颜观色,先挑起了话题。
“是啊,四公主不在京中,七皇子也甚少出门,多日不见他,没想到还被皇上禁足了。”凤墨涵也装作不知,微微叹息了一声。
“看守七皇子的公公万全,与奴才也有些交情,郡主若要带什么话,只管吩咐,一定给您带到!”王德顺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还能马上派上用场,不禁眉开眼笑,“这宫里的皇子啊,没一个有七皇子出挑,宫里的公主们见了他,谁不多看上两眼啊,只是他只和四公主亲厚些,别的公主他都不大理。”
“是吗?”凤墨涵挑了挑眉,“虽然说七皇子不是皇上亲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名义上与各位公主还是手足,怎么可能!公公莫要乱说话,小心招来祸事。”
王德顺四下看了看,凑到凤墨涵耳边说道:“也就是郡主您为人和气,奴才才敢在跟前说这些话,对别人是不会说半句的,四公主倒是真当七皇子是兄弟,其他那些个啊,可就难说了,就连一向性情淡漠的二公主见到他,都像换了个人,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奴才也混了个人精,看人的眼睛,就知道别人心中在想些什么,啧啧!不过也难怪,七皇子小的时候二公主就说过长大了要娶他,皇上当时听了就戏言道,说要将七皇子许给最有本事的公主。”
凤墨涵的眼睛亮了一下,她还以为只有她识得步青澜的好,其他人要喜欢,也应该喜欢无尘公子那样的男子,没想到听王德顺这么一说,情敌还不少啊,头号还是凤金麟,这些事步青澜一句也没有提过,再见面时得好好审审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命数是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现在看来,前面还有更大的障碍等着他们,要实现对步青澜的承诺娶他过门,恐怕还很困难呢!
奇怪的求和
雁门关以西,雪域与月国交界处,是荒凉的甘州古道,道窄如羊肠,两侧是悬崖峭壁,下方山石险隘峥嵘,峰峦陡立,稍不小心就会掉下万丈深渊,令飞鸟惊心,让行人断肠。
半月前的一役,雪域将士大胜而归,月国军中有一位将军被逼死崖下,其下属死伤过半,其余被俘,充在雪域军中为奴。雪域王阿那罗的威信更高了,趁着这股劲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恩威并施,又连着收服了北边最后的两个草原部落,正式统一了整个大漠和草原,建国称王,其国名为“柔然”,阿那罗任柔然国第一任国君,柔然以狼为图腾,世人尊称其为狼王。
身畔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国家,而且兵强马壮,国人皆擅骑射,虎视眈眈地盯着月国这块肥肉,得到消息的月皇气急败坏,召了几位大臣到议事殿。他面对着议事殿下方的几位大臣,愤怒地责问:“是谁说阿那罗不过是一匹饿狼,咱们月国的将领都是最好的猎人?如今雁门以北的土地尽皆成了柔然的国土,养你们这帮闲人,有什么用?”
“回皇上,雁门本已驻军六万,后又由四公主带领五万新军进驻,我军十万余人,竟然打不过柔然三万人马,应当追究领军将士的责任!”三部军机处的老臣赵邑跪下,率先开了口。
月皇冷冷地盯着下方所跪之人:“你倒说说,要追究哪些人的责任,难不成朕还要将所有将士问罪拿下?那谁来守我国门?”
“战争中两方将士皆听主将调遣,战场失利,应当追究主将的责任!”赵邑掷地有声地说道。
月皇坐在凤椅上,闻言脸色暗变,眼光逡巡了一遍,问道:“其他几位卿家的意思呢?”
堂下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半晌不见人言,月皇点了点头:“朕明白了,四公主带兵失利,她有罪,而她这个大将军是朕委任的,说到底,是朕的错,你是这个意思吗?赵邑?”
赵邑伏倒在地,惶恐地说道:“皇上恕罪!臣对月国之心,日月可昭……”
月皇挥了挥手,赵邑不敢再讲话,皇上也没有叫她起来,只得就这么跪着。月皇把头转向了一言不发的崔相:“崔相国,你也是这样认为吗?”
崔相沉吟一下,缓缓说道:“依微臣所见,这几年阿那罗吞并了雪域各部,立国是必然,林郁之将军是我朝老将,经验丰富,与之对决却也未曾稍赢,听闻是王帐内出了一名神秘的国师,熟知兵法,四公主是我朝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比之当年的林郁之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看,连她都胜不了,我看即使是别的将领带兵,也不见得能赢。”
“哼!”月皇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照你这么说,我堂堂大月国,难道就找不到一个与那柔然国师相抗之人?”
“那柔然国师诡计多端,每每我军的动向,她都能算计在心,似乎能提前预知,导致我军每战必败。”兵部尚书王柯颜眉头紧皱,忧心地说道。
“禀皇上,臣怀疑我军中有j细,请皇上下令彻查。”有人道。
“不行,皇上三思,如若此时彻查,更显得人心惶惶,柔然国大军压境,只怕如此一来,更削弱了我军战斗力。”右相童纪云说道。
几位大臣又争执起来,一如之前的主战与主和,一派主张换将,彻查战败原因,一派反对阵前换将,主张再向边关增派人马,两方人数相当,胶着难解。月皇听得她们争来争去没个结果,觉得头都要炸了,她伸指揉了揉额角,欲待起身,制止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这时有个内侍进殿,跪下奏道:“禀皇上,边关急报!”
“呈上来!”她皱了皱眉,想到柔然大军压境,心头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有些急躁。
安如愿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取了急报拆开来,呈到月皇面前的案上,众臣停止了争议,齐看向月皇,屏声静气地等着,不知这最新的急报里会有些什么内容。
“你们不用争了,四公主已经……阵亡了!”月皇颤抖着手,一不小心,盖着火漆的急报被撕成两半,缓缓飘落在地上,正好落在伏于地上的赵邑面前,她扫了一眼信笺上的内容,目瞪口呆。
在安如意的示意下,几位大臣退出了议事殿,赵邑揉了揉跪得发麻的双腿,排在最后一个出去,她一向是直筒子,刚才被童相示意她先说,便照直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两军交战失利,依她所见,当然是追究主帅的责任,可现在主帅都死了,刚才急报就在她身边,四公主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她是中了敌军的埋伏,与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才为国捐躯。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不该第一个出头,皇上本来对她的言语就有所不满,现下死了女儿,不是更为恨她?
童相落在后面,和赵邑并排而行,见她满脸愁闷,说道:“赵大人,主将阵亡,誓必要派新的将领上任,军机处主管战事,我看皇上还会召你议事,最好快些拟个名单出来。”
“是啊,多谢童相提点,方才邑言语有失,只怕皇上心中不快,其实邑不过是实话实说。”她自嘲道。
“赵大人一向为人耿直,这点皇上是深信不疑的,否则也不会让你掌管军机处,且放宽心吧,无妨!”她拍了拍赵邑的肩,微笑着说道,“大人说的对,带兵打仗,其实哪里是深宫长大的公主们可为的,我向大人举荐一个人,越州守将韩文婷,此人熟知兵法,天生神力,文武双全,堪称国家之栋梁。”
几位大臣中,唯有童相体察到了她的处境,特意来安慰她,赵邑不禁有些感动,忙不叠地点头称是。等分手后她仔细想了半天,方才醒悟过来,其实童相对她说的那些话一点帮助也没有,不过是顺着杆子往上爬而已,在皇上面前时怎不见她站出来替她辩解两句?韩文婷这个人她也曾听说过,是童相的一个远房亲戚,赵邑摇了摇头,那只老狐狸,险些又上了她的当!
静静的大殿里只剩下安如愿和月皇。安如愿咳嗽着弯下腰去,拾起了未开启的另一封急报呈上:“皇上,这里还有一封。”
“你念给朕听吧。”月皇闭着眼,缓缓说道。
安如愿遵旨拆开了急报,扫了一眼,脸上掠过一抹诧异,随即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月皇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她仍旧闭着眼,手指轻轻地扣着案几:“安如愿,依你看,我军主将阵亡,士气低落,柔然大军压境,正好挥军南下,为何在这紧要关头白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却来向朕示好求亲?”
“臣也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其中有诈?”安如愿蹙了蹙眉,那张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便是有诈,是柔然派使臣来我月国,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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