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声巨大的水响,塔伊她们惊呼起来,我已叫着艾鲁克的名字冲了过去。
我扶在门边,就见艾鲁克站在水池中,上身赤裸,下身只围了一条湿答答的白帕子,虽然十三四岁在我眼中仍然是小孩子,可是这一眼看去,才明白艾鲁克日日练习的身体却并非我以为的那样瘦弱。
像豹子!身材修长,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蜜色的皮肤下所蕴含的力量,完美的融合在少年特有的柔韧线条中。赤裸的上身不时的滑过一串一串的水珠,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诱惑。深褐色的发湿答答的,还在滴水,滑过他的脖子、胸膛、笔直而有力的双腿,滴答滴答的滴入脚下的池水中,那双无数次迷惑我的孩子般圆溜溜的眼睛中,此刻的神色却无比的骇人,让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愤怒,还有不甘。
他慢慢的转过头来,双拳紧握,我几乎可以听到指骨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他的气势是那样的磅礴,让侍女们全部跪伏在池子的四周,头也不敢抬,只留下我,与他那样凶狠的眼神对视!
是的,他是巴比伦的王,哪怕他现在仍旧年幼,可是,狮子从来不会因为年纪小就变成猫!
我原以为我可以用保护他作为借口,让自己找到更多的坚持的意义,却完全的忽略了我与他根本上的不同。
我无法保护他,我只能乞求他的保护。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我眼睁睁的看着,没有办法动弹,等他走到我面前了,我才发现,这个被我称作孩子的年轻巴比伦王其实比我还略高一点的。
他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那么用力,以至于我有点疼,他恶狠狠的看着我,像要将我吞下去一样:“我不会让埃及抢走你,哪怕他们打败了巴比伦!只要巴比伦还剩下一个男人,你就会与我巴比伦同在!”他忽然紧紧的拥抱我,声音一下子低下来,却恰恰好就在我的耳边,一下一下的撞在我的耳膜上:“王姐,你是我……我巴比伦的神祭司,你不会离开我,也不会离开巴比伦的。”
有一种难言的感动和力量从我心底涌起,我的嘴唇在一瞬间上勾。
我偏了偏头,在他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低声道:“是的,我会看着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巴比伦王,我亲爱的弟弟。”
他却猛然推开我,脸涨得通红,在我惊诧的目光中,他忽然抓起衣物往身上一披,飞快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王姐你放心——”
我愣了一会儿,难以抑制的笑起来,不得不扶住墙才能站稳。
看!我刚刚还为他的王者之气佩服,他立刻就变成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不过,这样也好,我不希望这个孩子因为成为王而失去身上属于孩子的纯真。
我笑够了,才问塔伊:“伊尔斯好些了吗?”
我还是没能让生命力顽强的伊尔斯自生自灭,不过,我也没那么傻还去找祭司来为他医治,只让宫奴找些药来给他上了,好不好得了就要看他了。毕竟,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而如今的医学还太落后,只要来个伤口感染就能夺走一个强壮成年人的命。
“他应该没事了。”塔伊对伊尔斯的印象看样子不太好,她很少这样没礼貌的称呼谁。不过我对伊尔斯的印象也不见得多好就是了。但是,这个伊尔斯的生命可真是太顽强了!小强也不一定赶得上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我想起那只猫爪,觉得有些反胃,不禁按住小腹。
塔伊立刻注意到,扶着我上床,又为我放下纱帐:“殿下是不是还想见一见那个伊尔斯?”
我抬起头,看到塔伊眼里期待的光,忽然想起伊尔斯那一身的伤,如果这么搬来搬去……
塔伊你好邪恶!
于是,我表情一点都不邪恶的点了点头,塔伊立刻退了出去。
房间里很安静,太阳的余晖从很大的窗口射进来,红橙色的,铺了一地,像一层朦胧的薄纱。我靠在床边看着这片完全陌生的天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的叹息刚刚过了一半,猛然,一道凌厉的风从耳边擦来,我来不及惊呼、来不及逃跑,只能往后一仰,砰的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才看到眼前竟是一个蒙着脸的强壮男人。
我倒抽了一口气,循着空隙大呼:“来人!侍卫!抓刺客——”随手抓起一张凳子档上去,这才免了被一刀两半的危险。
我转身就跑,却远敌不过他的速度,更何况这一身委地的纱衣实在碍事,我才跑出没几步,就觉衣角一重,被人踩了个正着,恰好这时,剑又刺来,我干脆倒地一滚,就听嘶啦一声,纱衣被扯成了两截。
我闷哼一声,就觉臂上一痛,抬手按住仍旧连连打滚,直滚出了地毯边沿,才猛的一扯地毯——那刺客低呼一声,身子一歪,踉跄了两下,恰好这时,侍卫们终于冲了进来,乒乒乓乓一阵,可惜那人边打边退,一直退到窗口,就这么纵身一跳,咚的一声,便消失了——这是王宫二楼!可惜,绕殿而过的便是巴比伦河,它还有个更著名的名字,叫幼发拉底河,最后注入波斯湾。即使不是学历史的,我也知道。
王宫外喧闹起来,显然是许多侍卫正在寻找刺客,门口猛的一声大喝,却是刚刚才离去的艾鲁克气急败坏的冲进来,那些侍卫们顿时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居然让王姐被人行刺,这些侍卫都是死罪!”
侍卫们伏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艾鲁克长袍一挥裹在我的身上,将我抱在怀中。我紧紧的握着艾鲁克的手,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
艾鲁克果然再次被我一手的血刺激到了,拔出腰上的宝剑唰的一下架在了离得最近的倒霉侍卫脖子上,森冷的杀气从他身上倾泻而出。
我紧紧的握着艾鲁克的手,我的手在不断的颤抖,我分不清到底是手在抖还是我整个身体都在抖。我只知道,我生长在一个平和的年代,哪怕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受尽欺负也从来没如此直接的面临过死亡。刚才情急之间还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剑锋擦过身体的感觉、刺入手臂的感觉才一点点的明晰起来,让我呼吸不能,后怕非常。
我抓着艾鲁克的手,颤声道:“不,让他们退下,艾鲁克,让他们退下。”
艾鲁克一把扔掉宝剑,紧紧的抱着我,连声安慰:“好的王姐,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的。”
塔伊这会儿才匆匆跑来,显然是听说了我遇刺的事,非常自责。我知道,塔伊其实也是用剑的好手,或许是身为贴身侍女的必须也说不定。她的拇指上、掌心上都有着厚厚的茧子,这显然不是普通侍女能够练出来的。
伊尔斯被人抬来又抬回去了,我真的折腾了他,可我已经管不了了。我只知道紧紧的抓着艾鲁克的手,任由艾鲁克将我抱到床上,紧紧的搂着我。
眼泪一串一串的往外涌,这么多天面对陌生环境的担心、恐惧仿佛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我抓着艾鲁克的袖子泣不成声。艾鲁克一直温柔的拍着我的背,一直在我耳边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知道他是说给他的姐姐听的,可我还是不自觉的贪恋着这种温柔。
等我哭够了,才发现大祭司和西丽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床边,西丽丝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我,那种眼神,让我瞬间不安。而大祭司,则跪在我的床边,处理着我臂上的伤口。
他用一种绿色的浆汁涂在我的手臂上,立刻有一种凉悠悠的感觉减弱了臂上的疼痛。他用白色的纱布将我的手臂缠绕起来,然后抬起头来,笑着对我说:“不用担心,殿下,手臂上的伤口很浅,用不了几天就能痊愈。我保证。”
他的眼睛那么温和,像泉水一样。是的,除了泉水我想不出任何别的可以形容这双眼睛的东西,于是,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艾鲁克抱着我的手臂一紧,大祭司站起来,向我们行礼:“我明天再来为殿下上药。”
“谢谢你大祭司。”我诚心诚意的对他说。
他点点头,笑道:“殿下非常勇敢。”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谁顶着一对哭肿的眼睛听别人这样夸奖都会不好意思,甚至会以为对方是在讽刺你,可是,我相信大祭司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只能尴尬的笑笑。
艾鲁克将我放到床上,他的动作非常轻柔,我想他一定非常的爱他的姐姐。
这时,西丽丝说:“艾鲁克,你先出去。”
我跟艾鲁克同样惊讶的抬头,西丽丝立刻又重复了一次:“艾鲁克,你先出去。”
“王姐!”艾鲁克伸手去拉她,西丽丝只回头看了他一眼,艾鲁克便只能抿唇住口。西丽丝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低声道:“安娜需要休息,你明天再来看她吧。”
艾鲁克点点头,看了我两眼,终于离开了。
我仰头看着西丽丝,我知道她是想跟我说什么,但是,她既然让艾鲁克明天再来看我,我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我早知道会有这天的,或许是刚才的刺杀中我露出了什么马脚,或许……这场刺杀根本就是西丽丝安排的,我的马脚早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露了个精光。
“你到底是谁?”西丽丝站在我的床边,我不愿意被人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便撑着床坐了起来,退开一点看着她。
“我是安娜!”
“胡说!”西丽丝杏眼一瞪,身体像猫一样敏捷的向前一扑,我早已注意着她,立刻往旁边一歪,抓过一个软垫朝她扔去。
嘶啦一声,软垫瞬间被开膛,眼前顿时飘满白色的绒毛,那么漂亮,却一点也掩藏不住其中的杀意。
西丽丝手中是一把精致的匕首,握柄上镶嵌着许多的宝石,而匕首的前端就抵在我的脖子上,只要稍稍往下一压,就能切断我颈边的动脉:或许西丽丝并不知道什么动脉,可是,真正杀人的人只需要知道怎样才能最快速的杀死敌人就行了!
我甚至不敢大声的呼吸,那匕首压得那么近,仿佛我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割伤我的脖子。
我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抬头看她:“我是安娜,不过,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安娜。”
我认真的看着西丽丝的眼睛,曾经,老哥跟我说,一个人的眼睛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感情,不管是爱还是恨。他说完这句话后,还有一句抽风的戏言:所以安娜你怎么可以到现在都没看出我对你的感情呀!
我看着西丽丝的眼睛,我不是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我不认为我有那个本事,我只是想告诉她我的真诚。
许久,西丽丝的手臂慢慢的垂了下去,虽然她的上身仍然紧紧的压迫着我,将我按在床上,令我无法动弹,可她手中的匕首已经慢慢的远离了我的脖子。
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认真的说:“我爱艾鲁克,我希望他成为伟大的巴比伦王,现在,还有将来。我想看着巴比伦巍峨的屹立在双子河上。”
西丽丝的目光一闪,利落的放开了我,她背转身去,声音沉稳得没有丝毫波动,让人完全想象不出她刚才还掌握着一个人的生死,而那个人……还是她的妹妹。
至少这个身体是她的妹妹不是么?
西丽丝说:“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但愿你能成为巴比伦的神祭司,我的妹妹。”
那时,我还不知道,正是我说出的那句话瞬间改变了西丽丝的决定,因为那句话在无形中暗含了早已流传在两河之上数百年的神谕。
埃及法老
我以为我会失眠,可事实是,西丽丝刚从我的房间离开,昏昏欲睡的感觉就已涌了上来。
一直等候在外的塔伊进来,捧着精致的陶罐喂我饮下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就服侍我上床了。我躺在床上,却因为身边多出一个人反而睡不着了,只能对轻轻摇扇的塔伊道:“你也下去休息吧。”
塔伊跪在地上:“不,殿下,请让我守着您。”
我这才看到,她的腰间,已经挂上了一柄轻巧的短剑。那剑的外形非常漂亮,狭窄流畅,像细小而光滑的蛇,剑鞘上缀着细碎的红蓝宝石,仿佛两只眼睛。若不细看,大概会以为是女子的装饰品。
我知道她被刺客吓坏了,可是,难道要我给她说,我怀疑那个刺客就是我的姐姐西丽丝派来的,现在西丽丝放过我了,所以我安全了?所以我只能闭上眼睛,在凉凉的风中慢慢睡去。
如果我真的出事,哪怕就是西丽丝下的手,作为我的贴身侍女兼保镖的塔伊、还有她的整个家族,都必然会给我陪葬,不管是不是所谓的贵族。这便是在王族身边做事的风险了,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可以仅仅系在一个人的身上。荣辱皆共。
想明白这点,我也就不怕塔伊是西丽丝的人了,她只能忠于我,只能全心全意的为我好!于是,这一觉睡得非常安心。
一觉睡到大天亮,一睁眼,我立刻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拿起垫子就往下砸。砸下去以后才开始庆幸,还好昨晚睡觉的时候没真在手边放一把剑!当然,当时的考虑,其实是怕我用不好剑反而伤到自己。
艾鲁克哇哇的叫着,双手抱着脑袋,臂上的金色蝎子环饰在窗口射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王姐!难为我跑来看你,你怎么一醒来就打人?”
我笑着踹他一脚,他笑嘻嘻的受了,一点也不恼。
塔伊单膝跪在地上为我穿鞋,将我的脚放在她的膝盖上,再为我套上柔软的编织草鞋,十分舒服的底子。
我斜了艾鲁克一眼:“这么一大早就跑来吓我,打你一下算是好的了。”
艾鲁克哼唧一声,像只小猪:“哪里早了?我都已经跟大祭司学过一堂课了。大祭司惦记着你的伤早早过来看你,没想到你还在睡。”
我有些脸红,看了一眼天色,似乎真的不早了,只能尴尬的责怪塔伊:“大祭司过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塔伊看我一眼,知道我并没有真的怪她,便捂嘴笑起来:“是的,都是奴婢的错。”
艾鲁克笑得一下子滚倒我怀里,那么结实而强壮的身体,真亏他好意思。
他躺在我的膝盖上,仰起头来,拿手指戳我的下巴:“王姐恼羞成怒了么?”
我气得磨牙,直想咬他一口,他仿佛看了出来,飞快的缩回手躲到一边,得意的对我笑。一旁已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是我不让塔伊女官打扰殿下的,殿下有伤在身,多多休息也是好事。我还怕殿下疼,睡不着,看样子昨晚匆匆准备的草药效果却是不错的。”
大祭司说着,已被侍女领着从帘子后面过来,笑着看我和艾鲁克打闹,我不由得脸又是一红。
大祭司道:“殿下是先看伤口还是先吃点东西?”
我赶紧接嘴:“先看伤口吧!”只求再不让他看到我的窘态!
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我的窘态每次都恰恰好出现在他的面前,偏偏他又是个这么优雅的人,那样的对比真是想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大祭司了然一笑,跪在我的身前,打开箱子拿出许多我没见过的药草,我的注意力一开始都在大祭司身上,这会儿顺着他的动作才发现,上次沐浴时伺候我的艾尔也跟来了,连忙对他也笑了笑,艾尔羞涩的回了我一笑,飞快的低下头去。艾鲁克立刻在旁哼了一声,我扭过头装没听到。
艾鲁克立刻耍起脾气来,盯着艾尔从箱子里拿出药草的动作哼哼:“这些药没问题吗?王姐要是留疤了,我一定不放过你。”
“诶?”我惊讶的看着艾鲁克难得的小孩子脾气,大祭司却头也不抬:“这些药草都是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弄出来的,如果不能治疗殿下的伤口,陛下可以再来找我,治我的罪。”
艾鲁克对大祭司这个老师却是非常尊敬的,立刻规规矩矩的站好,只丧气的略耷拉了脑袋:“不,我当然是相信大祭司的。”末了,又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了艾尔两眼,艾尔的脑袋立刻垂得更低了。
大祭司站起来,挡住艾鲁克的视线,有些严肃的看着他:“说起来,王,
巴比伦王女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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