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娘忙磕头哭道:“妾身听清楚了。”
元容大婚
过了年,出了正月,林家便上门提亲。因林学刚今年要参加会试,顾礼也便没帮他寻出身,只嘱咐他安心复习。因顾礼今年要回京述职,李家也帮他把关系上下打点了,极有可能调回京城,顾礼便想着尽快让元容成亲,以免耽误回京的行程。
因时间紧促,元容成日在屋子里绣大红嫁衣,李氏也忙着准备元容的嫁妆。因古董字画之类的一时间不好寻觅,李氏便从自家阁楼里找了一些出来。又叫人来新打几匣子首饰。其他东西都好置办,只是那家具却来不及打,登时把李氏愁的不行。
南京李肃枫听说妹妹为给元容置办嫁妆发愁,便叫人送信来说:“前些日子叫人新打了一套朱漆泥金雕花的家具,拔步床、三屏风式镜台、橱子、椅子、提桶一应俱全,昨日刚完工,不如就先给元容用罢。”
李氏忙回信道:“哥哥打的必定是好东西,只是给她做嫁妆用太过奢侈了些,还是另外寻些罢。”
李肃枫看了信只叫人把那些家具送了来,并回信道:“也不值那些银子,你另外寻又花费功夫,赶紧把元容嫁妆办完,你好忙元秋的亲事,没得为了她耽误了正经事。”
李氏听了只得收了,元秋正好那日在上房,听说家具到了也笑着要去看。李氏只得带她去了,元秋见那拔步床,便笑道:“东西都是极好的,只是也不知道林家是否摆的下。我听说林家房子极小,母亲不如陪送她个宅子,面上也好看。”
李氏笑道:“她的嫁妆是有数的,你舅舅打的这套家具给她都过于奢侈了,更别说宅子了。”
元秋道:“左右我们也要回京了,就把那新些的小宅子给她一个,省的她到林家住不惯,闹出事来,倒显得我们家没有教养一般。再者说,她在杭州嫁了,我们却要回京城,以后她也杭州也没有娘家照应,多给她留些嫁妆,以后遇到什么难事也不至于没有法子。依我说,那些好看不实用的东西可以少些,多给些银两倒是正经的。”
李氏听了沉吟片刻,便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她的嫁妆毕竟也关系到我们府的脸面,丰厚些倒也无碍,那我就再多给她一个宅子罢了。”
元秋听了便抿嘴笑,李氏拿手掐她的腮道:“就你是有主意的,我看你的嫁妆也自己张罗好了,省的我闹心。”
元秋红了脸拽着李氏的袖子撒娇道:“母亲又笑我,让人听了去还不知道我是怎么厚脸皮的呢。”
李氏笑道:“你还不厚脸皮吗?也没见哪家姑娘和你似的那么有主意。”
母女两个正说笑着,就有丫鬟进来说:“南平王府世子使了人来送东西给三姑娘。”李氏听了便摆手叫丫鬟出去,只拿眼睨元秋,倒把元秋看了个大红脸,只低头唾道:“三天两头的送东西,难道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不成?”
李氏抿嘴道:“就这样说罢,见了东西回房又该偷着笑了。”一句话把元秋闹了个大红脸,李氏兀自拿帕子捂着嘴笑个不停。元秋嗐了声,跺了下脚,红着脸出去叫丫鬟带路。
转眼,元容大婚,李氏叫婆子媳妇服侍着元容穿上大红婚福,又请那父母子女双全的妇人给元容开了面,元容看着镜中的自己新娘装扮,不由得哭红了眼睛。旁边忙有媳妇上去递帕子劝慰道:“姑娘,时辰快到了,快别哭了。”
元容拿帕子把泪水拭去,问那婆子道:“姨娘怎么还没过来?”
那婆子犹豫一下,并不敢答,元容只追问个不停,旁边过来一媳妇笑道:“张姨奶奶的禁足还没到日子,恐怕今儿没法子出来见姑娘了。”
元容听见又掌不住哭了起来:“今日一别,不知哪年才能再见,就不能宽容一下让我见见姨娘吗?”那婆子媳妇闻言都垂了头去,谁也不敢接话。
元容见状便提起裙摆往出走,嘴里说道:“既然姨娘出不来,我亲自去瞧姨娘。”登时慌得婆子媳妇丫鬟都上去拉她,嘴里叫道:“姑娘快别闹了,这马上就到了迎亲的时辰了,若是晚了时辰老爷、夫人怪罪下来,奴才几个可担待不起。”说着就拥着元容回去镜台前坐了,拿着湿的帕子擦了脸,开始上妆。
元容害怕顾礼发怒,只得木然地坐在那里任由她们摆布,最终叹口气道:“请三姑娘过来一趟罢。”
柳儿听了忙叫人去请元秋,元秋正在哄着泉哥、妞妞,听见元容派人来请,忙叫奶娘好生看着两个孩子,自己急匆匆跟着丫鬟到了元容的闺房。
一进门,元秋就问道:“可是有什么东西不齐全?少了什么赶紧告诉妹妹,妹妹好叫人去找。”元容叹口气,招手把元秋叫到跟前,红着眼睛道:“妹妹,我想见姨娘。”
元秋奇道:“姨娘今天没过来吗?这就奇了。”说着叫过一个丫鬟到跟前:“你去请了你张姨奶奶过来。若是有人问,就说这里有事要她帮忙。”
那丫鬟迟疑了下,赔笑道:“只是这事是不是要回老爷一声,毕竟张姨奶奶还在禁足。奴婢不敢就这样请了张姨奶奶过来。”
元秋恍然大悟道:“我说为何张姨娘今儿没过来,倒忘了她禁足这回事。既然这么着,你先去上房回了老爷,再去请姨娘过来吧。”那丫鬟应着出去了。元容在后面喊道:“可抓紧些。”
元秋拉着元容安慰道:“姐姐不必着急,会见到姨娘的。”元容叹口气道:“以后我不在家里,妹妹帮我照应些姨娘罢。她虽不好,又爱闹腾,又有些小心思,但毕竟是我姨娘,妹妹看我的面上,照拂些罢。”
元秋拍她手道:“姐姐放心,我在府里一天,就不会让人欺负了姨娘去。”元容红了眼道:“以前姐姐小心思多了些,跟妹妹也不和气。难得妹妹有度量不生气,还把我当姐姐。今日姐姐给你陪个不是,妹妹原谅我吧。”说着就要起来给元秋行礼。
元秋忙按住元容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小时候拌个嘴罢了,谁还当真。今日是姐姐的大喜日子,快别说这些话了,听了让人难受。”
元容听了只得罢了,又催问道:“怎的姨娘还不来?”有丫鬟笑道:“从这到上房要一刻钟,从上房到姨娘那要走两刻钟。等姨娘过来恐怕要大半个时辰呢。”
元容闻言嗐了一声,就滚下泪来:“难道我今日见不到姨娘了?”
元秋只得安慰她一番,又连声喝道:“还不快去催催。”
屋里正乱着,张妈妈便带着丫鬟过来了,先笑着给元容道了喜,才回道:“二姑娘,时辰到了,上房摆好了‘姊妹桌’,叫请二姑娘去吃团圆饭哩。”
元秋忙让元容试了泪水,亲自扶着她去了上房。顾礼和李氏已经坐好了,元容上前给顾礼行了礼,顾礼点头道:“到了婆家要勤奋些,早晚要请安,听姑舅、丈夫言语,不得任性使小性。”元容应了声,又拜了几拜。李氏告诫道:“必敬必戒,三从四德。”元容应了声又朝李氏行了礼。
李氏叹口气,起身拉着元容手坐在自己身边,和她说道:“嫁了人,不比在娘家,要谨小慎微。林家女婿学问极好,今后必定有大出息,你好生伺候他,每日督促着他念书。等他中了进士,你的好日子就来了。切忌不可和夫家摆小姐的谱,要谦逊恭敬,要知道规矩,林家才尊重你,你可记着了?”
元容忙应道:“女儿记住了。”这时,就听见府外鞭炮齐鸣,鸣炮奏乐,便有媳妇撩起帘子笑道:“新郎官来迎亲来了。”元容听了登时眼圈就红了,李氏叹了声,叫人来饭来,亲自喂了元容几口,寓意不要忘记哺育之恩。男方喜娘催了三次,元容叩别了父母,李氏才将元容的红盖头盖上,叫早请好的年高多福的“好命人”扶了元容上轿。元容孤零零坐在轿上,想起直至临行也没见张姨娘一面,不禁悲从中来,大哭起来。
鞭炮的声音渐渐远去,顾礼坐在上房怅然若失,李氏红了眼睛推他道:“这是姑娘的好日子,老爷应该高兴些。不如晚上就摆上几桌,府里家人也趁此热闹一下,顺便也就免了张氏的禁足罢。”
顾礼叹道:“就依夫人罢。也叫人送些二姑娘的喜糖瓜果去给张氏,让她也沾沾喜气罢。”说着摆手回了屋子,李氏忙将瓜品糖果装了几盘,叫人送去给张姨娘。采雪笑道:“素素能说会道,就叫她去送罢,也让她陪姨奶奶说说话解解闷。”李氏听了便让采雪去吩咐,自己则回了屋伺候顾礼去。
张姨娘自从年前几日禁足后,连年夜饭顾礼都不许她出来吃,只叫人端了饭菜送她屋里去。李氏又把如兰和如梅打发回家去,不让她们进来服侍,另外拨了几个丫头过去伺候张姨娘。因顾礼也不满如兰、如梅两个成日里招外府的人进院,因此也默许了李氏对这两个人的处置。
平日里只有一个小丫头到张姨娘的院子送饭,收拾器皿,因那丫头不爱多话。张姨娘院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因她院落又偏,又听不到街上的声音,成日里只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算着解禁的那天。
素素端了瓜品糖果到了张姨娘的院子,和张姨娘说这是老爷、夫人的赏赐,又和她说老爷提前解了她的禁足,登时把张姨娘高兴地不行,叫人拿了些钱给素素,又拉着她坐下吃茶。素素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过来,正觉得脚乏了,便笑着坐了下来,和张姨娘说话。
张姨娘见盘子里的瓜果新鲜,便笑着说:“这还没开春,难得有新鲜瓜果,快叫人拿一半给二姑娘吃去。”张姨娘的丫头听了忙拿盘子过来,张姨娘亲自洗了手去装那果品。素素只当张姨娘还没适应元容出嫁这回事,便笑着说道:“姨奶奶可是忘了,二姑娘刚刚出嫁了,这就是二姑娘出嫁用的果品糖果和糕点。姨奶奶要让人送到哪里去给二姑娘吃?”
张姨娘闻言手中一顿,登时没了力气,盘子“扑棱”一声摔在地上碎了,瓜品糖果撒了一地。张姨娘直愣愣的看着素素,呆呆地问:“二姑娘出嫁了?”
素素闻言一愣,忙上前扶住她道:“是的,已经出嫁了。”张姨娘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顿时,屋里小丫鬟哭成一团。素素见状不禁大骂道:“哭什么哭,还不赶紧去叫人来。”外面有媳妇听说张姨娘昏厥过去了,忙跑了进来把张姨娘抬到塌上,拿手指死命的按她人中,张姨娘终于把憋住的那种气吐了出来,悠悠转醒。
素素见状不禁舒了口气,忙使人去上房回话,自己则扶着张姨娘坐了起来,叫人沏了浓茶来,服侍张姨娘喝了两口。张姨娘省过神来,又想起元容已经出嫁,自己却没见得元容一面,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素素在一边劝慰了半天,张姨娘方才好些,上房打发人送来了参汤和燕窝,又传话让素素仔细照料些。素素忙应了,扶着张姨娘把参汤喝了,又叫人拿那燕窝去熬粥,直到张姨娘有了些精神头,素素才回了上房。
士衡元秋见面
顾礼听说元容嫁妆里的家具是李肃枫新打好的,顿时心里感激不尽,忙花了大价钱寻了上好的木料,找了工匠,照着最新样式、费了大半年的的功夫重新做了套家具给李肃枫送去。顾礼见李氏为元容的嫁妆花费了许多心血,心里更为敬重她。如今顾礼年纪大了些,便更加喜欢李氏的稳妥、温柔,反而厌恶起林姨娘的故作娇媚来,而张姨娘近几年来举止行为着实让人厌恶,更不得顾礼的心。因此自元容出嫁后,顾礼每日都歇在李氏屋里,再没去过张、林两位姨娘那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元容出嫁后,李氏开始准备元秋的亲事。因有了元容出嫁的经验,李氏便打算早些筹备元秋的嫁妆,纵使费上两三年的功夫,也要保证东西都是极好的、齐全的。
因马上要回京,李氏便想着在回京前把元秋的婚事定下来,省的回京后再出什么幺蛾子。偏生士衡也是这样的想法,就怕自己一没抓住,元秋被许给了别人,成日催着老王妃叫人去下聘。老王妃被催的没法,只得和郡王妃把李氏叫人,两府定了个吉祥的日子过文定。
士衡晓得元秋就要回京城了,再加上定了亲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少了,因此他便想在文定之前去见一次元秋。两府此时已在议婚,士衡不能像以往那样直接去后院,只得先去绕到书房去寻顾山说话。
顾山也有多日没见士衡,听小厮说世子来了,忙出门把士衡迎了进来,又叫人沏茶来吃。士衡见屋里屋外都站着服侍的人,也不好开口说想见元秋,只得佯装无事般和顾山闲聊。顾山陪着士衡说了会话,瞅见士衡心不在焉的神情,心里便晓得士衡的来意,不禁暗自笑了他一番。
士衡却不晓得顾山已洞悉自己的来意,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才能去后宅见元秋一面。顾山见士衡手里端着茶却发着呆,茶水也不往嘴里送,便笑道:“书房炭火不足,坐了会倒觉得冻得慌。不如去我屋子坐一会,正好有我新做的文章给你看下。”
士衡忙笑道:“如此甚好,我记得上次在你房里看到一本诗集,别处没寻到,正好去借来一看。”
顾山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房里有什么诗集,才晓得这怕是士衡找的借口,却也不戳破它,只笑着带他去了自己院子。
顾山向来不喜欢人多,他屋里也只有两个大丫鬟伺候起坐,其余的小丫头都进不得屋子。大丫鬟采娟端上茶水、果品便立在一边,士衡笑道:“世子说上次在这瞧到了什么诗集,你们去我屋里寻下,找到了就拿过来。”
彩娟笑道:“每日都打扫屋子,没见什么诗集。不知道世子要寻的是谁写的诗?”
士衡只不过随口一说,哪里知道是谁写的诗,因此支吾笑道:“上次只瞅了两眼,却没看到名字哩。”
顾山略微想了下,才拍手道:“前阵子三姑娘从我这拿了些书去,想必在她那。采娟,你去三姑娘院子,问她那里可有世子说的诗集。”
采娟听了忙应了,行了礼后撩了帘子出去,顾山见屋里没人,便打趣士衡道:“一会寻到诗集,你就不必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了吧。”
士衡听了眉眼都是笑意,哪里会怪顾山打趣自己,只一个劲的朝他作揖。采娟去了半天,却空着手回来了,顾山问她道:“三姑娘找到诗集了吗?”
采娟忙回道:“三姑娘说,不记得哪几本诗集是从少爷这里拿的,前天整理屋子,三姑娘叫人把她屋子的书都放到揽翠阁去了。”
顾山笑道:“既然这么着,我们去揽翠阁找罢。”遂带着士衡一路进了园子,远远的两人就瞧见揽翠阁外面站着丫头,顾山笑道:“看来有人比我们到的早。”士衡只红着脸笑,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揽翠阁的书香带着两个丫头见顾山和士衡到了,忙行礼请安。顾山故意问道:“你们怎么在外面站着?”
书香笑着回道:“三姑娘来看书,奴婢们怕有声音吵了她,便在外面候着了。”
顾山搓着手,指着旁边的小屋子说道:“你们去那暖和暖和,这里没什么事,不用你们伺候,我和世子去寻一本书就出来。三姑娘看书至少要一个时辰,你们在门外候着非冻坏了不可。赶紧去暖和暖和吧,有什么事自有三姑娘屋里的丫头找你。”
书香听了忙行了礼,又掀起帘子让顾山和士衡进屋,自己切了茶送去,这才带着小丫头去旁边的屋子烤火。
顾山、士衡两个喝了两口茶,就把茶盏放到一边的梨花桌上,两个人一先一后上了二楼,转个弯去,正好瞧见元秋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棉袄坐在窗边拿着本书在读。织梦在一边拿包袱把元秋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包起来。主仆两个听到声响均抬起头来,元秋见是士衡和顾山来了,忙起身笑着朝两人行了一礼,又叫织梦去端茶。
织梦忙把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放好,朝士衡、顾山行了一礼,才匆匆下楼去煮茶。元秋见此处并无旁人,便笑着和顾山道:“哥哥问我要什么诗集?我可从来没在你那拿过诗集来看的。”
顾山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诗集,只是士衡一个劲从我那乱翻,我想我那里翻不到,自然在你这里能寻到,这才打发丫鬟来问你。”
士衡讪笑道:“不过是一本诗集罢了,找不到有什么要紧。倒是元秋妹妹有些日子没见到了,一向可好?”
元秋笑道:“都好。只是比平时忙些罢了,再过两个月就要回京,有好些东西要收拾,又要做些香囊荷包之类给交好的姐妹送去,留一些念想。”
士衡闻言便想到两人即将在两个地方,以后想知道个音讯都不是那么容易,心里不禁哀愁起来,连声叹了几口气。元秋见状忙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也不怕别人听了笑你。”
士衡道:“我有什么可笑的。倒是你,做了那么多东西,可有我的?”
元秋笑道:“我刚才说了,做了送给我的好姐妹,难道你也是我的好姐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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