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第二日起来便叫人去打听合适人家,张姨娘听到风声,忙赶到元容劈头盖脸就问她道:“夫人要给你定亲,你可知道?”
元容听了大惊,忙说:“我自然不知,姨娘可知道是哪户人家?”
张姨娘摇头道:“听说还没定下来。我问你,你和世子怎么样了?”
元容听了羞道:“我一个姑娘家,能怎么着?不过是送两次茶点去罢了。后来世子病了就再没登门,我也没机会见他。其实不瞒姨娘说,我瞅着世子对我厌烦的很,我早就没了那个心了。”
张姨娘听了只得叹气道:“你却是个笨的,怎么没讨到喜倒让人先烦了你。”
元容听了低了头去,半晌才道:“是我太心急了。既然母亲替我张罗婚事,我也不去想那些了,定了谁家就是谁家吧。”
张姨娘见元容一副倦怠的神情,心里不由得生气,拿手指戳了她两下,才气呼呼的出了院子直奔上房。
李氏见张姨娘来了,便抬眼问她道:“我不在这一个月,你们可还安分?”
张姨娘见了李氏眉眼含春,心里先嫉妒了一回。原本以为夫人不在家,自己能多被宠幸两日,谁知顾礼总共也没去自己那边两回,反而林姨娘那小蹄子还比自己多了两回,让她在自己跟前炫耀了几日。
张姨娘见李氏如此问,便故意说道:“夫人还不知道我,素来老实巴交的,不像那姓林的小蹄子,趁着夫人不在就和老爷使媚。夫人没在这一个月,她拉了老爷去她屋里住了四天呢。老爷早上起来去了衙门,那小蹄子就自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成日里也不做针线,就那四处乱晃。”
李氏听了也不说话,只拿茶来吃。张姨娘偷瞄李氏面上神情,却看不出什么喜怒。李氏吃了几口茶,方放下茶盏说道:“我不在府里,你们自然要替我精心服侍老爷,只是耍滑偷懒却是要不得的。我以往只心疼你们住的地方偏远,不叫你们每日来立规矩,谁知倒让你们学会偷懒了。既然这么着,你和林氏还要每天来上房立规矩才是。你在府里多年,林氏后进府,年龄又小,你也要多教导下林氏,省的传出去叫人家说我们府里没规矩。”
张姨娘闻言冷哼道:“夫人不知,林氏素来轻狂的很,哪里听得进我说的话。”
李氏道:“论理,她也要叫你声姐姐才是,哪里有和你横眉竖目的道理?你只管去教她,若是她不听你的,你只管来回我,我替你做主去。”
张姨娘听了忙欢天喜地的回去,也把元容的婚事丢在脑后了,只想着要怎么趁机去整治林姨娘一番。
李氏自从和顾礼说了元容的婚事,自己也上了心,叫人找了官媒孙婆子来,问她可有合适人家。
孙婆子笑道:“我正好知道几个极好的,说给夫人听。那桐庐县新任县丞王老爷正好想娶一房媳妇,虽然年纪略微大些,却是个没娶过的。他当初一心读书,只想考出个官来做,所以将婚事给耽误了。”
李氏听了问她道:“那人多大了?家中还有什么人?”
孙婆子道:“王老爷如今二十有二,家里高堂俱在,又有一双弟妹,想必也是个有福的。虽然王老爷如今只是个八品小官,但是这次要娶可是正室,他又是个上进的,想必没几年就能升起来。”
李氏点了点头,便问她道:“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
孙婆子笑道:“还有一个乡绅,家里极其有钱,元配去年病故,那乡绅老爷要寻个继室。”
李氏听了便摇头说:“乡绅粗鄙,还是要选个读书人家才好,清贫些倒没什么,只是人品要好。”
孙婆子听了笑道:“夫人说的是,杭州城内有个王秀才学问极好,人又年轻,只是无父无母,单身过活。”
李氏听了都觉得不太好,便想和顾礼商议一番再说,只和那婆子说再让她留意一番,便打发她走了。
元秋回家在屋里休息了两天,才叫织梦把自己带回来的箱笼拆开,元秋把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分了几份,叫人给紫嫣、顾山、元容分别送去。
士衡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觉得见不到元秋的日子太过难熬,每日在郡王府里算着元秋归来的日子。说起来元秋不过走了一个月,士衡却觉得像过了一百年一样。好不容易听说元秋回来了,又四处送了礼物,士衡忙换了衣服收拾的鲜亮了,骑马去了顾府。
元秋的想法
元秋正在屋里看着丫鬟归置箱笼,就听小丫头来报说世子来了,元秋的闺房自是不方便请士衡进来,丫鬟们只得请世子先到厅里先坐了。士衡哪里还坐的住,想到马上要见到元秋,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紧张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元秋从内室缓缓出来,士衡听见脚步声忙回头去看,但见元秋身上穿着半旧的长春绸绵红袄,下身着紫绡翠纹裙,脸上涂抹了淡淡一层胭脂,越发显得小脸白净,眉山远黛。
士衡原本想了一肚子的话,如今见了元秋,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怔怔地看着她。元秋见他这样,便笑着问道:“士衡哥哥光看我作甚?难道我穿反了衣裳不成?”
士衡听到元秋开口这才省过神来,红了脸撇了头去拿起桌上的茶盏去吃茶,借此掩盖自己的无措。元秋见士衡光吃茶不抬头,便笑着问丫鬟:“那茶什么时候倒的?怕是都凉了罢,还不给世子换上新茶来。”
丫鬟忙应了,笑盈盈的来换茶碗,士衡只得放下茶盏,由着那丫头收拾了去,又去端新茶上来不提。元秋见士衡只坐在那低着头不说话,便问他道:“士衡哥哥巴巴的找我出来可有话要说?”
士衡瞅了两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元秋见他这样心下觉得奇怪,只笑盈盈地看着他,士衡见状只得先开口,却不料鼓了半天勇气一张嘴却是:“如今天气冷了,妹妹出来怎么也不穿件披风?”
元秋笑道:“从屋里过来才多远的路,我懒得穿它。倒是士衡哥哥要多穿些才好,我听人说你前阵子病了?现在可大好了?”
士衡点头道:“已经大好了,有劳妹妹挂念。”
元秋说:“你从小习武,按理来说身子骨也是不差的,怎么突然病的这么重?昨日我听人说你病的厉害,可是把我吓得不行。”
士衡听了睨她一眼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打发人去问我好了没?再者,我听人说你给平日亲近的人都送了礼物,怎么单单没有我的?”
元秋听了拿帕子捂嘴笑道:“你还是世子呢,难道也是不知道规矩的?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又和你非亲非故的,哪里好派人去郡王府打听你的事去?让人听了没得乱嚼舌根。至于礼物,自然有你的,只是不好让人送上门罢了。左右你自己总要来这里,自己拿走岂不是便宜。”说着把怀里一直抱着的盒子推给他道:“你瞧这是礼物不是?”
士衡见元秋果然有备了自己的礼物,忙笑着打开,里面却是笔墨纸砚四物,元秋笑道:“虽然不比你平日用的名贵,但好歹是我用自己的体己银子买的,又是亲自挑的,还望士衡哥哥不嫌弃才好。”
士衡忙笑着把那盒子搂怀里道:“不嫌弃,不嫌弃,极好!极好!”
元秋见状笑道:“我说士衡哥哥怎么这么急的跑来,原来是讨礼物来了。”
士衡想把心事说与元秋听,谁知张了半天口,却仍是说不出来,只红了脸去瞅元秋。元秋见士衡今日言行举止大异于前,又神情扭捏,心里便明白了大半。想她活了两辈子,怎会不明白少男情窦初开的心事,只是往日士衡对感情之事似懂非懂,她也只把他亲人一般对待。如今士衡把自己的情感相通彻了,元秋却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元秋是带着记忆重生之人,又是生长在官宦之家,对世家宅门里的争斗可是一清二楚,士衡如今是世子,以后就是郡王,但凡有声望的人家谁不想能把自家的女儿嫁到郡王府去。士衡以后少不得和他父亲一样妻妾成群,自己即使和他有少年情分,但又能维持几年。既然这样自己还不如就此和士衡断了牵扯,以后找个家世简单些的人家嫁了,也落得一生轻松。
士衡见元秋只自己吃茶,也不和自己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便问她道:“怎么一个月不见,妹妹仿佛同我生疏了许多。”
元秋自从心里想了这一番,面上就故意装作淡淡的,也不去瞧他,开口道:“我在想如今我也大了,也要认真做些针线了。”
士衡笑道:“妹妹不是每日都做针线吗?我听说妞妞和泉哥身上屋里的针线都是妹妹做的。”
元秋笑道:“那不过是些小的物件罢了,当不得真。士衡哥哥身上既然大好了,也该去读书了,我要先回去做针线了。”
士衡见元秋举止忽然古怪起来,不禁暗自猜测道:“元秋从来这样对待过我,难道她真要和夏子息定亲不成?”他想到此不由得心里发了慌,伸手就去拉元秋。
元秋被士衡拽着手腕,登时脸红的不行,又不敢硬拽硬扯的让丫头看见,只得低声喝道:“士衡哥哥这是做什么?”
士衡看着元秋的眼睛道:“我只想和妹妹说句话。”
元秋闻言垂了眼帘道:“你不必说了。”
士衡听了便红了眼圈,只盯着她道:“难道我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元秋闻言不禁失了神,士衡性格洒脱,对自己一直又是温柔呵护,自己这辈子从小长到大,见过的男子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士衡无论相貌性格都是顶尖的,若是对他完全没有心动也是不可能的,只是自己理性的思维压制住了这一切,士衡身后是复杂的郡王府,元秋没有自信可以爱上一个将来注定要妻妾成群的人。
士衡见元秋固执的扭头不看自己,只得松了手,嗐了一声扭身跑了出去。元秋低头叹了口气,也回了屋子,只是她也再没什么心情收拾那箱笼,只躺到床上拿被盖住了脸。
士衡从元秋那出去也没心思去找顾山,自己骑马回了郡王府。顾山听人说士衡来府了,便收拾好了茶点等他,谁知过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士衡的影子,便叫小厮去问。小厮打听了一番回来和顾山道:“听说世子刚见了三姑娘,两人拌了几句嘴,世子便气呼呼的回家了。”
顾山听了心里奇道:“元秋素来是个稳妥的,从来待人都是礼让三分,从没有与人争气斗嘴之事。而士衡向来谦让元秋,得到什么好的都先给元秋送去。这两个人怎么会拌起嘴来?”
小厮见顾山满脸疑惑,便谄笑道:“不如少爷去郡王府问问世子不就知道了?”
顾山摇头道:“南平郡王妾室太多,成日斗个不停,去了指不定又撞见什么事,让人家丢了面子就不好了。”
小厮听了只得笑道:“那少爷不如去问问三姑娘。”
顾山笑道:“我这个妹妹素来是有主意的,她虽然面上对什么事物都淡淡的,但若是心里却是个能装事情的。罢了,女孩子难免有些小性子,世子又是大病初愈心里不自在,理他们呢,过两天就好了。”说着自己拿书去读,也不去想他俩的事。
话说士衡回家中,越想心里越不自在,便自去屋里躺下。郡王妃听说世子出府转了一圈回来后脸色就变了,心里吓得不行,忙扶着人去了士衡屋里。士衡见郡王妃来了,少不得打起精神应付一番。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就有下人急急来报:“王姨奶奶和吴姨奶奶吵起来了,两个人打成了一团。”
郡王妃听了冷哼道:“吴妹妹素来知书达理,必定是王氏又刁蛮了,我就说樵夫家的女儿能有什么教养,偏生王爷还不信。”
士衡听了只得安慰郡王妃道:“母亲息怒,不值得为了她们置气。”
郡王妃叹道:“我的儿,你不知这些年我为了你父亲这些姬妾生了多少闲气,人人都看到我身份郡王妃的风光脸面,却不知道我心里苦的紧。”
士衡听了忙道:“父亲定会知道母亲一片苦心的。”
郡王妃摆手道:“我只恨自己生在富贵之家,你看那些寒门小户,虽然清苦些,但也晓得父亲相濡与沫,让人好不羡慕。”
士衡闻言不禁诧异了一番,郡王妃以前从不在士衡面前说这些,一则他是男孩子,二则也是怕他心里和父亲有了隔阂。如今南平郡王虽然是不大宠爱樵夫之女王氏了,但又把自己的表妹吴氏碰上天去。虽然说这吴氏是自己招进府来用来打压王氏的,但如今见她每日面色含春自己心里仍是苦的紧。好在吴氏知道自己身家性命外加父母都掌握在郡王妃手里,即使再得宠在郡王妃面前仍旧是低眉顺目。
如今算来,自从吴氏进门后南平郡王已有两个来月没在郡王妃屋里宿过,郡王妃每夜以泪洗脸,今日偏生又听说那两人打了起来,顿时气得不行忍不住在士衡面前多说了这两句。
那家人垂着手站在门口还在等郡王妃示下,郡王妃略沉吟下道:“去告诉王爷,说王氏妒恨吴氏得宠,对她大打出手。就说我不舒服,躺在屋里睡下了,让王爷自行处置吧。”
那家人听了忙应了退了出去,到书房里寻了南平郡王把郡王妃教的话说了一遍,南平郡王起初娶王氏回府是觉得她自然野性,又天真无邪。只是几年富贵生活过去,王氏的优点早都被府中的荣华富贵给磨平了,南平郡王本来就是喜新厌旧的,别提新娶的吴氏娇小可人,又懂得进退,因此就渐渐地就厌倦了王氏,原本的王氏优点在南平郡王眼中也变成了粗野不堪。
南平郡王听说王氏打了吴氏,心下恨得不行,登时就叫人把王氏送到城外庄子上去。又把王氏生的儿子领到郡王妃跟前,让她亲自抚养。郡王妃正讨厌这个男孩被王氏宠的没边,又没有教养,哪里还肯养他。便以自己身上不好为由,叫人送去吴氏那里。
吴氏本身刚及笄没多久,这两岁男孩又是娇惯坏了的,成日里哭闹,吴氏新鲜了一天就烦的不行,打发奶娘带孩子去之前的院子住。结果也不知怎的折孩子没几天就染上了病,吴氏只当他是故意胡闹,也不去理他,郡王妃又躲在屋里装病不去管,结果那孩子没两天就呜呼哀哉了。
说起南平郡王子嗣也略单薄了些,除了士衡一个嫡子外,其他的妾室生的都是女儿,好不容易王氏生了个儿子出来,没让吴氏养两天就给养死了,顿时心疼不已,不禁也埋怨了吴氏一番,郡王妃此时养好了病,做主罚吴氏闭门思过三个月。南平郡王心里生吴氏的气,也不为她求情,每日去了郡王妃屋里歇息不提。
士衡因心里不自在,自那以后便再也没去顾府,一直在府里静养,连带着也亲眼瞧见了母亲和妾室的斗法。士衡素来以为母亲是清新出尘的,却想不到郡王妃早在十几年的妻妾争斗中变得不择手段。士衡感叹了一番,却也心有所悟。
顾山见士衡连着十几日没来,便下了帖子请他吃酒,士衡刚觉得有些明白元秋的想法,正要在家里细细琢磨一番,便以下个月是老王妃的寿辰,要帮着筹备为由,回绝了顾山。
而顾府里,李氏正为筹备老王妃的寿礼忙的不可开交,元秋少不得帮她参谋了一番。因参加老王妃寿宴马虎不得,李氏又叫绣楼来给自己和元秋做了几身新的衣裳。
转眼间,进了十二月,老王妃的寿辰到了,元秋跟着李氏坐上了去往南平郡王府的马车。
老王妃寿宴
顾山跟着顾礼从正门进了郡王府,李氏和元秋的马车则停在了偏门,偏门上早有婆子候着,见李氏母女来了忙笑着将二人迎了进去,门里另外有媳妇和丫鬟带路。
因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天气越发寒冷,因此女眷的宴席并没有摆在园子里的花厅里,而是在一个大的暖阁里摆了几个圆桌。因是老王妃的寿辰,来祝寿的多半是官员的家眷,彼此都是熟悉的。李氏领着元秋进了暖阁,见已经到了不少人了,便笑着彼此打招呼。紫嫣坐在一个一边,见元秋来了忙招手叫她过来,和她小声说着话。
众人坐了说着,没一会功夫郡王妃便扶着老王妃从后面出来。李氏等人连忙起身,待老王妃在上位上坐了,众人方行礼贺寿,才又自个坐了。
老王妃见来人众多,心里极是高兴,叫过来这个看看又叫那个来瞅瞅。元秋和紫嫣正坐在一起说话,就听老王妃招手道:“那个穿着镂金百蝶穿花红锦袄的是谁家姑娘?过来给我瞧瞧。”元秋听了忙起身走到老王妃跟前行礼。
老王妃细细瞅了元秋两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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