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我们五人顺利到达德州。虽然有些怕见余沐莲的外公,但一等安顿下来,我还是立刻让他们去打听了他的消息。
灾区的房屋有很多都被水冲垮了,这里的病舍都简陋的很,有的只是临时搭建的救灾帐篷。与病人相比,大夫本来就少,现在遇到水灾和旱灾,到这里大夫自然也不会太多,我们问了好久,这才慢慢打听到余沐莲外公的具体位置。
离他越近,我的心就绷得越紧。既想快些见到这个教给余沐莲医术的长辈,又怕他发觉我和她大不相同后心存疑惑。
灵儿看我犹豫着不肯入内,似乎也明白了我心里的忧虑,忙笑着安慰我:“主子,您放心吧,灵儿见过太老爷,一会儿若是见着他老人家,这就先告诉您一声。”
我对她笑了笑,接着便小心翼翼地问她:“灵儿,如果外公不喜欢现在的我,那可怎么办啊?”
“怎么会呢?”灵儿慌忙笑着摇头:“主子,您放心,太老爷一向最疼您了。他若是见着您也来这里赈灾,心里一定高兴的很呢。”
我长吁一口气,努力稳了稳心绪,这才慢慢和灵儿一起入内。谁想刚跨入门槛,就听见有人大声叫道:“老爷,您快来看啊,病患身上起痘疮了!”
一听说有痘疮,我的心就猛地往下跌,一下子落到了无尽端的底处。古代没有疫苗,灾后若再有这个,不单是小孩子有危险,就连大人也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如果再一连串地传染下去,那灾区立马就会变成疫区了……
“灵儿,快,咱们快去看看!”
她见我慌张着往右边的厢房里去,也赶紧快步追了上来:“主子,您慢点儿!”
这丫头一进去,就欣喜、恭敬地朝屋里那个为患者察看痘疮的人叫道:“太老爷,灵儿在这儿给您请安了!”
我听她这么叫,随即就明白面前的长辈是谁了。老人家六十上下的样子,脸面宽宽胖胖的,有些发福,看起来很是慈祥,比我的外公还要平易近人。
也许是一直身处灾区的缘故,他的神色有些憔悴。可是一看见我,他的眼里立马就透出满是惊喜的目光来:“莲丫头,你怎么也来了?”
见他这么亲热地叫,我自然又想起自己的外公来,这便忍不住忙凑到他身边:“外公!”
看来他以前真是很疼自己的外孙女儿,一见我靠过去,就立马伸手摸摸我的脸颊和头发:“哎哟,我的乖孙,外公听说你已经成婚了,今儿个一见,还真是呢……”
我是女孩家,这老年人却叫着“乖孙”,听着还真是有些好笑。不过我心里倒有些感动,随即就嗔怪着对他娇笑道:“外公,莲儿成婚时,您都不到京城里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呵呵直笑:“傻丫头,外公哪会不喜欢你呢?前些日子没到京城,那是因为我又出远门儿来不及去。好容易等我准备好去看你时,这里又有了灾害,这不,就只好留下来了。”
听他说起灾害,我才又想起麻疹的事,当即就急急地问他:“外公,刚刚听说有人身上起了痘疮,这是怎么回事啊?”
外公长叹一气:“莲儿,你学了这么长时间的医术,也好过来看看吧!”
我最怕是痘疮,没想到看过后却更是担心,不由满心焦虑地问:“外公,从脉象看来,这人得的是大麻风,怎么现在却又结了痘疮呢?”
他欣慰地笑:“莲儿,你的医术果然有进步了!”
看他对大麻风一点儿也不害怕,我赶紧问:“外公,您已经想好处方了吗?”
他笑着摇摇头:“处方还没有完全想好,我最近只是在病患身上做了些实验,这个人是恢复最快的。你既然来了这儿,那就过来帮外公的忙吧!”
我答应着点头:“莲儿过来这儿,也是想多看看、多学学,所以就主动过来了。外公,这大麻风……您用的是什么处方啊?”
“这个很麻烦。”他说完,这才想起让我坐下:“我用麻黄、苏叶、防风、荆芥熬汤,让病患沐浴换衣。然后又将生漆、松香、柳皮、雄黄、川乌制成药丸,让他们用酒服下。”
以前我没有太注意过大麻风,但听他说这些,却又模模糊糊地觉得记忆中好像有一方子。凝神想了想,随即低声建议道:“外公,您有没有想过加点儿螃蟹来治病呢?”
他怔了怔,随即连连拍手笑道:“是了!螃蟹性寒,大麻风却是由阴虚阳盛造成的,好,用这个说不定真有点儿作用呢!”
说完,他这才又笑着问我:“莲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我低头笑:“去年府里有人吃蟹太多患了病,所以一说起大麻风,莲儿就想到了这个。”
他听过,很是高兴地拍拍我的肩膀:“好,你能学以致用,不错!不错!外公一会儿就试试。”
“外公,患这个病的人很多吗?”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道:“有很多,现在怕是已超过百人了。”
我心里惊了惊:“啊?这么多了?那他们现都被隔离了吧?”
外公笑:“莲儿,刚刚来时你们难道就没发现吗?这里除了病患和我,并没有其他的人。”
我愣了愣:“这里就只有你一个大夫吗?”
他长长地叹气:“现在人们都在救灾,这样的病,还有几个人愿意过来啊!”
我听了,心里也一片黯然,当即就笑着安慰他道:“外公,您不用担心,莲儿既然来了,这就过来帮您研究大麻风的处方。”
他笑着点点头:“好,既然你愿意,那就先用些汤药防身吧,免得也被他们传染了。”
等我和灵儿用外公所说的汤药沐浴过后,他才又告诉我:“莲儿,大麻风的事……外公还没有上报。你现在是四爷府的人,还是先不要说出去的好。”
我心里蓦地一抖:“外公,您为什么不上报?如果上报的话,我们就可以向官府免费领取药材了。”
他还是摇摇头:“处方没想出来之前,我暂时还不能上报。遇到这样的病,上面的人有时为了省事,就会把他们赶往山林,或者悄悄地处死。现在此病好容易有了些进展,我自然不想放弃。”
我还是很忧心:“外公,您说患大麻风的超过百人,那药材怎么办?我们到哪里去找药材啊?”
他见我一脸担忧,忙笑着安慰我道:“莲儿,你放心吧,外公之前和这里的药房有些交情,如果咱们缺乏药材的话,他们会帮忙送过来的。”
一听药材有保障,我这才放下心:“外公,莲儿这次来也带了些银票,如果真有急用,咱们也可以拿这个去买些药材回来。”
他听了笑:“你在三悦草堂的事,外公在外面也听说了。万岁爷答应你婚后可以继续行医,我也感觉很是欣慰。医术无止境,你以后若想有所成就,必须要更加努力才是。来,咱们这就开始研究处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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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祸突临
为人医病是我工作的重点,可答应过卷毛儿的事,我也丝毫没有放松。外公在灾区呆了那么久,我若问当地官员赈灾的事,他自然是那最佳人员。
见我向他打听这个,外公有些意外:“莲儿,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啊?”
我顿了顿,最后还是说出了实话:“四阿哥他很关心赈灾的事,所以想让莲儿到这儿后问一问,好再向万岁爷据实以报。”
外公愣了愣,接着便很是清楚地说:“赈灾的粮食很少,药材就更不用提了,所以我才没有上报大麻风的事。说了也没什么用,反而还会给这些病患带来麻烦。”
说完,他又轻轻地叹气:“哎!说起来是赈灾,官员们能有几个是全心投入的?有的地方官闹亏空,上边儿拨下来的银子大部分都进他们的口袋了。”
我怔了怔:“这怎么可能呢?皇上不是还派有巡察御史吗?”
外公听了笑:“巡察御史大张旗鼓地来,见的都是那些官员。当地的官员汇报情况,当然只会说自己的功绩,怎么会傻着挖自己的墙角呢?而且这灾害,有时还能帮他们补亏空呢!”
我更是不解了:“灾害还能帮官员补亏空啊?”
“是啊!一有灾,皇上就会免除去岁或当年的赋税,等赈灾的人一走,地方官员照旧收取老百姓的钱财,以前的亏空这不就补上了吗?”
这样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顿时觉得晕晕乎乎的:“外公,这免税的事老百姓都知道,他们若是收税钱的话,不就可以趁机上告了吗?”
外公笑着摸摸我的头:“傻丫头,你是学医的,这个你哪懂啊?四阿哥既然让你据实以报,那你就把外公说的这些写上去吧。如果他真是为老百姓着想,应该就会把这些上奏给皇上。”
我迟疑了半晌,随后期期艾艾地对他说:“外公,莲儿不懂这个,要不……您就帮着写一写吧?”
外公豁朗地笑:“好啊,赈灾的事我比你清楚,帮你写写也不是什么问题。你呢,在医学上很有潜力,那就专心帮外公研究处方吧!”
听了这个,我心里一阵儿羞愧,那些药材都是我根据记忆逐步添加上去的,哪有什么潜力啊!
现在看他满脸笑颜,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外公,那个……莲儿还有件事想对您说。”
他见我小心翼翼地说话,忙笑道:“莲丫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听了,低下头去缓缓说话:“去岁回京时路过济南,莲儿生了一场大病,除了医术,之前的事……差不多都记不得了……”
他听后,果然就愕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又温和地问:“你真的都记不得了?”
我看着他轻轻点头:“是,嘉兴学医的事……也记不得了。”
正忐忑不安时,却听到他哈哈一笑:“记不得就记不得了,咱们祖孙倆近来相处得不就很好吗?既然你生了病,来,那就让外公再给你珍珍脉吧,可别留下什么病根儿了。”
诊脉我倒不怕,反正这身体是余沐莲的。可是他切过我的脉搏后,却连连皱起了眉头:“莲儿,你的病……是谁帮着治疗的啊?”
我心里惊了惊:“怎么了?”
他见我着急,忙笑道:“你以前的体质有些弱,现在倒好了很多。为你治病的大夫,看来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呢!”
我恍然大悟,要说身体变好了,那当然是因为我坚持练了一年太极拳的缘故。现见他这么说,随即看着他笑道:“那位大夫是他们请来的,等莲儿醒来时,他都已经走了……”
原以为大麻风病会很快地控制住,可是没想到患这种病的人越来越多,每天都有十几个人被自己的家人往这里送。半月下来,不用我们自己上报,别人也知道我们这儿成了大麻风病人的收容所。
为了记忆中那些对大麻风有用的药材,我的头每天都快想爆了。外公更是辛苦,除了牺牲睡眠外,还要到外面想办法寻求药材。尤其是人参,平日就很难买,现在身处灾区,要想弄到就更是困难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写信给京城的七阿哥让他找九阿哥帮忙。
谁想那些治病的人参还没运到,半夜里就听灵儿急惶惶地在门外叫我:“主子,不好了,他们……他们要封锁我们的病舍了!”
我心里一紧:“为什么要封锁?”、
“他们说大麻风容易传染,不好医治,所以……所以要封锁起来。主子,这可怎么办啊?”
出这样的事,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慌忙着起身穿衣,随后就忙坐上马车往病舍那儿赶去。
真是没想到,我们刚到附近一里之远,就见病舍那边儿火光冲天,浓烟阵阵。
等到了跟前,这才清楚地看到一些手拿弓箭的官兵,他们围着病舍密密地将火苗射向里面。这下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是想放火烧死患大麻风的百姓。看来外公之前说的,一点儿也不假。
令人发指的是,对那些想要逃离出来的病人,他们竟还不留情面地用刀一一杀死……
我从未到过如此的血腥现场,也从未见过如此惨无人道的做法。现在眼前只是一片黑,同时还觉得一阵儿恶心。如果不是被茹双、灵儿她们扶着,我肯定会当场晕过去。
可是我更担心身处村里的外公。难受之余,我也顾不上想别的,就那么急冲冲走到负责此事的官员面前大声喊道:“大人,他们是无辜的,你们不可以这样做!不可以这么做!快住手吧,大麻风的药方……我们已快研究出来了!”
那人见我们几个是生面孔,当即就生气地呵斥道:“大胆!这可是上面的决定,你一个小小的平民,竟想在这儿犯下忤逆之罪吗?”
不等我说话,卷毛儿的那两个护卫就赶忙迎上来直直地应声道:“大人,我们主子可不是什么平民,她是咱们万岁爷亲自批准来这里参与赈灾的大夫,也是京城四阿哥府的家眷。病舍里面为病人诊治的余老先生,正是我们主子的外公,也是万岁爷经常向人提起的大夫。他在里面尚未出来,你们这就放火烧毁病舍,若是有什么事,皇上、四爷他们追究下来,你们担当得起吗?”
这两人平日闷不吭的,现在应对起官府的人却如此威严,还真是让我大大地吃了一惊。
他们那些当官的,最怕上面的人,现见他们两个搬出皇上和四阿哥来,随即就停了火箭放我们进去村子。但是对那些离开病舍的大麻风病人,他们仍是不肯手下留情……
村子中央有一条大道,我们遂借着火光从这里进去。现在外围虽然有火势,但暂时还没有烧到村子中央来。让人痛心的是,这路上竟还躺了十几个中火箭死掉的病人。看着他们,我的心越是难受,也更是担忧外公的安危。
天很黑,可村子里的烟气却把人熏得直流泪。想起以前学过的火灾知识,我赶忙让他们在身上浇了些冷水把衣服浸透,接着又把手帕弄湿掩住口和鼻,急急地往村子中央的病舍方向去。
从外面看去,这儿暂时还没有遭火灾。但看着周围的形势,说不定很快也会烧起来。可是等我们进去,寻了好大一圈儿,也只看到一些执留在此地未及离开的病患,就是没见着外公。
不知为什么,等从屋里出来,这几十个病患竟将我们几个紧紧地围在了院子里。
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灵儿就害怕地躲进了我的怀里,茹双则在我身边紧紧地挽住了我的胳膊。
卷毛儿四的两个侍卫,一个留在了村子外围监视着那些官兵不再放箭,现在这个叫和远的,则是满脸警戒地挡在我们三个女人前面,厉声地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些人一步步地靠过来,语气很是凶狠地说:“你们是朝廷派来赈灾的人,为什么却串通官府要我们死在这里?!我们不想做什么,要死的话就一起死吧!”
原来这些病人认定是我们几个串通了官府的人,难怪突然间会满脸凶煞的模样。
完了!他们若是这么想的话,那外公……岂不是早就遭毒手了?一想到这儿,我的心立马就怦怦直跳,赶忙慌张着问:“这里的大夫呢?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
他们不回答,继续慢慢地往前逼过来:“患了病就有罪吗?为什么要让官府的人烧死我们?为什么?啊!”
看前面的和远想要对他们动手,我赶紧上前制止道:“不要懂,先让我给他们解释清楚再说。”
说完,我稳住神,装作无所惧意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大群病患:“你们大家请听我说,请听我说!我们是大夫,是专意来这里治疗大麻风病的大夫。如果不是真心真意地为了给各位治病,我们早就放弃配置治疗的药方了。你们想想,这些天治病所用的药材,就连那人参,都是我们免费供给的。如果真想害死你们,我们蛮可以在药材中做手脚,让你们无声无息地死掉。不过请大家放心,我们不会这么做的。就是因为关心各位,我们这才冲进村子里来。请大家放心,只要有我们在,就一定不会再让他们杀害你们,也一定会想办法找出治病的药方!”
他们听过,仍是满脸置疑,随后话里还带了些恼怒:“什么保证?如果不是得这病的人越来越多,我们会被他们烧死在这里吗?”
对无法治愈大麻风的事,我确实觉得惭愧。可是记不起那个药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长长地吸了口气,我诚心诚意地继续保证道:“请大家放心,只要你们告诉我这里大夫的消息,我就以自己的性命保证,一定不会再让他们杀害你们!”
是人都不想随随便便地死掉,他们见有转机,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你们可是朝廷派来的人,真的能保证吗?”
我怕外公出什么意外,忙急急地答道:“我们能保证!这里的大夫呢,他现在哪里?!”
他们彼此会了会意,随后终于指着外面道:“大夫去外面救人了,一直都没有回来。”
我们听过,刚要出门去寻,他们这群病人忽又伸手拽住了灵儿:“这个丫头我们留下,如果你们的保证真能做到的,我们这就放了她!”
话音刚落,茹双随即就接口道:“你们放了她,我愿意留下来!”
灵儿早就被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现在听茹双这么说,身子立马就又直了起来,满怀感激地看着她道:“茹双姐姐,我愿意留下来,您就快随主子去找太老爷吧!”
茹双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傻丫头,你懂些医术,路上如果遇上病患,说不定还能帮主子照顾着些。你们快去吧,等找到太老爷,咱们这就一块儿出去。”
我笑着向茹双点点头:“好姑娘,你委屈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回来接你……”
古代的房子大都是木制的,一有火就很容易烧起来,等到外面时,那火势却越来越旺。
好在大路上没什么火,我们三个顺着这里分头去找,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外公的回应,也没有见其他的病患。
灵儿和我碰头后,赶忙柔声安慰道:“主子,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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