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运气好,在初试啼声之际,就蒙提拔,帝国官场虽非乾净如纸,旧势力一派臣子仍不时杯葛议事,私下龌龊,但大抵而言,皇帝勤政,两相廉洁,政局安定,新人臣子认真办事,步步高升也没什麽困难。反之,玄武官场可像是吃人不吐苦头的人间修罗场了,瞧那两排臣子,壁垒分明,勾心斗角,头上还顶著一个狼虎之君!他万幸自己当初是选了帝国科举。
「能使忠臣之君,固有眼光,但能使j臣之君,就有权谋了。昊悍陛下使不来j臣,但黑皇得心应手,不要小觑玄武之国,尤其在新任黑皇当政之後。」他提醒道。
忠臣愿立谏王上於刀下,如比干剖心、子胥悬头,望君王行於正轨,莫入歧途,而j臣窃讨王上於卒前,盼承君恩,谋得私利,王若不察,国破家亡,但若能洞悉其中奥妙,使役得当,j臣亦不失为手足,能护主、能使坏──能不择手段。
清浊并纳,行於中庸,左制右衡,即是帝王权柄。
「大人,被你一说,我真头痛了,帝国没j臣也错了麽,我倒觉得昊悍陛下很好,如沐春风地,看你刚刚跟黑皇交锋,我都要以为彷佛置身大北囤垦区,天寒地冻。」现在想来还会哆嗦。
「没j臣怎麽会错,只是某些时候,帝国也需要能干丑事的人,手不能太乾净,要有不惜违逆君王,满身污秽的觉悟。」洁身自好,若只为成就忠义之名,那与j臣何异,一者贪当前之利,一者图後世美名罢了。
「见解精辟,劭阳记住。」实话说他与澄远年岁相去无几,当年殿试,陛下亲典为状元,意气风发,原以为可伫一州一县,率一地之民,没想到却给指成了辅佐官,旁人羡慕,觉得可攀权附贵、一步登天,他却不然,认为此位居一人之下,无实无权,反倒有所怨对。後来才知道陛下是真心爱护,没让自傲自满的自己放去外头坐井观天,而是跟著沙相多方经验,步步栽培。
这份心意,足足让他感动很久,誓言此生忠贞不贰。
「离酉时还早,回去小憩片刻,养足神,晚上可别又被吓得跟鹌鹑一样了。」澄远笑话他几句,果真惹得劭阳扁著嘴,不服输的哇哇大叫:「我是一时失常,才没有被吓到!」开玩笑,他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在那瞬间确实对黑皇起了敬畏之心。没有!没有!没那回事!他只忠於昊悍陛下!
话说…要非沙相站在前头顶著天,难保那刻他不会脚软跪下,天啊──想到晚上还要再见黑皇一回,他真有点脊梁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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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御花园
天下皇室园林,不出宽、广、华、贵四字,玄武自不例外,只是其奢靡、挥霍的程度,更令各国使节目不暇给,数百座亭、榭、楼、台对称布置,金瓦银柱、红墙白石,数量之多,一言难蔽。建筑之间又散布了许多造型奇特、形态各异的稀石盆景,加上古老的松柏和珍贵的四时花木,繁丽之盛,尚无他国可及。
先前被冷落之极的帝国代表,如今咸鱼翻身,近坐黑皇右侧,其左侧占的是霍承恩、接著是郑德甫,内侍一宣上膳,手鼓、撞铃、月琴、各类异域音乐如旱雷破寂般拔空而起,同时薄纱彩衣女子皓腕轻舒、倩步盈移,翩然飞进会场,炫目开舞。
数名妙龄女伶,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窈窕身段、妖挠腰只,生得娇俏狐媚之相,又不时倾身旋摆,呼之欲出的嫩白雪||乳|,令在场男人血脉贲张、无不疯狂。
「司外卿若中意了谁,迳取无妨,本皇是很大方的。」黑擎盘坐於巨面熊氅之上,左一个端庄嫔妃为他夹食、右一个娴雅侍妾为他斟酒,背後跪著两个槌肩,腿边俯著两个捏腿,君王之乐,莫过於此。
「恭敬不如从命。」他邪魔一指,点了舞伶中最美艳的一个。该名女子秀发一拢,露出大截诱人粉颈,纤纤玉手撩起裙摆,巧如春笋的赤足在红毯上款款走向沙相大人,小腿的曲线是那麽匀称修长而引人遐思…看得其他众位大臣不禁浑身燥热,羡慕不已。
「有眼光。」黑擎哈哈大笑,就著侍妾之手,豪饮一盅,眼底邃深又有几人能解?
司澄远臂揽佳人,脸凑过去,便是豺狼恶虎般的往她柔嫩如水的粉颈上狠咬几口,女子娇呼,欲拒还迎,一手悄然勾搭上大人胳膊,施力往自己马蚤浪胸脯压。
眼见帝国沙相豔福不浅,诸国使臣纷纷要求比照办理,黑皇也爽快,大手一挥,全应照准,刹时之间,群蜂采蜜,满园春色。
「外卿可记得多年前,我俩初识之景?」黑擎不介意的当场撕破侍妾的衣裳,罩住一只挺满的椒||乳|邪肆搓揉,此举自然更使底下人兽性大发,虎吼连连。
「虽稍模糊,但还能记忆。」他嘴里轻描淡写,手底也不遑多让,探入女子下裙,弄得她滛叫声声。
劭阳快不识眼前之人了!虽然很想当众抓狂,但也显然知道不是时机,尤其二人对话高来高去,字字珠矶,他可不想贸然坏了大事,只得佯装与人同乐,也召来一女,暧昧三贴。
「哦…」黑擎不掩恶笑,一侧身,在澄远耳际道:「别告诉朕,你忘记了当初是朕通风报信,让霍力了你布下之局的。」音量低到仅两人得听,对面的霍承恩埋首女体之际,仍频频朝这张望,可他怎会料到,当年间接将他儿子推向死路的,正是眼前黑皇!
「黑皇陛下圣恩,外臣自然铭记在心。」皮笑、肉也笑,笑得理所当然,毫无破绽。
视线再度激突───探对方的底。
(89)
「铭记在心?是记恨朕吧。」黑擎吐气绵长,字句说话,毛骨悚然。
「外臣怎会记恨黑皇陛下,能为您所利用,是外臣的光荣。」牛皮涨的气,是什麽料,当年双方都已心知肚明,只是未戳破而已。
玄冥之朝,冠姓黑者,能有几人?非尊即贵,权势之人。
「哈哈哈───司外卿言重,朕有利用你麽?」充其量,不过捎个小信儿,让霍力死得不明不白,动乱朝政,左相挟丧乞怜於父皇,他窃机谋得其他不满势力罢了。
「黑皇陛下认为没有,那就没有。」随著流水过低阶,敌不动、我不动,不温不火。
「司兄,朕喜欢聪明人,真的不考虑过来?」普天之下,能跟他这样过招之人,寥寥无几,不捻来斗斗,会太无聊。
「黑皇陛下厚爱,外臣心领。」
司澄远总在陛下之前加上『黑皇』二字,就是表明自己的陛下只有昊悍一人,他人不能代之,况且……黑擎真意并非想要自己做臣,霸道之王是不会容忍一个能分庭抗礼的霸道之臣,两雄相争,不过征服与被征服而已。
「朕虽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不识相的聪明人,贵国的心意,朕收到了──朕不想再看见你。」举觥,逐客。
宛若黑豹般的王者,嗜血是本性,征服是本能,他不屑用横冲直撞的手段残杀敌人,反倒精心布置,巧计扑补,捉到猎物并不即刻撕食,总要拖到树荫或草丛比较幽静的地方,优雅的品味胜利果实。他讲究暴戾的气氛,但绝不露出贪婪吃相。
立於天下之中的玄冥黑皇,堪称最友善举止,就是相互隔离,不要衅起他的肆虐之心呐。
「谨遵黑皇陛下旨意,愿两国世世友好。」回敬,烈酒入喉,啪哧一声,两只白玉夜光杯瞬间在各自掌中化为灰烬,劲风一扫,尘粒飘扬空中,折射出点点星光。
「本皇不送,诸位自便。」黑擎起身,在嫔妃簇拥之下离去。
待他一走,澄远即推开紧贴在身上的女体,冷然震震衣袍,像是抖去什麽不洁之气,对劭阳道:「享乐够了就回去,後日启程回国。」说罢,悄然退去。
劭阳装腔作势的又调戏了女子一回儿,借口不胜酒力,逃离那实在难以消瘦的美人窟。奔回尤宅,晚风楼内无人,拿门房一问,答曰:「沙相大人不是跟您赴宴去了?他还没回来呀。」劭阳丈二金刚,只得私下先吩咐几人,准备打包行囊。
另一边说澄远,他离了御花园,不动声色,出了皇城,脚尖一瞪,施展『掠影无痕』便往郊外奔去,暗地里的细探跟不上,在林里左张右望,急忙鸣笛,召同夥搜寻,殊不知目标早已转向,回头潜入宫廷。
玄武皇宫占地千里,粗略可分东、西、南、北、中、五苑。
北苑为黑皇的私人休憩地,尚包括卧龙宫、凤銮宫、御书房、御花园、通天阁及先祖太庙,平日非有诏令,擅闯者无论地位高低,杀无赦。
中苑乃国家大事朝议之处,真武殿、太武殿、宝武殿,是主要三殿,其馀如议事房、军要厅皆设於此,原则上是供中央重臣商研朝政之用。
东苑属太子,是一座造型雄伟,金碧辉煌,飞檐交错的宫殿,整个殿中由数十根巨大的石柱支架著,其中有十二根大石柱,雕刻著八仙游山、浮云川海、桥、洞、奇禽异兽等图样,储君之势颇为庄重。
南苑则是太监、宫女等内侍府编制人员的居住活动之所,位於皇城外环,亦有前卫之意,内侍府总管执此牛耳,统管训练各个奴才,以尽善伺候皇家。
最後的西苑就是後宫所在,有三宫、六殿、十六院、一迷楼,春在亭榭可赏花,夏在湖面可泛舟,秋至海山殿上观歌舞,冬歇沐昭楼下赏瑞雪。四时四季,乐不可支。
而镇守皇城的护卫者,乃万里挑一的精锐黑卫军,身手不凡,训练有素。澄远小心翼翼、不敢大意,绕过层层壁障,停於一处冷冷清清的桂木院前,巧声踏门而入。
室内雅致,桌华椅贵,但仔细一瞧,多处都有积尘,显然久未经勤劳抚拭,陌生之人擅闯,也不见制止,不禁怀疑此地真是警卫森严的宫廷?
揭开珠幕,喀喀声响惊动了内人,只见那人急急回望,像是深切的盼著什麽很久很久了,却在瞧清来人之後,怔然。
「十二年了…我一直很想来找你,又怕你还生我气,真是好笑,都这把年岁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别扭…」挠挠头,他说得有些羞赧,眼神却真挚无比。
「澄远…」咬唇,猝不及防,乍见好友,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簌掉,眨眨,水雾朦胧之间,若影若现之人,可真是他?
「跟我走吧,墨北,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不可置否,重逢的瞬间,他有想杀黑擎的冲动,只因他竟把好友糟蹋成这样!
明眸黯淡,面色憔悴,发根枯黄,全身上下都失了生气,这是当年那个自信洒脱的韩墨北麽!?这是当年那个不老容颜、娃娃心性的韩墨北麽!?这不是他认识的墨北,眼前的只是个遗弃自我的空壳子…
「…你笑我吧…听不进你忠告,硬是把你当成棒打鸳鸯的恶人…没想到我随他回京…两年…才两年…我就什麽也不是了…」低头,哪堪一个痛字,情到浓时情转薄,既要薄情,当初为何多情!?既然深情,又为何今日无情!?他断痛心肠也不能了解啊!!!
痴痴的等、痴痴的等…等良人回头,等到的却是一个个几乎让他心神丧失的残酷事实…新任黑皇,前八皇子黑擎,三宫六殿十六院,共有四夫人、九嫔妃、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除了后位空悬之外,还另有一百二十一位妾侍,以及成千个没有名号的宫女……
他们共享一个丈夫…
而自己这个当初被风风光光迎进黑府,娇宠两年的”男妻”,在如今黑皇的後宫编制之中,也不过就是那八十一御妻内的其中一人而已!!!哈哈哈哈哈哈!!!
墨北疯狂大笑。
十年未修的青丝长至脚踝,纠缠著自己,逃不出这网魔咒,他哭、他笑、他怨、他泣,又能怎样!!!翰日早就不要他了………十年,十年都无一问啊!!!
(90)
「你後悔麽?後悔信他一场?」屈膝蹲至狂乱的墨北前,澄远轻问道。
曦草露如郎幸薄,乱花飞似妾情多。道人薄幸,实则五分恨意,四分幽怨,还一分不舍。十年,为何离不开这牢笼,痴痴傻傻,不过执著那一份花月之恩麽。
悔,或不悔?
「……怕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旧不晓得什麽叫後悔呐…」墨北含笑若泣,悲痛若喜,爱恨交织。
空衾独守的时候回想那两年──幸福是真的、浓情是真的、快乐是真的,在一起的每一分秒都那麽无憾,自今未有片刻遗忘,他後悔不了啊!纵然当初能预知後果如此…他亦逃不出、也迈不出翰日撒下的天罗地网──
男人没有欺瞒他,只是不羁的心专注不了一人,他掳获人心的本领,无庸置疑,但他的甜言蜜语,举手投足,一片用情和交心,通通是有期限的。
两年,早已远超过他所娇宠的每一位嫔妃,他该知足了麽……?
海棠开尽了,还有纷飞柳絮,情缘渡尽了,总还有份恩在,他如此地负了心,冷淡疏远,一面不给,一词不予,他该知份了麽……?
他不甘啊!!!
澄远用力抱住韩墨北悲颤的身子,像是想给他支撑,给他力量,当年他从一片深渊中拉自己一把,如今,换他为墨北晦暗的心灵开一道天窗了。「我们离开这里吧,你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好找回你自己。」拨开墨北遮面的长发,柔柔摩挲他枯瘦侧颊,颧骨都突出了…
很心酸,也很心疼。
「离开这里…?」他茫茫然的喃问。
「对,离开这里,唯有这样,你才能重新做全韩墨北。」澄远注意到他穿的是女子服饰,腕戴女用铃环,连耳骨都打洞,挂著蒙了尘的珠串,想必与黑擎脱不了干系,澄远越思越恨,啪一声把衣裳都给扯了下来,吼道:「你是男儿!顶天立地的男儿!怎麽要弄成这样!墨北,你醒醒!你看看自己,都成什麽样了!」
他搜来铜镜,置於那飘零人儿前,皎皎明镜样射出一张陌生脸孔──朱唇妆半点,胭脂覆半面,红绿花花,眉宇无神,面色腊白,非男非女。
「…啊…啊…啊啊…」连连後蹭三步,墨北无意识的紧咬住自己的拳头,压住呜咽,他猛地摇头,拒绝承认眼见之实。
不是!不是!这个人不是他!他才不是这样!!!
「呀呀呀呀!!!」倏地,墨北疯狂的扑上,一拳搥向那只铜镜,镜碎了,他徒手揉著锐片,鲜血淋漓也不管,像是要它化作尘埃才肯罢休。
「墨北!墨北!你听我说!!!」澄远大骇,赶忙制止,可他手捏破屑死紧,不肯放,仍是狂乱摇头,听不进说话,不得已,只好发狠地甩他两巴掌,打得脑袋嗡嗡作响,这才稍稍松静下来。
「不要为他伤害自己!每个人都有爱护自己的权利──和义务。」叹了口气,澄远先为他挑出嵌在肉里的碎屑,撕了一摆衣袍包扎,再拧来布巾,擦去脸上倒阳为阴的凝妆,还回男儿素容。
「继续待在这里,你什麽都不是,唯有离开,你才机会挣得幸福。」他语重心长的开导。踱住衣间,蹙眉发现里面仍是一件件婀娜女衣,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从底层找著了一套压得皱扁的男装,澄远将那套衣服摊开抚平,递给他道:「想想你是谁?你为何在此?你的立足点在哪?」言尽於此,相信他能了解的。
自知心里恨,还向影中羞。
弦断犹可续,心去最难留。
夜深,日出了。
黎明晨光由小扇窗扉洒泄进阴暗的室内,温暖柔和的金黄光束照亮一地清晰,碎裂的铜片再度不由自主的反射出相应的真实──一个清丽的男子,眼眶红肿,唇瓣乾裂,虽然十分憔悴,也不讨喜,说难看也罢,但却…顺眼许多。
墨北定定的瞧著碎镜,良久良久。记起了很多事,都是在认识翰日之前的,那时恣意的自己…欢笑的自己…随遇而安的自己…
又过一会儿,他似下了确认,沙哑地缓缓开口道:「我是…韩墨北…」我就是我,不能、不应也不该是任何人的附属物。
与其空守巫山沧海,一生都放不开,倒不如当错爱一场,一甩头就永远无悔,不再回味什麽是悲哀!
「我…自此非黑擎之妻。」墨北拾起利剪,咬牙一绺绺剪去乌丝,剪去十年爱恨,剪去十年怨憎,也剪去对对那薄幸情郎的最後一丝不舍。
古人割袍断义,他今削发还情。
「我再也…再也…不想等待你了…」泪,一滴滴滑落。心却随著委地的发越来越多,慢慢轻盈了起来。
原来割爱并没有这麽难…尤其是…割去心头上那块单方面的爱…
泣不成声。
「哭吧,尽情痛哭,如此一来,未来定能笑得更加灿烂。」刨去化脓的肉,一时痛如髓心,但一切的伤口终究都会痊愈,留下淡淡的疤,使人更加坚强。
澄远静静的陪著他,该日午後,桂木院里,人去楼空。
(91)
「天梵兄、地藏兄,这些日子叨扰了,下回来帝国,由我作东,定好好款待你们。」行囊已经打包完成,除去赠给黑皇的贺品,队伍较来时精简,澄远临行,与尤家的人道别,以後他不可能再造访玄武了。
「我们一定会去的,感谢你对父亲的费心。」两兄弟亲切的拍拍他肩膀,不再若以前拘束,爹叫贤婿叫得热络,他俩不知不觉也把澄远当妹夫一样看待,当事四人心照不宣,自有灵犀。
「山高水长,必有再见之日,老人家请多保重,身体允许的话,不妨也走趟北方,见见您外孙儿。」轻握尤老太爷双手,澄远诚挚邀请道。
老人不顾风露,硬是要来送行,行动虽有些迟缓,但神智还算清明,他忙不迭点头,不舍地看著澄远上马离去,老眼犹泛水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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