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笑道:“爷平常不是也说他们不务正业早欠收拾吗?这下四爷去了内廷校场,内廷军有得受了。方才听说内廷军想给四爷下马威,校场集合十成只到了不足三成,都窝在营中自顾午休,却被四爷亲兵冷水泼了内廷营,全轰了出来。现下四爷在校场和副统领方卓比箭呢。”
内廷军平日除了巡防宫城护卫皇家亲贵以外,并无其他职责。但因是御林亲卫,不但俸禄丰厚,地位官职也高于其他将士,是以士族家多将其子侄充塞进内廷军中。开国百年长久下来,内廷军中多阀门贵子,常常混迹京城斗鸡走狗,打架斗殴惹事生非,天帝虽数次整饬却收效甚微。此次天帝将内廷军交到夜天凌手中,也是知他治军严厉冷面无私,借机修整这些纨绔子弟,果真一上来便让内廷军吃了个大亏。
十一起身笑道:“幸灾乐祸的东西,走,看看去。”又问卿尘:“去不去?”
卿尘左右无事,端孝太后昨夜操劳未眠,一直在寝宫歇着,也不用她陪,便也道:“那边去看看好了。”
内廷校场在宫城后外围,穿过奉天门便是,十一和卿尘到了那里时,见除了时值当差的以外,几千内廷军已然集齐,将校场几乎围了个圈。前方点兵的高台上,夜天湛和十二他们居然都在,四周远远近近尚有许多进宫来见人请安的士族女子驻足,亦有就近宫殿的宫人聚在一起观看。
卿尘和十一一看场内,偌大的校场尽头远远立了十个红靶,离红靶近两百步的空地上,两人双骑,手挽劲弓,箭影激射,正一番龙争虎斗。
卿尘见了风驰,便知身着黑色衮龙朝服的那个是夜天凌。而另一个虎背熊腰的,问过十一方知道,乃是定国老将军膝下长孙方卓,现领内廷军副统领之职。此人虽出身权贵,平日目中无人骄横气盛,但将门虎子,一身箭术却是真枪实料,内廷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手。
卿尘见夜天凌和方卓纵马交错奔驰场中,飞尘满天随风激荡。方卓向远处红靶心射出一箭,夜天凌的箭总出其不意倏忽而至,不射靶心却射方卓的箭。两人每对一箭,四周有惊有怒有叹有急,闹哄哄一片喧哗喝呼,尘土飞扬中地上已落了数十支长箭。卿尘正纳闷这是为何,十一喊她:“七哥叫我们呢。”扭头见夜天湛正向她看来,颔首示意他们过去。一旁五皇子、九皇子、十二等都也穿着朝服,看来皆是未出宫便闻讯来了校场。
十一拉卿尘登上高台,视线顿时开阔许多,问夜天湛:“七哥,他们这是作甚?”
夜天湛指着场中道:“四哥让方卓校场之内任射靶心,一百箭内只要有一箭射中,他立马去请父皇收回代管内廷军之命。”
十二接着道:“方卓今日遇上对手了,不过越战越勇,倒是可嘉。”
卿尘对五皇子他们施了礼,凝神看向校场,见夜天凌为挫方卓锐气,不但让他挨不到靶心,更是每箭一出必将方卓长箭一折两段,任方卓如何闪避,总是能后发先至绝无落空。只这一会儿两人又有十数支箭出手,方卓杀的性起,全然不顾面前是何人,猛喝一声,竟双箭合壁照夜天凌当面射去。卿尘心中一紧,围观仕女们已是娇呼迭起,莺声燕语更添混乱。
却见夜天凌马速不减反增,不躲不闪抬手箭出快如闪电,交睫瞬间,半空之中四箭利芒交击,迸出数道白光。两人同时回手摸箭,却都掏了个空,原来已是最后两箭。
方卓虎目棱威,策马反身,弯腰而下将落在地上的两只羽箭一把抄起,却听周围哗然。抬头一看,夜天凌已将十支长箭搭于弓上扇形排开,对准他周身要害。
他动作虽快,夜天凌却比他更快,何况座下红马也不及风驰,自然落了下风。愤愤道:“四爷无非仗着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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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凌冷冷一笑:“你若驾得了风驰,本王拱手让你无妨。”
风驰之烈天下皆知,方卓再怎样也不会自己找这个人丢。他其实早已人疲马倦,却仍旧倔强的和夜天凌对峙。
夜天凌面无表情,问道:“服是不服?”
方卓拒不作声,满脸硬气。
夜天凌黑瞳微微收缩,缓缓撤臂拉弓,随着长弓受力发出的摩擦声,原本激动的场中一点一点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人窒息的杀气。夜天湛眉头一动:“方卓虽以下犯上,杀了怕也麻烦。”
就在众人被这浓重的杀气折磨的几乎难以承受时,卿尘看到夜天凌刀削般的嘴角微微一凌,十支羽箭应手而出,一排灼目的寒光自方卓脸颊鬓旁呼啸而过,雷驰电掣撒向红靶,在众人的一片惊哗声中,同时命中百步之外十个靶心。
远处仕女宫人顿时娇声喝彩,一片崇拜惊慕,倒冲淡了场中摄人的气氛。十一“嘿”的一声握拳:“每次我总是只能射中九靶,四哥却偏偏十箭十中,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再看场中,方卓虽毫发无伤却已愣在当场,夜天凌迎风立马,长弓一丢反手将马后银枪握在手中,斜指内廷军:“哪个不服便放马过来,身在军中就像男儿丈夫样,你们平日滋事哄闹的本事呢?”
男人和男人交往,军人和军人说话,往往拳头是最直接的声音,虽然粗暴了点儿,却往往是最有效的途径。
内廷军中有人喊道:“四王爷千金之躯,若有个闪失,谁敢担当?”
夜天凌傲然道:“秦展,你伤的了本王再说大话。”说话的正是另一个副统领,工部侍郎秦敬天之子秦展。
内廷军士早被激得血性汹涌,秦展和方卓对视一眼,挥手作势,不知是谁先动手,十数名内廷军士擎枪提剑冲出,霎时间便在场中集结一片刀影剑网,没头没脑向夜天凌罩来。
夜天凌不待他们近前,策马冲驰,反手一枪便将追来的方卓劈退数步,手中银枪如怒龙回身横空出世,当前遭遇的两名内廷军已被震飞出去,点点枪花到处必有人狼狈跌退。
一片明红色的内廷军中,白马矫腾枪影横空,银光飚射挡者披靡,所到之处尽是人仰马翻,混战一片。
卿尘目不转睛的随着千百人中那个挺拔坚毅的身影,只觉风云狂肆,霸气凛然,满场弥漫的竟是无情的杀气,几乎将呼吸也摄住。
不过一盏茶时分,夜天凌长枪所至,内廷军扑倒摔撞,跌翻一地,就似夜天凌以银枪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在他掌控的范围内,没有人能再站着说话。呻吟痛呼声中,后面的内廷军看着这骇人场面,竟无人再敢上前。
好在夜天凌不欲伤人,手下极有分寸,多数只是以力打力重击对手,或者断其兵刃,即便见血也不算严重。扑到在地的内廷军东倒西歪勉强爬起来,人人心中惧震,先前不可一世的骄狂早被凌迟粉碎。领教过方知何为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夜天凌之所以横扫南北战无不胜,绝不是凭空吹嘘。花拳绣腿的御林亲卫和沙场百战而回的铁血峥嵘相比,顿时成了绣花枕头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远远的看着夜天凌,还是那冷然神色,还是那卓然英姿,如此激烈交杀中,他那黑色衮蟠龙的朝服肃净威凌,竟连半分血色也未沾染,星眸俾倪,傲视马上,风华狂肆。周身方圆之地,仿佛化出一片修罗战场,魑魅魍魉在他清冷的俯视下嚎哭挣扎,却不能使他有丝毫动容。
方卓秦展仰望着这个素来在天朝军中被称为冷面无情的王爷,弃械跪倒:“属下服了,愿从凌王爷调遣!”他们一跪,内廷军无人再支撑的住,数千人俯身行军礼,齐道:“愿从凌王爷调遣!”
夜天凌冷冷的看着俯跪一片的内廷军,回枪马上:“方卓秦展整顿军容,还能站着的都到校场台前集合。”说罢,缰绳一抖,风驰调转马步先往高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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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娇枝不堪俏
“咱们下去吧。”见夜天凌过来,夜天湛他们都知他要用这高台整兵,自然要将地方让给他。夜天凌过来时突然看到卿尘和他们在一起,停了下,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登上高台。卿尘则对他淡淡一笑,随夜天湛他们慢慢往校场外走去。方走不远,突然看到校场另一边有个熟悉的身影随着另一个人离开,再一看,竟是内廷总管孙仕安,那他身前之人,自然便是天帝。不知为何只远远的的看,却不过来,夜天凌这一番狠手整治内廷军,谁知天帝又会是什么想法,想来便觉得,当真天威难测。
下面内廷军动作倒还迅速,除了少数带了伤的军士被送去医治外,大都集合到齐。夜天凌扫视了一下这令人皱眉的军容,肃声道:“内廷军跟本王一天,就少在外面给本王丢脸。即日起,凡当值擅离职守,集训缺席迟到或违抗上级命令,不得军令随意行动,闲暇时在京中闹事游手好闲的,无论是谁即以去军籍论处。若有想以身试法,不防就试试看。”他这番话运气朗声远远传去,就连站在最后的军士也听的清清楚楚,内廷军中这些陋习已久,不禁人人大叹倒霉,夜天凌仿佛充耳不闻,继续道:“今日你等无视军纪以下犯上,方卓秦展,带全体内廷军即刻绕校场快跑五十圈。”
众军士顿时哗然,叫苦连天,夜天凌眼中一冷:“一百圈。”众人大惊而呼。
“一百五十。”语气决然,掷地有声。
场内安静了大半,但毕竟还有人埋怨出声,方卓秦展两人也算机灵,不待夜天凌“二百”两字出口,急忙俯身领命:“属下遵命,甘愿受罚。”
夜天凌看了看他们:“一百五十圈,跑不下来趁早自己脱了这身军服回家,本王军中不要废物。长征!”
他的亲兵统领卫长征立刻上前一步:“长征在!”
夜天凌道:“带人看着,若有一人少跑一圈,全体再加五十。”
长征道:“遵王爷令!”
夜天凌交待完,便离了高台往场外去了。卿尘夜天湛他们此时早已出了校场,待同五皇子和九皇子分开后,夜天湛看着卿尘一身便服打扮,问道:“要出宫?”
卿尘正被九皇子离开前投来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眼中带着些不明所以的阴郁,叫人心底不安。突然听到夜天湛说话,自然的反问一句:“啊?什么?”
夜天湛笑道:“你这随时神游天外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卿尘被笑的不好意思,无奈道:“没办法,改不了了。”
十一摇头:“这还了得,那不是整天在糊涂里?”
卿尘不服的道:“谁说的,神游天外说明我在思考,这是好事。”
十二接着问:“那你思考什么?何不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卿尘当然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在想九皇子的奇怪,只好胡搅蛮缠道:“我思考的东西你们这些凡人是不能理解的!”
夜天湛三人同时笑起来,卿尘撇撇嘴:“笑吧笑吧,讨厌!”
难得见她一副娇嗔的小女儿态,十一十二开心不已,还是夜天湛比较有绅士风度,转移了话题:“出宫去哪里?我送你。”
卿尘其实是想去四面楼见莫不平,这是说什么也不能同夜天湛去的,便摇头:“不必,我只是……回家看看……母亲而已,你又不顺路。”
“无妨。”夜天湛道:“我亦有日子没去左相府了,便陪你一同去看看凤夫人也好。”
卿尘暗中郁闷,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推脱,求救似的看了看十一。十一知道她约了夜天凌一同出宫,自然也知最好不要直接和夜天湛他们说,正要帮她找个什么借口。夜天湛又道:“鸾飞之事我们自会尽量在朝中向父皇求恩典,也不必太忧心。”
卿尘当着夜天湛和十二,倒不像只有十一那样随性,乖巧答应道:“我知道,此事待……父亲回朝,会自有计较吧。”这父亲母亲的,终究说起来还是别扭。
正说话间,突然身后有个清脆的声音柔柔说道:“采倩见过四王爷。”
几人扭头,原来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夜天凌离了校场随后赶上他们。而一旁先他们一步看到夜天凌俯身请安的,却是殷贵妃的侄女,夜天湛的表妹,户部尚书殷监正的掌上明珠殷采倩。她方才亦站在校场边看了夜天凌整肃内廷军,对那男儿气概雷霆手段已是崇拜万分,此时近前,看那剑眉朗目清矍面容,更是英气掠人。自古美女爱英雄,方才校场下来,已不知有多少士族女儿将一颗芳心系在了赫赫凌王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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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凌看着殷采倩,似乎想了想才记起她是谁,淡淡应了一声。夜天湛他们也纷纷道:“给四哥请安。”
卿尘见了夜天凌,人前亦做足礼数:“卿尘见过四爷。”
夜天凌特意早早离了校场,便是怕卿尘着急出宫,但此时见人多,也不好说什么。夜天湛他们虽知上次是夜天凌将卿尘寻了回京,但却没人知道她同夜天凌及十一是早有渊源,只当他们是那次才相识的。
殷采倩那边亦给夜天湛他们问了安,此时转向卿尘:“原来这位就是清平郡主,久闻大名了。”
卿尘一愣,听出殷采倩语气似乎不善,初次见面,不知自己哪里招惹过她:“常听七皇子提起殷小姐,卿尘早想结识。”
殷采倩打量她道:“不敢,令妹鸾飞一旦成了太子妃,谁人高攀的起?”
太子和鸾飞之事现在人人忌讳,殷采倩话一出口,夜天湛低喝道:“采倩,你胡说什么!”
殷采倩“哼”的一声:“我说的不对吗?方才去东宫,太子妃形容憔悴哭得两眼都肿了,还不都是因为凤鸾飞勾引太子!”太子妃乃是右相许克宗之女,和殷采倩自幼茭好,遭逢此事,殷采倩自然愤愤不平。
卿尘纤眉微挑,原来是给太子妃出气来的,她笑了笑只淡淡道:“女人留不住丈夫,是自己魅力不够,何必事后哭恼迁怒别人。太子若同太子妃情深意重,给他一百个鸾飞也没用。”
殷采倩咄咄逼人的道:“哦?不知郡主看中的又是哪根高枝?可莫要像上次在慈安宫一样选错了人!”她此话当然指的是上次端孝太后寿筵那天,夜天凌当众拒婚之事。
卿尘有些恼她出言无状,凤目微冷:“这宫中高枝虽多,但我凤卿尘却用不着攀附别人,最好的高枝是自己那根,庇护与他人荫下,有什么意思?不过既然是在宫中,殷小姐最好还是说话小心些,慈安宫中是太后选的人,可不是我自己,殷小姐是在说太后选错了人吗?”这番话不软不硬不卑不亢,殷采倩被堵的愣愕,想张口反驳,突然看到卿尘身旁的夜天凌冷然不悦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凛,到了嘴边的话竟就没说出来。
卿尘转身对夜天湛他们一福:“几位皇子若没什么吩咐,卿尘便先回慈安宫了。”说罢退走离开,正好故作不悦,借机摆脱了要一同出宫的夜天湛,心里不禁还要感谢殷采倩来的及时。路过夜天凌身边时,低声说了句:“同华门。”径自沿着园中小路而去。
殷采倩无意中看到夜天凌和夜天湛,甚至包括十一十二两兄弟的目光都远远随着卿尘的身影。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感觉到,夜天凌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底隐藏着一丝柔和的担忧,而这担忧,分明来自已经消失在小径尽头的那抹倩影。
“采倩,还不出宫回府去,在这里胡闹什么?”夜天湛一向温文的语气中竟也带了几分不悦,殷采倩暗暗咬了咬牙,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有些人虽然不愿攀附高枝,却有无数枝叶遮挡在她的四周,招惹这样的人,无疑是自讨苦吃。她自小被父兄宠惯,夜天湛也对她呵护有加,何时当面呵斥过她。小姐脾气上来,也不管面前是谁了,跺脚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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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踏雾四苍茫
同华门是皇宫比较偏僻的一个宫门,卿尘自那里出了宫,见夜天凌独自一人牵了风驰已等在不远处,因为等人清闲,一只手抚摸着风驰的鬓毛,眼中竟有难得一见的温和神色。而风驰这样性烈如火的野马,对夜天凌也很亲昵顺服,半闭着眼睛任他抚摸。一人一马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幅安闲平和的样子,竟让卿尘一时间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带夜天凌去见莫不平,这一见或者会掀起轩然大波也说不定,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然而夜天凌已经看到了她,居然轻轻笑了笑,眼中的疏朗清淡和方才校场上的狂肆杀气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卿尘走过去笑道:“若是让那些年轻女子看到现在的凌王爷,怕更是迷的神魂颠倒了吧。”
夜天凌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拍了拍凑到卿尘身边亲热的风驰:“上马吧。”
卿尘因觉得招摇,一直把云骋留在四面楼,亦将雪战送回了冥衣楼总坛,此时只是徒步出来。夜天凌待她坐稳后,翻身上马,从她背后将缰绳捞过来,两人共乘一骑。如此一来,卿尘就如同半靠在他怀中一样,低头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握在缰绳上因微微用力所以骨骼分明,稳定而隐藏着一种力度感,手臂和胸膛在自己身边围护着,抵挡了冬日迎面吹来的寒风。依稀记得,似乎很小很小的时候在父亲的怀抱中有过这样的感觉,安全,温暖,因为知道有保护所以可以全身放松的倚赖着,绝对不会被松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久远的让人以为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卿尘带着这样的心情抬头,从这个角度看向夜天凌,却立刻接触到了他的目光,那幅清淡的面孔下,有种别样的愉悦的神态,让她觉得很是新鲜。
夜天凌见她看过来,说道:“先跟我去个地方。”
卿尘这才发现他走的并不是去四面楼的路,反而直接由西边出了京城,快马轻蹄往城外奔去,问道:“去哪儿?”
夜天凌道:“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风驰脚程极快,不多会儿便进了偏僻的山路,看方向似乎是环绕京都宝麓山的一支峰脉。夜天凌带着卿尘一路而上径去山顶,几乎到了这山峰的最高处,待到前面已没了出路,方缓缓的勒马。卿尘坐在马上放眼一望,不禁惊叹一声,从他们所处之处看去,宝麓山连绵的山脉尽收眼底,京城远远的坐落在前方,偌大的城池变得只手可握。楚堰江自城中穿插而过,同另一支江流合而为一化做奔腾宽阔的大河,滔滔滚滚奔向远方。人仿佛立于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心胸阔朗无限伸展,直与这苍茫的自然合为一体,亦被这壮阔江山震撼心灵。
卿尘无比惊赞的看着这山林江河,突然听到夜天凌在耳边问:“怕吗?”
闻言一愣,才发现原来风驰停住的地方是一方悬崖的尽端,只要再前进一步,人便会坠入万丈山谷。因为时已初冬,山间并无缭绕的云雾,怪石嶙峋层层叠叠,举目而去一切都那样清楚明朗。卿尘天生冒险的性子,面临险境竟笑道:“有什么可怕?这是什么地方?”兴奋的回头看夜天凌,凤目之中是惊是喜是笑,明亮的光彩照人。
夜天凌俯视她,嘴角亦荡起微笑,突然一提缰绳,风驰长嘶一声双蹄腾空人立而起,几乎要纵入悬崖之下,随着卿尘兴奋的尖叫,转身稳稳落在后面几步处。卿尘和夜天凌同时放声大笑,心情舒畅,痛快无比。
夜天凌翻身下马,向卿尘伸出手,卿尘扶着他的手跳下来,两人站上一旁高起的岩石。夜天凌道:“我常常一个人来这里。”
卿尘在大石上随便坐下,无尽神往的看向远处:“这么好的地方一人独享。”
夜天凌笑道:“不是风驰云骋的话,别的马哪能登上如此境地。”
卿尘扭头看他:“你在笑,每次来这里都这样开心吗?”
夜天凌笑容收了收,摇头:“以前都是心里有事才会来。”
“哦?”卿尘问道:“那么现在呢?”
“喜欢,想来。”夜天凌答道。负手前行两步,淡淡俯视巍巍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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