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同行会羽姑娘也被架空了。”
“听说上个月大夏长老会将一个空出来的席位给了河西慕容家,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听说燕北新研制出一种极为坚硬的材料,能够锻造出比铁刚坚韧的武器,可是出自你手?”
“听说真煌通过了第四十六号锁关文谍,限制市场上战斗物资流通,还要对怀宋用兵,可是有你发起的?”
“听说你此行是要向燕北大本营押运粮草,此粮若是不到,大本营必然断炊。”
“听说你此行是为了探听燕北境内的商贸消息,打探和燕北有贸易往来的势力,一旦坐实,必然遭到大夏的清洗。”
“嗡”
两声绵长的龙吟声顿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放在地席上的两把宝剑嗡嗡作响,还在轻微的颤动着,似乎就连它们都能体会到空气中那两股剑拔弩的火药味。那只黄|色的小鸟早就不知所踪,外面大雪扑朔落下,只剩下两人相对而坐,炭火噼啪燃着,滚滚的水花在铜盆里翻滚,殷红的辣子,像是战士们留下的鲜血。
到底是立场不同,到底是身处在敌对的身份,而刚刚的他们,似乎是在有意的放纵这种情绪的挥发,好来提醒自己:不是朋友,更不是其他,他们都有着各自的责任。
“听说,过完年之后,你就要和燕洵大婚了。”
诸葛玥终于拿起酒杯送到唇边,貌似不经意的淡淡吐出一句话。
楚乔也抬起头来,平息下了胸中紊乱的气息,轻声道:“我也听说,你早就和乐邢将军府上的小姐订了亲了。”
诸葛玥点了点头:“恩,婚期也不远了。”
“蒙将军已经年迈,乐邢将军在朝中势力稳固,你娶他的孩子,对你的仕途大有裨益。”
诸葛玥淡淡笑道:“下次见到你,也许就该称你为燕王妃了。”
楚乔摇头,正色道:“燕北已经宣布独立,准确来说,你应该称我为燕王后。”
诸葛玥一哂,独自饮酒,也不说话。风吹过两人之间,带着冰冷的寒意,楚乔看着诸葛玥,一切过往恍惚中穿梭而过,她愣愣的有些出神,握着杯,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见到那个人了。”
“谁?”楚乔问道。
“当初引我带兵去杀西南镇府使的人。”诸葛玥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名叫程远,是如今燕北军的第一军主帅,接替了乌道崖的职位,目前已是除了燕洵之外的燕北第一实权人物了。”
楚乔默默的垂下目光,并没有说话,诸葛玥看着她,默想了半晌,点了点头,说道:“你退回燕北内陆是对的,燕北军内势力盘根错节,本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楚乔一笑:“恩,这一年我过得很好。”
“那就好,”诸葛玥朗朗一笑:“在其位谋其政,燕北军中势力纷杂,大同行会根深蒂固,若不是有我军威胁,燕洵早已被架空废黜,一两个有识之士良善之辈是没有用的,夺权已成必然之局。你能明了这其中的缘由,对你大有好处。”
楚乔点头道:“我明白,任何目标的达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一点挫折,还打不倒我。”
诸葛玥笑笑,狐裘斗篷簇拥着他略带青色的下巴,诸葛玥是俊美的,这份俊美之中,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邪气,可是他此刻就这样坐在楚乔的面前,说着只有两人方能听懂的话,楚乔却突然觉得这个人了解自己很深,有些东西,燕洵不懂,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愿去正视,但是他却敏锐的可以通过蛛丝马迹来探知的一清二楚,包括她的梦想,她的信念,她的希望,她的快乐,她的烦恼等等等等。
这是个可怕的人,他拥有敏锐的战斗嗅觉,拥有超强的武艺身手,拥有艺术的权谋手段,拥有厚重的家族势力。然而,楚乔却始终看不清,这么多年来,她都不知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燕洵想要报仇,想要踏平大夏争霸天下。赵彻想要皇位,想要富国强兵成为一代英主。李策也想要大夏,想要收复失地重振大唐雄风。而诸葛玥,他想要什么呢?没人知道,也没人看得清,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楚乔觉得自己渐渐似乎要陷进去了,他的目光好似一个漩涡,深深的望着她,表面风轻云淡,里面却是一团燃烧的火。
也许,也许他曾经说过他想要什么,在卞唐的烟雨江南中,他抱着她,压制着自己的骄傲和愤怒低沉的说“我也需要你。”
这样的话,怎像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然而,那些话终究成为了她的魔障,成为了一生也无法逾越的梦魇,成为了永远也无法回应得戏言。
“诸葛玥,战场上刀剑无眼,朝堂上也是风云莫测,你自己多保重。”
诸葛玥温和一笑,他少有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眼神望着大殿正中的那尊女神像,缓缓道:“那些,还伤不到我。”
每个人都有一个死|岤,而他的,很快就要覆盖上别人的姓氏了,就此,他再也不会有死|岤了。
诸葛玥站起身来,修长的身材站在月光之下有着超凡的俊美,整个人如同大理石的雕塑一般,脸颊上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他静静的仰着头,看着那尊高大的武神神像。女子秀美的面孔闪烁着凌厉逼人的英气,古老的时光细致的雕塑出她身上暗红色的铠甲,整块的红云石上有细细的图痕,好似有血丝在其中游走一般,她手握锋利的战斧,和孕育女神靠背而立,眼里射出尖锐凌厉的光芒,像是愤怒的火焰和刀子。
诸葛玥的神智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说不清自己第一次看到这神像时的感受,恍惚间,他仿佛透过她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如这坐化的武神一样,拥有坚定的信念和高尚的理想。从前的他,对于这些都是嗤之以鼻的,从小游走于家族门阀之中,见光了尔虞我诈阴谋陷阱,人性本恶的信念早已深入心底,谋算和揣度已成了生活的必须,和吃饭睡觉一样习以为常。但是后来,渐渐的,他才明白,原来一个人并不是只为自己活着的,人可以拥有很伟大的理想,而当这个人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的时候,才是那个人最美的时刻。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样的坚定不移信誓旦旦,他从不相信命运,可是有些时候,他甚至会想,也许天意是站在她那一边的,这样的人,也许连老天也不舍得辜负吧。
有些令他觉得痛恨甚至觉得羞耻的感情,早已种入了他的心,他厌恶自己的懦弱和疯狂,可是却无法抗拒心里那股日复一日越发灼热的念头。他已经搞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那时候的他们还那么小,她甚至还没有马腿高,怎会产生这样荒谬不堪的感情?
然而,这其后的多少个夜里,午夜梦回,却总会记起孩子临走时的那个眼神,坚韧不拔的、凌厉不屈的,像是一只愤怒的小豹子,永远不会屈服在猎人的皮鞭之下。他想,他一定是被迷惑了,被迷惑了很多年,迷惑在那样坚定地信念之中,迷惑在那样锐利的眼神之内,还有她很多次的跟他说过的那句话:“诸葛玥,你看这吧!”
于是他就这样的看着,一直的看着,看着她破茧成蝶,看着她登上绝顶,看着她满身疲惫,看着她一次次的跌倒有一次次爬起,看着她站在别人的身侧,尽管受到了伤心不公,但却从不动摇,坚定如山。
这个世界,有谁会在你完全沦入炼狱中不离不弃?有谁会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同你相依为命?有谁会抛却性命的誓死追随?又有谁,会在受到冷落之后仍旧从不动摇的站在你的身边?
燕洵,你何其幸运,但你又是何其的不懂珍惜。
诸葛玥洒然一笑,转身就往外走去,外面大风呼啸,呼的一声吹起他的斗篷,衣角翩翩,他径直而去。得不到,莫不如洒脱放手,他诸葛玥的人生字典里,从无请求二字。
“诸葛玥!”楚乔突然大喊一声,诸葛玥身躯一震,就停了下来,少女急切的奔来,脚步踏在雪地上,深深的陷进去。
诸葛玥回过头去,微微皱起眉来:“还有事吗?”
楚乔将腰间的破月剑解下,然后平举在手中,递交给他,面色郑重地说道:“一路保重。”
诸葛玥看着她手上的剑,却并没有接过,更没有将腰间的残红剑归还的意思。楚乔微微有些尴尬,但是她仍旧固执的举着,眼神定定的看着他,就像是得不到糖果的还在赌气的不吃饭一样。
“这是何意?”
楚乔咬着嘴唇,默想片刻,终于说道:“燕北和大夏的全面战争就要爆发,到时候难免沙场相遇,我不会手下容情,你也不必再顾及我了,我们”
诸葛玥的表情突然就冷了下来,她低着头,微微蹙眉,楚乔被他的目光盯着有点不自在,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小了下去。
“星儿,平心而论,若是沙场相见,你当真会砍下我的项上人头?”
诸葛玥的声音是低沉和舒缓的,这一句话,似乎不是由喉间发出,而是隔着厚重的心跳一同传了出来。楚乔的手心很凉,可是却有细密的汗水流下,她的嘴里很干,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不适,缓缓说道:“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击败你。”
一阵低沉的笑声缓缓传来,诸葛玥低着头,轻轻摇了摇,他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楚乔手中的剑,倒提着一步一步的踏在雪地上,转身而去。
“可惜,我却不能。”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山顶上,大风呼啦啦的吹过,瞬时间就将那声音吹得支离破碎了。
非是不能,而是不愿,因为他总是知道,有些时候,对于他们来说,失败就等于死亡。
而他,又怎能剥夺她赖以生存的唯一筹码?
雪越下越大了,闽西山的东面,是一条普通商旅打扮的商队在安营扎寨,想来就是诸葛玥的人马。楚乔站在神庙门前,望着男人的背影渐渐隐没在漫天风雪之中,只觉得身上一片冰冷,她独自走进去,拿起地席上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去,带着辛辣的香醇。
仰头只见武神的双眼凌厉的望着她,像是在责备她的莽撞和不顾大局,而在另一面,母神眼波温柔,又似了解她的一切苦楚。她缓缓委顿在地,靠着高大的柱子坐下来,抱着膝,那么瘦,看起来宛若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生平第一次,她双手合十的闭上了眼睛,疲倦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静静的道:“未来的路在哪里?我已经看不清了。”
第二日启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但见白茫茫的雪原上,一骑快马急促奔来,马上的女子一身银灰色狐裘斗篷,穿在她的身上略显宽大,她由东而来,看到楚乔的大队也不停歇,径直而来。
贺萧英挺的剑眉一竖,打马上前,沉声说道:“什么人?报上姓名!”
女子扭头看了他一眼,眼梢一挑粲然一笑,竟然更加用力的挥了两下鞭子冲上前来。贺萧眉头一皱,就上前去拦阻,却见那女子柳眉竖起,语调清脆的说道:“吉祥,踢他!”
她胯下的战马好似能听懂她的话一样,蓦然停住,长嘶一声,在贺萧靠近的刹那蓦然人立而起,两只前腿一下踢在贺萧战马的马腹上,贺萧战马哀鸣一声,噗通一声就倒在雪地上。
贺萧还算身手敏捷,在地上一个前滚翻就站住了身子,只是头盔脱落,头发上满是积雪,搞得甚是狼狈。
“你是什么人?”
男人恼羞成怒,大声叫道。谁知那女子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对着迎面而来的女子微微一笑,说道:“你就是楚乔?”
楚乔点了点头,沉目望去,只见女子眉清目秀,肌肤吹弹可破,眼波温润,面容柔和,乍一眼看去,素颜如雪,黑眸如星,好似婉约的水莲,清脆洁白,然而她的面孔上却隐隐透着几分英气,目光纯净,形成了她自己独特的气质,她爽朗大方的打量着楚乔,丝毫也不忌讳自己也在被人家打量。然而,吸引楚乔注意的却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身上披的这件斗篷,如果她记性不差的话,这件衣服昨天晚上还穿在诸葛玥的身上。
看到这里,她的眼梢微微一紧,眉心不经意间,就已缓缓的皱了起来。
“我家少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残红剑,端端正正的被包在一方剑袋之中,楚乔伸手接过,点头谢道:“多谢你,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我姓蒙,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告辞。”
说罢,姓蒙的女子一拽马缰,战马迅速掉头而去,徒留下气鼓鼓的贺萧大统领站在原地愤愤不平。
“大人,这女人是谁?”
周围护卫的,都是西南镇府使的精锐班底,都是最值得信任的手下,楚乔也不避讳,淡淡道:“想来,这就是这半年来威震夏燕战场的蒙枫少将了。”
“蒙枫?蒙阗的那个小孙女?”
楚乔没有说话,她低头将残红剑拔出来,锋利的剑锋隐隐可以照出她乌黑的眸子。已有两年未见此剑了,而这两年,她使用破月,也已经使得顺手了。
葛齐在一旁小声的问贺萧:“她是蒙阗的孙女?我看着怎么不像?说实在的,我瞧着,却有点像我们的白笙王妃。”
“可别乱说话!”贺萧忙解释道:“她是蒙将军收养的孤女,从小就当成男儿一样养着,还跟着孟家的男儿们一起去了尚武堂读书呢。诸葛玥被提拔为兵马都督之后,她也被派往他的手下当差,这半年来在战场上极为活跃,怎么跑到这来了?大人,我们要不要追上去查问清楚?兴许有诈。”
楚乔没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那把剑出神,贺萧叫了两声,她才回话,面色看起来很平静,淡淡的说:“今天的事,大家都最好当做没看见。”
此话一说,总人顿时了然,大军继续开拔。
而与此同时,蒙枫终于赶上了乔装而行的诸葛玥一行,她偷偷的脱下斗篷,交给诸葛玥贴身侍卫,然后换好衣服神态自如的走到诸葛玥身边,说道:“东西送去了。”
诸葛玥好象没有听着一样,径直就走了。蒙枫含笑看着他的背影,脑袋却在使劲的分析着,一般人不等人家说完话就走的人有两种,一是对此事时根本不敢兴趣;二就是害怕被人看穿了内心的波动。她看着自己这个尚武堂的同窗,悠闲自得的吹着口哨,诸葛大都督在想什么,真是世人皆知啊。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三日之后,楚乔终于到了血葵河下的燕北军营。
卸下粮草之后,天已经黑了,楚乔被留饭,吃好之后,和一些同僚闲
11处特工皇妃第6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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