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喜欢么?”芊泽嗫嚅一问。夕岄低眸不语,神色稍有挣扎。芊泽于是把衣衫摊开,挂在手上,指给他看:“你看,上一次叫你背过身,就是想量一量你的尺寸。你放心,衣服应该合适。我见你日日都只有一件黑衣,又是风又是雨的来来去去,便想给你添置一件新衣。”
她自顾自的娓娓说来,又道:“就是不知,你喜不喜欢青色。”
芊泽还是存了一丝自私的念头。她觉得夕岄和祁澈好像,从声音,到某一时刻的眼神,到他们的背影,都让她不自觉的把他们重叠。所以,自然而然,也选择了祁澈长爱穿的青色。
“不喜欢。”
夕岄咬了咬牙,终是反驳到。
芊泽笑容又凝固了,她感到莫名的失望。或许,她本就不该强人所难,她只是想做件衣裳给他。他救过自己的命,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可他的排斥,还是令人心泛酸涩。
“没关系,我可以换一种颜色,下一次叫阿嬷带过一色布来。”芊泽边说,便收起衣服。她把它折了三折,挂在手臂,然后欲要转身离去。等到她走,夕岄又觉得心中一空,抬起眼来凝望她颇为落寞的背影。
他以为自己伤害到她了,于是,下意识的竟伸手牵住了她。
大手倏然挽住她的柔荑,芊泽大骇,转过脸来,怔然相望。
夕岄矛盾的看着她,竟是无语。芊泽见他如此,刚想要开口问他。却听见耳畔传来“啪呲”一声。
像是有什么瓷器跌在地上,摔碎了。
芊泽于是侧目。
云翘瞠着一双惊愕的圆眸,瞬也不瞬的望着他们,而她的双手,正硬生生的抬在半空。那叠装满点心的瓷碟,支离破碎的躺在地上。
“你们……”
云翘眉眼一动,眸底的刺痛像火一般烧红了眼眶。她的反应,立即让芊泽幡然顿悟。她吃惊的望了望云翘,继而又瞥了一眼夕岄,她心中惊愕:原来,郡主喜欢的人,竟是夕岄!?
那……
芊泽又低头看了看夕岄牵着自己的手,心霎时一沉。她忙甩掉夕岄的手,转身向云翘走去,云翘却在连连后退,泪水在她眼里,翻涌成浪。
“云……云翘,你听我说……”
“呜哇!”云翘哪里会理会芊泽的追喊,她见她走向自己,于是哭着负气的跳上马去。芊泽见她上马,便加快步伐,但人哪里追的上马。不出一会,云翘便策马奔离,空留芊泽独自愧疚。
怎么会这样巧?
芊泽懊恼的转身,心忖:不行,绝对不能让她误会。她走出帐蓬,对着夕岄说:“看来郡主她误会了,夕公子,你把马借给我吧,我追上去和她说清楚。”
夕岄有一些不知所以然,她见云翘突然哭,也不晓得为何。现在芊泽又说要追去解释,他便问道:“你要解释什么?”
芊泽听罢一顿,凝视夕岄。她见他当真不知,不免失笑:“郡主她,喜欢你。刚才你牵我的手,郡主自是误会了,我不解释清楚怎么行?”语毕,她便兀自跳上马去,一扯马绳便跑开了。夕岄倒被她的话,惊的不轻。
他杵在原地,若有所思。
“驾!”
芊泽快马加鞭,但绕了又绕,却已然丢失了云翘的踪迹。她索性停了一来,懊恼的摇头。旋即,她又决定去云翘帐蓬里等她。她现在生气,或许跑远了,但总会回来的。到时候,自己就有机会说明了。
想罢,芊泽便调转马头,驰向云翘的帐篷。
到了那儿,她跳了马来,想往内走,却不料在帐前却听见里面的哭闹声。这声音很熟悉,分明是云翘,芊泽舒出口气,暗自庆幸她已经回来了。自己得赶快和她说明,免得她难受。
芊泽刚想掀开帘幕,却赫然听见一句:“刘钦,你说她知道夕岄就是祁澈了么?”
云翘大声喝问,刘钦在一旁像伺候姑奶奶一般,说到:“我的郡主,你小点声音!”这事大声喧哗,被人听见了还不遭殃?
云翘不理,瞪着眼又说:“芊泽说她做过宫女,祁澈又是景王爷,他们在宫里是不是认识?”
“这……”
刘钦不置可否,心里懊悔,早知道郡主传他来是念叨这件事,他就不会接这茬了。
云翘见刘钦吞吐,于是更是肯定,她泪如泉涌,吸着鼻子说:“肯定了,肯定是认识了……要不然,祁澈怎会牵她的手?刘钦,祁澈他拉着她的手,拉她的手啊,她怎么从来不拉我的手?呜呜……”
云翘兀自的想,心中难过之极。
而与此同时的帐外,芊泽已如一座石雕一般,岿然不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便听了一句又一句。‘祁澈’两个字在云翘的小嘴里,不断的蹦出,一次一次如凿子一般捶打她的耳膜。终于,她相信了。
她缓过了神来。
“祁澈……”
芊泽惊骇的捂着嘴。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想时,芊泽便狂奔起来,仓惶的爬上马背,原路跑回。然而,夕岄已经不在那了。她顿时心慌,四处寻觅,见人便问有没有见着夕公子。问了好几道,她终于找到了他。夕岄正在西郊席地而坐,仰望天空。
此时已是夜色阑珊。
夕岄一听见身后的马蹄声,便猝然警觉,抓起剑来起身。但在瞧见那抹清丽的身姿时,他又松懈了下来,讶异的问:“是你?”
她又来找他说什么?
然,芊泽在跑。她步履蹒跚的在跑,仿似刚才的消息,还震的她双腿发颤。夕岄感觉到她的古怪,因为正在靠近的人儿,竟泪痕满布。她吃惊的又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哪知,芊泽却一把抓他的袖襟,瞪着泪眼,直直的盯着他。她的眼神,像一把锐利的刀匕,狠狠的欲要挖掘夕岄的一切。夕岄被她盯的神色慌乱,忙说:“你看什么,你……”
他要甩掉她。
女子却不肯,拽的更紧。
她看了他很久很久,终于咬唇颤抖启音:“你,你是祁澈!?”
男子倏地一僵,背脊冰凉。
“祁澈,你是祁澈,对不对……”芊泽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战抖。夕岄瞠着双眸,与之对视。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她的眼。她看见她的泪水,一颗一颗的涌出,更听见她在他的耳畔一直反复:
“祁澈,你是祁澈,祁澈,对不对,对不对……”
祁澈……
祁澈…………
终于,他哭了出来。
不知怎地,他无声的落泪。感觉心里一直被隐埋的情感,正在流溢而出。多久没有人喊他的名字了,他以为自己把祁澈给忘记了。可是,当她一声声的唤他时,他又觉得,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忘。
怎么能忘?
那个原本的自己?
“是,我是……”
夕岄变回了祁澈,他应到,用祁澈的语气。
“芊泽,我是祁澈,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当他把自己的名字,亲自念出时,他感到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做夕岄太累了,夕岄背负着伤痕仇恨,而祁澈是一个单纯而愚蠢的孩子。他曾经那样讨厌祁澈,他讨厌他的愚昧,无知,可是为什么,他仍然惦记着他?
“呜哇!”
泽泽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她没有想过,祁澈竟然还活着。无数个夜里,刑场的一幕不断重演,成为她心头的梦魇。可是,祁澈居然没死,他还好端端的活着,这怎能让她不哭?
而此刻,祁澈也像一个孩子一般,默默流泪。他试着自己的泪,一遍又一遍。
良久后……
两人坐在西郊的地上,看着满天繁星。等到久别重逢的情绪宣泄后,他们之间有的,便只有感动。芊泽感谢上苍,让清澈的他,回来了。她坐在他身边,听他一件件的把他如何离开皇宫,明夏是怎样救他的过程,娓娓说来。
“于是,我就这么逃了出来。”
他语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芊泽一对颦起的眉,也松懈下来,她说:“明夏将军真是足智多谋。”
“是啊。”祁明夏救了他的命,也让他重新活过了。
芊泽见着他眉心丑陋的疤痕,心中不免伤感,说到:“你又何苦要毁掉自己的容貌,既然郡主可以为你易容,你又何必呢?”祁澈听罢,先是一顿,继而苦涩的笑道:“躲的了一时,能躲过一世?我心已死,作为祁澈,我已不想活下去了。”
“我想做坚强的夕岄。”
他下意识的握紧双拳,剑眉一蹙。芊泽却莞尔一笑:“但祁澈还活在你身上,不然,我就不会觉得,你这么亲切了。”
祁澈的一颗玲珑剔透心,还在夕岄厚厚的掩饰中,独自绽放光芒。芊泽看到了,于是总是把他们联想到一起。而如今看来,她果真没有看错,夕岄就是祁澈。
“哦,刚才太过激动了,竟忘了要和郡主解释清楚。她现在估计还在帐内难过呢!”芊泽倏地想起云翘,于是赶忙起身。祁澈却站起来,说到:“别管她了,她刁蛮任性惯了,解释她也是不听的。”
芊泽一愣,为云翘打抱不平来:“你对郡主,好像有些偏见。”
“她虽然出生高贵,又倍受宠爱,却一点也没有刁蛮任性。反之,她是一个心思细腻,肯为人着想的好女孩。祁澈,你可不能负了人家。”芊泽边说,还佯装有一丝的愠色。祁澈不语,只是垂首缄默。
“好了,赶紧去吧,我和你一同去说,她就信了。”芊泽说罢,便自行先走了一步。祁澈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两人走了几步,祁澈的左耳却突地一动,蓦地停下步子。芊泽听身后人步子停了下来,不免狐疑。她转过头来,说:“怎么了?”
“嘘……”
祁澈上前,按下芊泽的头,放了一个指头,抵在她嘴前。
芊泽瞪大眼来,祁澈却暗呼:
“有人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身份
他说时,声音极低,因为来人的步伐迅捷急速。他把芊泽拉到一旁,伏在地上看向不远处。一个黑影正借着月色跑到西郊,它身材娇小玲珑,双腿矫健灵敏,芊泽霎时就想到了黎紫。
“黎紫!?”
芊泽脱口而出,身旁的祁澈一愣,问道:“她是黎紫,那个丘都救回来的女子?“
“嗯,多半是她。”芊泽颔首,继而简单扼要的把那夜见着黎紫的事情告之祁澈。祁澈听后神色凝重,说道:“她来这西郊做什么?”
是啊,她来这做什么?
上一次她也是偷偷摸摸来西郊,这一次亦然。她屡次来这,到底为何?
芊泽只是想,并没有发声。她与祁澈二人在暗地里观察黑影,见她左顾右盼,在察觉四下无人时,便往更深处走去。西郊是一个大漠中的资源地,这里的土石来的更为湿润,所以一般取水都是在此。而西郊的深处,不仅有水源,更有一片天然的戈壁砾岩群。它们生的巨大,且连绵聚集,远观倒颇像一处险峻的峭崖。
因为有它的过滤,所以漠西大营,不会遭到太大的风沙袭击。这也是为什么,漠西大营建筑在此的原因。
但是,她去那做什么?
芊泽不解的望了一眼祁澈,祁澈会心,两人不约而同的追去。但那黑影的轻功极好,芊泽自然追不上。祁澈于是说:“你先去把这件事告诉郡主和将军,我去追她!”
“嗯。”
芊泽重重颔首,于是跳上马去返回营地。她本是想先去找明夏,却听闻他去了北营,于是便只能先和刘钦与云翘说。她折回云翘帐旁,拴好马后,便揪开幕帘而入。刘钦已经走了,云翘正坐在桌前,松开辫子准备就寝。
她听见脚步声,于是忙回头,一见是芊泽,她立即又扭回头去。芊泽瞧见她仍在生气,于是上前柔声解释:“郡主你听我说,我和夕岄并没有什么,今天……”
“没有什么?”
云翘噘着嘴,瞪着芊泽:“没有什么,他牵你的手?还有,你做的衣裳,也是送给他的么?你都亲自缝制衣裳给他了,还说没有什么?”
芊泽听罢,更是委屈,说到:“我缝制衣裳送他,是因为在丘都他曾救了我的命。”
“那我哥哥何曾没有救过你的命?他对你这般好,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要暗自里和夕岄好。”云翘气恼,已是口不择言。芊泽百口莫辩,只说:“没有,不是这样的。我和夕岄什么也没有,我对明夏将军心存感激,哪里会要伤害他?”
“我不听,不听!”
云翘捂起耳朵,心里忿恼。自己喜欢夕岄这么久了,他都不理她,为什么芊泽刚才来,就对她这般好。她不依,才不依。
“郡主……”芊泽急了,又凑近些许,云翘见她靠近,又再扭过去,就是不正面朝她。
“你走,我不要听!”
云翘又吼,芊泽于是说:“好好,你不听这个没关系。但郡主,你必定要听我接下来说的。”芊泽心想,误会以后可以解释,但是黎紫的事情还是越早说越好。
“黎紫她不简单,郡主你要小心她。”
芊泽说完,云翘先是一顿,继而转身望着芊泽。芊泽又说:“我在夜里见她偷偷摸摸跑到西郊,也不知要做什么。我前几日见过一次,今天又看见了。我想事情可能有蹊跷,郡主,你……”
“好你个芊泽!”
云翘未等芊泽说完,居然兀自站起,叉腰道:“你骗我一次,还要骗我两次吗!?”
芊泽不明所以,瞠着眼看着云翘。云翘气的双颊酡红,鼻息咻咻道:“你是不是想转移注意力?黎紫那么可怜一个女子,你也无凭无据的说她另有所图,你居心何在?”
“我,我……”芊泽没想到夕岄的事,竟让云翘对她有了成见。她想要解释,云翘又拽起她来,说:“你说你今天晚上在西郊看见她了,那我看见的莫不是鬼?”
云翘刚说完,就喊道:“黎紫进来!!”
她一喊,红发女子便揪开帷幕而入,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郡主有何吩咐?”
“这……”
芊泽大惊失色,怎么她就回来了?连衣服也都换好了?
“黎紫今天晚上是出去了没错,可是她只是去给我做点心去了。一炷香之前,她就已经回来了,点心也做好了。况且,西郊离这这么远,她一个孱弱女子,能往返的如此之快?芊泽,你骑马,怎还赶不过她?”云翘忿忿说来。
“而且她要害我,为什么等这么久还不下手!?”
芊泽现在一头雾水,她想:是啊,她是立即就从西郊骑马赶回的。黎紫还在往更深处走,怎会跑的比她快?
她瞠着清眸,不解的望着黎紫。但见她噙着笑容,佯装弱势道:“黎紫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有惹芊姑娘生气。芊姑娘可以骂黎紫,打黎紫,但不能冤枉黎紫啊。”说时,她竟泪眼婆娑,泫然欲泣。
芊泽顿时气竭,她分明就不会看错。她的红发昭然,和那夜里的黑衣人一模一样。而且,今夜在西郊,她的身姿也和那夜如出一辙,怎么可能错!
“郡主,不是这样,你听我说,这事要弄清楚……”
“我不听,你走,芊泽你太令我伤心了!”云翘边说,便把芊泽往外推。芊泽被推搡出来,小嘴里要吐出的话,全被云翘的无理取闹给打乱。帘幕垂下,芊泽眼中的最后一抹视线,便是黎紫冲着她挑眉轻笑的模样。
她红发如焰,碧绿的眸子轻轻眯起,像极了一只狡黠的猫。
帘幕被放下,芊泽孤零零的站在帐外,心中郁愤交加。黎紫她分明就是有古怪,可偏偏云翘就是不听。为什么这个时候要与云翘产生误会,为什么这么巧?芊泽愈想,心中
芊泽花第3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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