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当成什么样儿的人了?”我收起笑容,正色道:“是,我知道这一切之后确实很遗憾,可是却没有后悔,我永远都不会后悔嫁给了你。从今日起,他就真的只是过去了,我……剩下的日子恐怕不多……”
“胡说!”十四忙掩住了我的嘴,皱着眉不许我再说下去。
我眨眨眼,示意他放开我,笑道:“说一说又不会怎么样。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剩下的时日还有多久,我想要陪在你身边,和你共度余生。”
十四深深叹了口气,再度将我拥入怀中。我依偎在他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头有些晕,胸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得紧。大概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太多悲喜,身体承受不住吧。也许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是老天爷,我祈求你让我活得再久一点儿,再给我些时间,能好好地去爱十四。
第十六回
第十六回“蝶儿,醒醒,快醒醒。”正在屋里头打盹,我却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十四的声音,睁开眼看,果真是他,只是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宫里才是,怎么就回来了?十四看着还是有些迷惘的我,笑了笑道:“还睡么?起来好不好?我有重要的事儿要和你说。”
这才一大早的,我正睡得香,便闭上眼含糊道:“有事儿你说,我听着呢。”
十四静默了会儿,清了清嗓子沉声道:“皇阿玛今儿个又把太子给拘禁了。”
“什么!”我心里一惊,猛然坐起身,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十四见状忙扶住我道:“别急别急,小心自个儿的身子。”
我定了定神道:“我没事。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又做什么了?”
十四扶我坐好,摇摇头道:“也是他自个儿不好,什么都做得太过了。去年十月的时候,皇阿玛就惩戒了讬合齐、耿额和齐世武等人,我想这样也是想要给他一个警戒,不料他如今做事情仍是没有分寸,所以今儿皇阿玛才说,太子他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着拘执看守。”
这一回是真要废太子了,虽是早就知道这样的历史,但事情到了眼前,心里头还是有点儿怅惘。当年他是为了纳敏,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纳敏么?还是早就被权力改变了呢?心里轻叹了口气,我道:“这一回恐怕皇阿玛是动真格了,你也要诸事小心。”
十四笑道:“我又不和他们争什么,没什么要小心的。”
“你当真没有争的心?”不知为何,这句话脱口而出,我自己也是怔了怔,又赶紧道:“你不会想去争的,我多虑了。”
十四微微蹙眉看我,沉默了会儿道:“你……是不是怕我去争?”
我一愣,忙摇头道:“怎么会?我……”
“我不会去争。”十四没等我说完,笑了笑,轻轻摸摸我的头道:“这些年来我做的一切不过是帮着八哥罢了,我自个儿没那个心思,也不想要什么。何况,”他顿了顿,接着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去争那个位子,我不想也不会让你失望。”
心里一暖,我上前拥住十四道:“自古帝王都是孤家寡人,我不想要你也成为那样的人。他们要争就让他们争去吧,我们过得快乐就好。”
十四点点头,没再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与十四谈起有关帝位的事儿,也是他第一次对我把话说得这样明白。我相信十四不会骗我,他说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就是没有,那我也可以放心些,将来胤禛登基,总不会给他带来太多的伤害。
转眼就是十一月,胤礽禁锢在咸安宫已经一月有余,康熙这回是铁了心,十月朔便谕笔朱书:“胤礽行事乖戾,断非能改,仍行废斥禁锢。”这几日,怕是就要以复废皇太子胤礽告庙,宣示天下。呵,还有十年,这十年恐怕是大伙儿最难熬的十年,如今的康熙是惊弓之鸟,任何一位皇子表现得对政治过于热衷我想都会让他有所防备,胤禛想要继任大位,现在也只有韬光养晦,静候时机了。
不只是他们,我现在这日子也不好过,入冬了,即使穿上厚厚的棉衣,仍是冻得发抖,手脚冰凉,毫无一丝暖意。前些日子白天的时候婉儿还会陪着我去院子里头坐坐,晒晒太阳,现在北风起了,人根本出不得屋子,只能整日在房里头呆着。以前健康的时候不知道病痛有多苦,现在才知晓,也能体会当年良妃所受的苦楚了,只是不知道我何时能像她一样离去。
“又出神了?”婉儿轻轻摇了摇我的手臂,微笑道:“您最近老是神游太虚着,想什么呢?”
我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发呆,什么也没想。”
“没想就好。”婉儿轻叹口气道:“您知道,十四爷就是想要您过得快乐些,您若是不快乐,那真是辜负了十四爷的一番心意。”
我正欲说话,却听见外头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争执声,像是翠玉和谁吵起来了。我细细听了会儿,吩咐婉儿道:“你出去看看怎么了,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婉儿点点头,便出去了。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带着翠玉回来。翠玉一瞧见我,便蹙眉道:“福晋,如今他们那帮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奴婢今儿是实在忍不住了这才动手,冬雪那丫头就是该打!”
“冬雪?”我不解,看向婉儿,婉儿忙解释道:“冬雪是跟在侧福晋舒舒觉罗氏身边的丫头,挺得宠的。”
又是靖秋,我有心放她一马,不愿生事,她竟还是不知好歹。我想了想问翠玉道:“那冬雪做什么了,居然能把你气成这样?”
翠玉气呼呼地道:“福晋您吩咐过,不可和府里头的人起冲突,奴婢们从来不敢违背。平日里头,不管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奴婢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忍就算了。可是今天也太过分了,早上奴婢去药房给您端药,结果发现煎药的炉子根本没有生火,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冬雪把炉火给关了,这奴婢也不计较什么了,多等一会儿便是。结果好不容易煎好了药,奴婢正往屋子里端来,冬雪又故意来撞奴婢,好好的一碗药,一下子就给撞没了。奴婢实在是气不过,咱们凡事儿都忍让着,结果他们倒是越来越过分,您说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我怔了怔,轻轻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害死忆优的罪魁祸首,不管是谁,总是因为对我的恨意才迁怒忆优,所以当初才不想去追查,如今倒成了好欺负的人,想来都觉得可笑。
“福晋,奴婢也想说几句。”婉儿拍了拍翠玉的肩道:“今天这事儿您别怪翠玉,即使是奴婢,也会那么做的。奴婢知道您为什么一直这样隐忍地过日子,一来,您本就不喜欢争些什么;二来,您也是不想给十四爷添什么麻烦。只是福晋,咱们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有些人永远不知道收敛,只会得寸进尺,咱们何必一直忍让呢?”
我笑了笑道:“不愧是跟了我这么久,连我怎么想的都能猜到。翠玉,”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先去舒舒觉罗氏那儿通传一声,我随后就到。”
翠玉一喜,忙点头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婉儿惊讶地看向我道:“您真要去见她?”
我点头道:“有些事儿总要解决,既然以前的方式解决不了,我也只好换一种方式。帮我梳妆打扮,我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好!”婉儿见我终于愿意去找靖秋,不禁也心情大好,忙给我张罗去了。也许前面真是做错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奇怪,你想要给她机会改过,她却偏偏不要。
不知道是不是怕我对她做什么,到了靖秋那儿竟看见她把绮梦给找了去,呵,事到如今还想要靠别人么?我向绮梦福了福身子,径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什么意思?”靖秋斜睨了我一眼道:“我总比你早进门,就是不行什么大礼,基本的礼节总该有吧?我没有请你坐,你就坐了吗?”
“靖秋!”绮梦站起身想说什么,我拉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头,示意我自个儿来面对。
丫头们上了茶,我悠悠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道:“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失了礼节。绮梦姐姐是嫡福晋,我自然是应该向她请安问好,可我们都是侧福晋,身份一样。我想你忘了,在皇家,不是看谁先进门,而是看出身门第的吧?你阿玛是员外郎,我若没记错,那是从五品的官儿,而我阿玛,如今是工部尚书,从一品。你看,是不是你向我请安比较按礼节行事?”
靖秋显然没想到我会说这些,涨红了脸站在那儿,恨恨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对绮梦道:“姐姐先回去休息吧,我有分寸,不用担心。”
“不行!”靖秋忙道:“那个……是我把姐姐请来的,你凭什么叫姐姐先回去?”
我斜睨了靖秋一眼道:“有些事儿你要是不怕被人知道,我自然是没有异议,不过……你最好想清楚。”
靖秋犹豫地皱了皱眉,对绮梦陪笑道:“那……我自然是行得正坐得直,只是不知道有些人想耍什么花样儿,姐姐还是先回去吧,免得耳根不净,日后妹妹再给您赔罪。”
绮梦看向我,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她这才起身向外走去。临到门口时,绮梦回身对靖秋道:“我说过,在这个家里,做事儿不要太过分了,你……你们好自为之吧。”
我看着绮梦走远了,屏退了左右,才开口道:“没有旁人在了,你也不必再装什么,自个儿坐吧。”
靖秋看了我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在离我不远处坐下,蹙眉道:“你想怎么样?”
我冷笑道:“我想我前阵子做的一些事儿可能让你误会了,不过今天我想让你弄个明白。靖秋,我告诉你,我陈蝶夏不是软弱无能任人宰割之辈,很多事情我不说,原本是想算了,可是你既然不给我作罢的机会,那么就让我们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忆优究竟为什么会坠崖,你我心里有数,这件事儿,三日之内,我必会将它查个清楚,你……为自己找好后路吧。”
“你……”靖秋愣了愣,有些结巴地说道:“你……你不要胡说,你根本……根本就没证据,凭……凭什么来冤枉我?”
“你急什么?”我喝了一口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没有做过就不必心虚,我决不会冤枉你。但是我也告诉你,查到了手拿把攥的证据,我决不会放过你。”
靖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拿着茶杯的手不住地颤抖,声音也有些抖,“你……我告诉你,爷虽然宠你,可是爷绝不是不辨是非之人,你休想冤枉了我。”
我直直地注视着她,也不说话,直看到她低垂下头,不住地扭着手里的绣帕。我笑了笑,站起身道:“我说过,我会找证据。哦,忘了告诉你,我就是找着了证据,我也不会去告诉爷,你可以放心。”看她神色稍微松了松,我接着道:“我这个人,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我记得弘春、惢依、惢佳和惢倪似乎都和忆优差不多大,你做额娘的,可要仔细了他们的安危。”说完我便向外头大步走去。
“等一等!”靖秋冲上来拦住了我,眉头紧拧在一起,“他们都只是小孩子,你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小孩子?呵……哼哼,”我冷笑道:“忆优难道不是小孩子么?有人既然能对忆优下得了手,旁人为什么不能对你的孩子下手?难道他们的命就比忆优金贵么?”
“不,孩子是无辜的。”靖秋拽着我的衣袖道:“你有什么事儿就冲着我来,千万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你也会说这样的话?”我直觉得好笑,孩子是无辜的?她若清楚,怎么忍心对忆优下手?我挣开她的手扯着嘴角笑道:“我说靖秋姐姐,你不是总说我冤枉你么,那你现在急个什么劲儿?再告诉你一句,我一直觉得死并不是什么坏事儿,生不如死才叫人痛苦,弘春他们那么可爱,我怎么忍心叫他们死呢?”说完这些话,我不再管靖秋,径直走了出去。我倒不是真要对弘春他们做什么,孩子确实是无辜的,这些话说了,我也是想让靖秋多些压力,主动找我把这个事儿给解决了。
晚上婉儿替我解发髻的时候,十四坐在对面静静地瞧了我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你……今天找靖秋去了?”
我点点头道:“嗯,消息挺灵的啊,这么快就知道了。”
十四叹气道:“我一直是希望把事情查个清楚的,只是,你也实在不该拿小孩子来吓唬她。”
“你才回来她就找你哭诉去了?”我笑着摇摇头道:“她也真有脸找你哭诉。你放心,我也就吓吓她,真要对小孩子做什么,我没她那么狠心,下不了手。”
十四蹙眉道:“不是还没证实么?也许不是……”
“我说是就是。”我打断他道:“我的直觉不会错,而且很多事情都向我证明,罪魁祸首就是她。”
“直觉也有错的时候,”十四道:“你要真拿出了证据才好叫人信服,先跑去威胁她算什么呢?”
我怔了怔,心里忽然微微颤了一下,对啊,不管怎么样靖秋总是他的福晋,他大概……舍不得吧。十四见我不说话,忙道:“我不是偏袒她,你千万别误会。”
我微微笑了笑道:“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也累了。”
“蝶儿,”十四无奈地笑了笑,摇着头走过来,示意婉儿出去,亲自为我解起头发来。“你啊,就是误会了。”十四轻柔地解着发髻,声音也轻轻柔柔的,“我对事不对人,我只是不想你凭冲动凭直觉做事,绝没有什么其它的意思。她虽是我福晋,可是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我怎么会偏袒她呢?做错了事儿就要负上相应的责任,我只是提醒你凡事要讲证据,其它的,我决不干涉,全凭你处理。”
“嗯,”我点点头,心里舒服了些,“我不会冤枉她的,我自会让她心服口服,你不用担心。”
十四从后面环住我,问道:“如果你真的证实了是她做的,你会怎么样对她?”
我想了想道:“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也许……杀人偿命。”我说完便自嘲地笑了起来。我确实没有想过证实之后要怎么做,真要杀人偿命么?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靖秋死了,她的那些孩子们会很可怜吧?我杀了他们的母亲,这样的残忍又和靖秋有什么差别呢?呵,真正是伤脑筋的事儿,有什么法子是既能替忆优讨回公道又不至于让她死了呢?
十四怔了怔,但只是拥紧我道:“我相信你,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你放手去做吧。”
我点点头,静静地不再说话,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只觉得疲惫。身子……真是越来越差了。
我虽和靖秋说,三天之内,我定找到证据,其实也只是唬唬她,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哪儿那么容易能找到当时的证据?不过,我也自有自个儿的法子,若她真是爱子心切,定会找我来。
晌午的时候,我正准备休息去,靖秋果真找到了我的蝶夏轩来。才进门,她便冲到了我跟前,紧皱着眉嚷道:“你赶紧把弘春交出来,否则我跟你拼了!”
我淡淡一笑道:“大阿哥?我不知道呀,大阿哥不见了么?”
靖秋盯着婉儿道:“下人说一大早婉儿就带了他出去,可到了晌午我也没瞧见他的人,你们把他藏哪儿去了?”
婉儿无辜道:“奴婢确实是一早就带大阿哥出去了,但奴婢只是带他去取件东西,不过半个时辰奴婢就让他回去了啊,怎么,福晋还没见着么?”
“你不用装模作样,我知道是你们把他藏了起来。”靖秋看向我道:“我说过,你休想打孩子的主意,你快把他还给我!”
我笑道:“他不在我这儿,你与其花时间在我这儿要孩子,还不如赶紧出去找他。我昨儿才和你说过,这个时候的孩子最容易出意外了,你可得看紧点儿,可怎么今天就不见了孩子?”
“你……”靖秋眼里泛起了一丝焦急的泪光,说话也不像方才那般冲了,“弘春还小,我求你把他还给我,要是真出了意外,我……陈蝶夏,怎么说他也是爷的孩子,你不要把气出在他身上啊。”
我转身背对她道:“忆优也还小,她比弘春都要小了十多天,照样有人把气撒在她身上。我说过了,弘春不在我这儿,你赶紧找他去吧。不过……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瞧着,你也未必能找着。”
“我求你,我求你……”靖秋心里的防线已经渐渐崩溃了,她扯住我的袖子,哀求道:“弘春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求求你,你把他还给我,我愿意用自己的命去偿还忆优……”
“偿还?”我挣开她拽着我袖子的手,转身直视她道:“什么叫偿还?你终于承认了吗?是你害忆优坠崖的?
忆清魂第2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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