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素若菊(女尊)作者:肉书屋
心素若菊(女尊)第12部分阅读
“三妹,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你觉得此事可信度有多高?”
“不好说。”思索一番后,邹衍蹙眉咂舌,“小妹乃一介布衣,本不该对贵族秘辛妄加揣测,但既是大姐问起……诸葛家深受前朝皇恩,在民间享有盛誉,尤其诸葛瑜称得上是当年抗击本朝的一面大旗,就算诸葛家自身没这个意愿,也难保那些至今仍蠢蠢欲动、妄图复国的有心人将诸葛家推上台前……”朝代更迭、正统重塑,本就是一个漫长的权力洗牌过程,这中间会起多少波澜,没人可以预料。
“但是,本朝立国近三十年,民心思定,根基已逐步稳固,若诸葛家真有心有所异动,实不该等到这时再来出手;不过,如果说是为了积蓄实力……”邹衍抬起眼睑,深深看一眼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的李然,“那些人又未免太过性急。有大姐这个顶着天下兵马大元帅长女头衔、又是靠自己实力一步步拼杀上去的实权将军在,诸葛家想逐步重回军界也非痴人说梦,现在却又迫不及待地做出自毁长城之事……小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片刻沉默,李然目光放软,欣慰长叹:“三妹……”她语气略有不稳,郑重地端起茶杯,双手曲肘平举,向邹衍道:“一贯乐于装傻藏拙的你,今日能坦荡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大姐毕生,铭记于心!以茶代酒,我李然敬你一杯!”
“大姐言重了。”邹衍回敬,啜饮一口后,放下茶杯,道,“那姐姐现在可以说说这‘谋逆’的具体事由了?”
“三妹莫怪!此事事关重大,不由得我不慎重。”李然的眼中流露出赞赏与些微歉意,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新婚之夜的诸葛府,微服登门庆贺的帝王,武艺高强的大胆刺客,严密搜查时无意中发现府中暗藏的兵器铠甲,捉到的刺客还口口声声直指诸葛家众人……人证物证俱在,帝王雷霆一怒,伏尸千余,血流成河,彻底将诸葛家一干人众、包括其心腹部属及其家眷等一网打尽……
“效忠诸葛家的武者甚多,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滚爬出来,个个悍不畏死、忠心耿耿,把个安乐侯府保护得铁桶样的,根本滴水不漏,说她们桀骜难驯、不尊圣令这我相信,但若是大逆不道、谋害今上……却是实难置信!”李然目光湛湛,语气斩钉截铁、暗含悲愤。
这显然是个圈套,却让人根本无可辩驳,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往最严重的方向发展……
“有个问题。”邹衍提出异议,“要是诸葛府没有谋反之心,而且守备如此严密,那府中大量兵甲从何而来?”
李然脸色暗沉,眉宇间隐痛骤现,放在膝头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
邹衍先是有些疑惑,忽而灵光一闪,失声惊道:“聘礼!”能自由出入安乐侯府而不必被怀疑的,除了即将成为儿女亲家的李府中人,还会有谁?
李然双眼紧阖,眉梢抽动,唇瓣咬紧泛白,算是默认了。
——如此,倒真是棘手了!
邹衍蓦然想起诸葛瑾的恨与痛,即便她此刻真的去解释,说李然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说李然疯狂地找了他整整两年,说李然从没有一刻或忘他们两人之间的种种……可是,李家成为屠杀诸葛家的一把血淋淋的屠刀这是事实!李然在新婚之夜远离夫郎、使诸葛瑾失去最后庇护这是事实!他一夜之间由天堂坠落地狱,痛失家园至亲、深陷风尘泥沼、两年来所受得千般苦楚万般屈辱这也是事实!
——所有这一切会随着她几句轻描淡写的澄清便会烟消云散吗?
也难怪大姐昨晚没有拼死要去见他,只怕是相见便成诀别,从此萧郎成死仇,那该是怎样一种摧肝断肠的绝望呢?
“这一个月内,我会每日去看他。”欲言又止,邹衍想不出有任何可以说得出口地宽慰,只能肃然承诺。
李然没有睁眼,只神情凝重地微微点了个头。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自有人懂;有些话,却是不能说出口。
其实仔细想想,灭了诸葛一族,对李舒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好处,还极易引起大女儿激烈地反弹……那么,谁才是那个最想诸葛家名正言顺消失、而天下兵马大元帅又不得不听命的人呢?
——古往今来,帝王卧榻,岂容他人酣睡侧旁?显然当今女帝的耐性比不得先帝,其手段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彼时上位不过一年,就借机下了这招阴毒之棋,除了心腹之患,却也损了一员忠烈虎将。
得失之际,自在天道人心。
去言墨主事那走了一遭,邹衍的心情愈发沉重。
诸葛瑾这两年的日子果然非常不好过,他是四五个月前被卖进轩绮阁的,差不多正好是邹衍来到这个异世后没多久,满身青紫,新痕叠着旧疤,若不是见他那张脸长得不错,差不多就要被拒之门外,流落到那些境遇更惨的下九流窑子里,而他本人却似毫无所觉般木着一张脸,眼神麻木空洞,对自己将来的归所完全漠不关心。
言墨将他留下来,打算先替他治治伤,再和其他新进的男子一起受些调教,免得到时怎么死在客人手里都不知道。
他从来不像寻常被卖的男人一样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之类的,让吃就吃,让喝就喝,除了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外,该是个最乖顺听话的新人。就是这样一个活死人,那日无意中见到有人不小心割伤了手流血不止,却是不可遏制地吐了个昏天暗地,听他同屋的人讲,甚至还连发了好几天噩梦,每次都是大汗淋漓尖叫醒来,搅得他们好几天都没能睡好觉。
两个多月前,也就是邹衍上次来此找过心素后,男人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眼中重新燃起生机,他主动找到言墨,请求管事亲自训练自己。
言墨笑得妖娆,问:“这么多新人,你凭什么要我捧你一个?”
“因为我将成为你的一棵摇钱树。”他浅笑回答,眸光笔直,音量不高,却带着无可辩驳地强大自信,仿佛自己所说的不是预言,而是陈述已经发生的事实。
天光一笑破云出。
言墨吃惊起身,心头有个念头一闪即逝,再想细思,看看男人光洁的手背,却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所有官倌都必定会在右手手背打上烙印,这是从云端跌坠的男人们最耻辱的象征,一生都无法摆脱。
——眼前这个男人该不可能是她的那个他吧?
言墨这样想着,甚至隐隐有些欣喜又觉得莫名悲哀。喜得是他还没有出现,那自己是不是……而更多的则是难过,他若是死了或者始终不出现,那她还要这样一次次希望又失望地寻找多久?
如此过了两个多月,男人天赋极高,身体柔韧性和协调性是极好的,而且天生傲骨,有种大家族里长期熏陶出的贵族气质,勿须扭捏作态,迎合讨巧,那种带着讽意疏离的冰冷,偶尔自然流露的神秘魅惑,以及极为少见的迷人笑容,实在深深引诱女人们一窥究竟。他确实是有狂傲的本钱。
五十八
出了轩绮阁,邹衍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年杉家走去。小杉是个疙瘩块老实头,邹衍付给她的工钱怎么也不肯收,说是原先已经说好了,她干活是为了抵债,哪能收工钱。
她和雷小宝住得很近,小时候因为说话结巴又生性懦弱,总被其他人欺负,雷小宝尽管怒其不争,却也时常罩着她,一来二去,两人渐渐越走越近,后来雷小宝成立什么伏虎帮也没忘把她算进去,但这样却也导致她更加难以找到一份正经的职业。
“其……其实小宝……啊,不……不对,帮主人不……不坏的。”那天,一直比较唯喏的小杉很认真地替雷小宝辩白。
雷小宝自小父母双亡,全靠年老的叔公饥一餐饱一餐地抚养长大,她十岁时,唯一的亲人也撒手人寰,从此流落街头,靠坑蒙拐骗偷来维持生存,但她为人仗义,处事公正,也很重感情,虽然同样会欺凌弱小,但从不把事情做绝,对帮里姐妹更是能护就护、能帮就帮。
邹衍有些意外,看多了“雷伏虎”的恶形恶状,倒真没料到她在某些人眼里还算是个好人。不过想想也是,雷小宝出身贫寒,又自小乏人教导,因此小j小恶之事虽做了不少,却也没见她犯下天怒人怨的大罪,可见本性还是不坏的。
邹衍边走边胡乱想着,因大姐夫妻的事而起的烦闷情绪得以稍稍分散。
“呕……”她刚转了个弯,便看到路旁有人正扶墙作呕,另一人则替她抚背顺气。在“贫民窟”这个地方,每天有太多的人酗酒度日,邹衍见怪不怪,随便扫了一眼后就再没有兴趣。
“……老大,怎么样?好点没有?”一把半生不熟的油滑声音传来,未等邹衍分辨出说话之人,心中却已隐隐升起一股莫名地排斥与不快。
她想,她知道是谁了。
目前为止,这世间她真正厌恶、就连光听到声音就感觉恶心的只有一个人——李保元,而不用说,那个被她称作为“老大”的人,自是刚刚还在脑海里一晃而过的雷小宝。
她无意识中放缓的脚步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是你!”李保元惊叫着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中除了吃惊外,居然意外地有种畏惧和恐慌的意味。
邹衍略觉奇怪,扭头看过去,发现正有个人影如发疯的公牛般带着浓烈酒臭、跌跌撞撞地朝她直扑过来。她惊讶之余,连忙闪身,幸好那人虽来势汹汹,但估计实在喝了不少,用尽全力的一拳落空,重心不稳下反把自己摔得不轻。
邹衍连退几步,凝神一看。
——居然是雷小宝?她为何双眼血红、面孔狰狞扭曲地怒瞪着自己,一副恨不得拆骨剥皮、饮血食肉的深仇大恨模样。自己何时狠狠得罪了她而不自知吗?
见雷小宝磕了脑袋,一时半会儿因剧烈的眩晕起不来,邹衍疑惑的目光移向一旁纠结于“溜和留”的李保元,这才发现多日不见,那厮不知为何竟被人割去左耳,稀疏发顶的脑袋上只留右边一只耳朵,那模样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不……不管我的事!!”见邹衍看过来,李保元似乎甚为惊吓地连忙抬起手臂,手掌胡乱地在胸前摇摆,“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这一抬手,邹衍才发现,原来李保元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也齐刷刷连根被人斩断……
——怎么回事?李保元对自己的惧怕可不太寻常。若说是由于上次大姐给的教训过于深刻,实在太过牵强,而且她那猪耳和爪子是被谁切了的?无论如何,她也不信这会是大姐做的。
不过,这本就与她邹某人无关,她更不会滥好心到去关心如此人渣。上次李保元在轩绮阁外地一通狗吠,已经把邹衍对此人最后一点虚与委蛇的耐心全部磨光。
冷冷一瞥后,邹衍不发一言,再次看向叫嚣着“畜生!”“禽兽不如!”等粗俗词汇,连滚带爬着站起来,又要奋不顾身冲过来揍人的雷小宝。
——真他妈流年不利,出门遇疯子!
邹衍难得在心中爆了句粗口,原就憋闷不爽的情绪如今越发糟糕。
——跟个醉鬼有屁个道理好讲,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了!
“神经!”也不管古人是否听得懂这么句骂人的话,邹衍低咒一声,正想转身离开,却被雷小宝含糊地一句话定在了当场。
“……艳青?!哪儿?”雷小宝蓦然止住动作,醉眼昏花地四处搜视,待见四周除了她们三人外,压根儿没那么个人影,便再次大着舌头发飙了,“你他娘的畜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娘看上他了?居然敢上他!还敢骗你祖宗!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个混账!……”
邹衍愣住了:雷小宝喜欢大姐夫?
这个突来的消息不知怎的让她觉得一阵恶寒,甩甩头回过神来,却见钵大的拳头眼看就快与自己的小身板做亲密接触了,急忙躲开,撒丫子……跑了。
回到家中,麟儿跟爹出门去了,邹衍在房中找到了自家亲亲夫君。
男人端坐桌前,正对着一叠厚厚的手稿润色加工,眉目温润,眼神平和,修长的手指执一管笔直羊毫,下笔稳健工整、字字俊挺。
“怎么起来了?”轻轻走到心素身后,邹衍俯身环上他劲瘦的腰身,下巴搁到男人肩窝,有些闷闷地开口。
“……妻主。”专注中的人因受到惊吓身子微微一颤,待察觉是熟悉的气息,便带着浅淡笑意松开绷紧的肩背肌肉,从容写完最后一笔,搁下手中毛笔,轻问道,“和大姐谈得怎样?”
“死结。”邹衍满意地搂紧向后靠入她怀中的男子,身前是他暖暖的体温,耳边是他略哑的清言,鼻端嗅着独属于他的气息,烦躁焦虑了许久的心情缓缓平复……也渐渐有了些倾吐的欲望。
——“三妹,我知道妹夫是个谨慎之人,要不要告诉她由你自己做主便可。反正我这个做大姐的,连自己的夫郎也护不了,丢不丢丑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回想起一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大姐露出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的苦笑,邹衍心中一酸,松开手直起身,边替因昨夜癫狂而肌肉酸疼的心素按摩稍有些僵硬的肩胛,边将一上午与大姐和言墨的谈话一一道来。
“……如此说来,昨夜是姐夫自己提出要请大姐去观会的?”心素静静唏嘘,良久后,询问出声。
“嗯,让大姐去,却不准她竞价。唉……他当真是恨上了大姐,要用这种法子来惩罚她。”眼睁睁看自己夫郎投入别人怀抱,爬上别人大床……果然,够狠!
“妻主觉得,这是大姐夫对大姐的惩罚?”
“不是吗?”邹衍疑惑地微皱眉。
“心素没见过姐夫,也不了解他,不敢妄加揣测……”心素想了想,斟酌道,“而且过多的揣度可能误入歧途……就像我们上次那样……”他神色微赧的回头瞥一眼邹衍,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邹衍也想起上次两人因麟儿的事闹得那个郁闷的误会,不由点头赞同:“确实。”
“而且,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事态没有我们想象得那般糟糕。”
“噢?”
“打个比方,也许姐夫让大姐去,是因为两年未见,他十分想念她;至于不准她竞价,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妻主也如别人一样如货物般对待自己……妻主,你为何这样看我?这种理由……果然很勉强吗?”刑心素迟疑道,见邹衍弯下腰,探过脑袋来仔仔细细盯着他看,眼神闪闪亮亮,方才还抿紧的嘴角挂起一缕似笑非笑的弧度。
“没什么。”女人捧起男人的脑袋,“吧唧”一口亲在光洁的额上,“只是觉得,我们家心素真厉害!”郁闷了整整一上午的心情被他三言两语驱散地干干净净,她确实是过于悲观了,做最好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如今什么努力都还没做呢,她就越想越愁,一个劲地钻进绝望里。
——不过,从什么时候起,她家这位整日笼罩在萧瑟与绝望暗影中的人儿,已经如此积极地看待人生了呢?好现象!好现象!
呀,又脸红了!真可爱!
“啵——”再亲一口。
番外三心素视角
人生际遇,有时真的是奇妙非凡。
遇见一个人,爱上一个人,信任……一个人,再回首,已是恍如隔世,曾经的那些苦难,伤痕犹存,却再也无法于午夜梦回隐隐作痛,只因勿须伸手,便可触到身边熟悉的柔软和温暖,伴着耳畔均匀的呼吸与规律的心跳声响,感觉时光流逝,岁月静好……不久,便又沉沉睡去。
那日,妻主高兴地赞我“心境开阔、遇事积极了许多”,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眉目,忽然有种既想落泪又想微笑的冲动。
若不是遇见她,我的处境又比大姐夫好的了几分?怕是能否安然活到今日都成问题。乐观?开朗?积极?没成想这种词汇也会有一日用在我身上,见她一副喜不自禁、与有荣焉的表情,我忍不住探身反拥住她。
——妻主,你可知,这一切改变都不过是来源于你带给我的信心。
相信际遇的力量、相信奇迹地发生、相信付出会有回报、相信未来会更美好……绝难想象,五个月前我还在思量今年的哪日会成为我的忌日,五个月后的今日我只想求上天允许,请让我活久一些,再久一些……不用太多,只比妻主多活一日就好。
我原先并不知情。她其实是个很怕寂寞的人,怕被人留下、怕被人遗忘、怕被人放弃,更怕独自终老……那日她用尽力气扯着我背后的衣衫,恶狠狠地威胁:“刑心素,我唯一在乎的只有能不能和你平安终老,若有朝一日,你试图以任何理由将我推让给别人……”她搂得我几乎窒息,语调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但我的心却是酸软得无以复加。
不会的,妻主。我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更不会让你像我娘一样行尸走肉般残度余生。我会陪你一起努力活着,等到你死去那日,像平常一样为你梳理白发、换上干净的衣物、系好盘扣、抚平领口袖口的褶痕、打来清水擦脸擦手、最后如你每日睡前对我做的那样,在你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当夜幕降临,我会欣然握住你的手躺到床上,可以试着回想我们过去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唔……或许,这个有些困难,毕竟岁月不饶人,我衰老的记忆可能已经退化得七零八落……那这样好了,想不起来,我就给你捂捂僵冷的手掌,然后一点一点慢慢想……
想你当年是怎样恭敬认真地跪在喜叔面前,叩谢他对我和麟儿的抚育之恩;想你无数次亲昵地抱着麟儿,绘声绘色地给他讲每一个主角是小白兔的故事;想你每一次听到我咳嗽时,忧蹙的眉眼和疼惜地轻抚;想你那时候怒气冲冲地步入轩绮阁后门,那副不想和我多说一字的样子,让我有多么难过……
至于最令我难过的话,嗯……果然还是那句“再可爱的孩子,那也是别人的。”我从未想过要苛求你喜欢麟儿,但是最爱的人无法接纳我最宝贵的东西……还是让我止不住地心痛,由开始如针刺般得尖锐,到后来钝钝地麻木。
然后,我下意识就开始躲你,不是为了你不肯接受麟儿,而是……我在害怕。我已经恋上你那一揽腰而至的温暖、一俯首即得的亲吻,并且渐渐深陷、难以自拔……可是麟儿,那是我怀胎十月诞下的骨肉,是我匮乏生命里唯一的惊喜与亮点,是长久以来我所有的寄托与慰藉,是比我的性命重要得多的存在……但若是有一日,你开口说:“离开他,我会给你所有的幸福。”我无法想象,自己的回答会是怎么样的。
就是这种犹豫与不确定,让我感到不可遏制地忧虑与恐慌。麟儿还那么小,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真的对他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所以,我不止一遍地反复告诫自己:刑心素,你已经放纵自己够久了。如今美梦已醒,该睁眼面对现实了。
我努力在你我之间竖起一道墙壁,既是隔绝你的靠近,更是阻止自己进一步沦陷。看着你挫败的眼神与日渐浮躁的情绪……我不知道自己等来的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有时候也会想,最差不过打回原形而已,虽然尝过了温暖的滋味,一下子回到冰冷冷的寒冬会让人不太适应,但也许命运注定,严寒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出乎意料得快。柜子里的药啊?嗬嗬,还真是毫不容情,想起那些生不如死的屈辱手段……我感觉冷,真的很冷,几乎无法自控地打起寒战来。
我混混噩噩,也不知怎的回了家,然后喝了药,躺在床上,只觉得四肢百骸每根骨头缝里都沁着凉意,腹中却渐渐有一团火在烧……冰冻火烤的极刑里,我听到了暖春渐渐来临的声响……轻悄悄地、带着薄醺的暖意……
我想,我是极为喜欢那些温柔拥抱和甜蜜亲吻的,甚至很有几分贪婪,比起那些激烈的、火热的肢体交缠,那些更为温和的、体贴的、绵长的的唇齿相依,让我觉得安宁、亲密、有种细水长流的隐秘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