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太笑看着她,“今日的事情,你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的。说实话,吉吉如果不招惹她的继母,她继母也不会如此失态。以往当着其他客人,吉吉还是很顾大局,可今日却一反常态,可见她是没把你当外人看呢。”
意思是自己要不说实话,就是把崔吉吉当外人看了?明菲注意到崔老太太强调了一个词,大局,于是斟字酌句地道“今日若是我,不会选在有客人的时候。大局当重。”
崔老太太点头,“对,继母与继女失和,传出去,外人只会笑话一家之主无能。因此她该受罚。”
明菲看到站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二人谈话的崔吉吉,暗自哀叹,可不是自己主张要惩罚她的啊。
崔老太太是早就发现了崔吉吉的,仍装作不知的样子继续道:“并不是任何一个人就可以做我家吉吉的表姨的。心术不正者,我不会容话她离吉吉这么近。谁都想要成功,但不能心术不正,否则必将被唾弃。而被人家打到自个儿脸上来,却不能自保,也没勇气反抗,哀哀待宰的,也不是我喜欢的人。狂妄自大,小人得志的,我更讨厌。幸好你这三者都不是,所以这个亲戚我认了。”
崔吉吉快步走过来,乖乖地站在崔老太太的面前垂首道:“祖母,吉吉错了,任凭您惩罚,毫无怨言。”又看着明菲笑,“表姨,我不懂事,您别和我计较。”
明菲抹了一滴冷汗,崔好太太真会教育人……难怪崔悯无敌,崔吉吉无敌(即便是现在还幼稚,相信以后也会越来越厉害的)
晚饭时分,袁枚儿终于又出现了。她精心修饰过,换了一套更鲜亮的衣衫,眼睛略显红肿,但精神比先前好了许多,虽然脸色还不好看,却也主动承担了女主人的职责。因为她知道,如果这场家宴她不出现,以后只会越来越艰难。
饭后,明菲告辞。崔好太太让人送上回礼,其中包含崔吉吉亲手绣的两方手帕和一对荷包,还有一套漂亮精致的漆盒,据说是崔老太太年轻时最喜欢的。
崔老太太千叮万嘱,让明菲以后多和崔吉吉通信,来抚鸣时一定要来家中玩。又让崔吉吉送明菲到垂花门口,仍然让章妈妈跟车将明菲送到薛家。
薛大舅一家人都聚在正屋里等着明菲回去,明菲才一进门,薛亦青就围上去观察她的表情,看到她闪亮的眼睛,愉悦的神情,便笑道“看吧,我就说你们别担心,没事儿的。”
薛大舅微微一笑:“我可从来没担心过,一直都是你这丫头一个人在担心。”
薛亦青揭他老底:“是谁问了几次表嫂回来了没的?”
第260章误时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时候,昨夜还暖风习习,第二日清晨起来却已是阴冷刺骨。
天才蒙蒙亮,抚鸣的码头上却早已是一传繁忙。几十艘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船停靠在码头,到站的,出行的,闹嚷个不休。
明菲裹着狐皮披风坐在薛家的马车里,静静等持前来与她汇合的郭淮与龚妍碧夫妻俩。龚远秩呵着手,立在车边抱怨:“这个时候了,还不来!”
明菲道:“会不会是传信的人误了事?”
龚选秩很笃定地道:“不会。送信的人亲自和二姐姐说过的。说的就是今天早上卯正,二姐姐说一定淮时到的。”
奉命送明菲上船的薛长进笑道:“不然先上船去候着?使个人在这里等着,我让人去他家里喊一喊。”
明菲想着自己不上船,薛长进就不能离开,反倒耽搁了人,便道:“也行。大表哥铺乎里还有事,不妨先回去。”
薛长进道:“我看着你上船。”
一行人上了船,薛长去找船老大反复叮嘱,明菲正要进入舱艇房,金簪拉拉她的袖口,示意她看左面:“奶奶,您看那边。”
明菲侧头望去,只见从自己这艘船数过去的第三张小船上,一个曼妙的身影飞快地闪进了船篷里。
金簪小声道:“那个人和梅子长得好像。”
“这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明菲回头继续往艇房里走。金簪与丹霞对视了一眼,摇摇头,“真的长得好像。如果这不是白日,一定怀疑是撞鬼了。”
明菲皱起眉头:“什么鬼啊鬼的,船家很忌讳这些的。当心被听见了不载我们。”她挨着窗边坐下来状似不经意地往外看去,只见那艘小船己经离开了抚鸣码头,徐徐驶向远方。便暗想,梅子这一生约莫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天色大亮,眼看去水城府的船只已经走得只剩明菲这一艘,龚妍碧夫妻俩还未出现,薛长进派去喊的人也未来回话。船家有些不耐了,委婉地去问龚远秩:“这位爷,还要不要走?小的还有事,要赶早到水城府呢。”
“再等等吧。”龚远秩很不高兴,这龚妍碧夫妻俩既然要搭顺风船,就该守时。
忽听一个船夫笑道:“来了,来了。”
却是薛家的下人骑着马跑来,道:“郭大人临时有事,怕是不能和表少奶奶与二爷一起走了,请您们先走呢。”
龚远秩还有些担心:“可说了走什么事?要不要紧?”
那人摸摸头道:“没说呢。小人也不好迫问。”
搞什么名堂!龚远秩有些发怒,拿点碎银打发了薛家的下人,走到舱房外和明菲道:“嫂嫂,不然我们先走吧。”
正说着,一乘小轿飞快地赶来,龚妍碧陪嫁的婆子跑得上气不按下气地喊:“大奶奶,二公子请稍候……”
龚远秩跺跺脚,怒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拔腿迎上去,沉了脸道:“做什么!”
转眼间那轿子停在了码头边上,那婆子上前迎着龚远秩择了礼,陪笑道:“我们姐姐请二爷过去叙话。”
龚远秩走到小轿边,勉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一些,“二姐,这是怎么回事?”
龚妍碧坐在轿子里道:“二弟,你姐夫突然接到紧急公务,怕是不能跟我回门了。我一个人去也不好看,总归三天、或者一个月都是可以的,你和嫂嫂先回去,等满了一拿月,我们又回来。”
龚远秩也未作他想,龚妍碧肯亲自跑这一趟来说明原因,他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便道:“既然如此,我回去后禀明父亲就是了。嫂嫂在船艇里,一直都在等你,你要去和她说一声吗?”
龚妍碧略带了惊慌:“不了,我就不去了。”
她的陪嫁婆子陪笑道:“奶奶害羞,怕大奶奶和她开玩笑呢。”龚远秩见她人到了都不肯去和明菲打声招呼,心里又不高兴了,便道:“嫂嫂会和你开什么玩笑?她辛辛苦苦送了你来,又等了你半晌,临走你见都不她见她一面,有些不好吧?”
龚妍碧沉默片刻,道:“那请你替我和她说声辛苦,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由分说,竟然就叫起轿。
这才刚做了从六品小官的老婆,就翻脸不认人。拽起来了?龚远秩气得脸色铁青,冷笑一声:“我不说,要说你自己去说!”
龚妍碧不答话,只叫那轿子快走。她的陪嫁婆子快步跟上,挨着窗子小声道:“奶奶,您真的不说?趁着大奶奶和二爷在,好歹是娘家人,就是吓唬吓唬他,叫他以后别这么没轻重也好……”
龚j碧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青肿的脸颊,冷冷地道:“能起什么作用?”难道还能和离不成?既然不能和离,何必持自己这张脸白白拿去臊?
龚远秩跳上船,大声吩咐船家:“开船!”立在船头生了好一会儿的气,才走到明菲船船外,也不敢说龚妍碧刚才来了,只说:“嫂嫂,二姐夫家里刚才来人,说是二姐夫有紧急公事,他们一个月以后再回去。”
明菲虽听金簪说来了一乘小轿,猜着里面大概是龚妍碧,心想她到了这里却不肯来见自已,多半是另有隐情。既然不肯和自己说,也不肯见面,自己又何必多管闲事?便道:“知道了。二叔歇着去吧。”十里不同天,走到傍晚时分,天又渐渐晴了。明菲将窗子开了,主仆三人坐在窗边欣赏一路风光春色,倒也怡然。第二日中午,船到了水城府码头,还未靠岸,龚远秩就使人来说龚远和领着人在码头上等着的。
金簪一边给明菲系披风戴惟帽,一边笑道:“大爷一准等急了。原本说的是早上到,这都中午时分了呢。”
丹霞刮着脸笑她:“也不知是不是只有大爷一个人急?不晓得最近洗萃还跟着大爷做长随没?”
金簪红了脸,伸手去掐她的嘴:“小蹄子,叫你乱说。”
正自打闹间,船身一晃,船靠了岸。船还未停稳,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响,接着船门外传来龚远和与龚远秩的说话声,片刻后,舱门被人推开,龚远和立在门口望着明菲憨笑:“怎么这今时侯才到?”
金簪和丹霞一声笑出来,不等龚远和瞪眼,一个拿妆奁盒子,一个招呼人进来取箱笼。龚远和陪了明菲往外走:“饿坏了吧?我让花妈妈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鱼羹。”
明菲背着众人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笑道:“你今日没去衙门?”龚远和道:“立刻就要回去呢。洗萃来接你们,迟迟不见来,被吓着了,便让人去衙门里寻的我。”
明菲把等龚妍碧等到天亮,临了她又不来的事儿说了,又问龚远和,邓九回来没有。
龚远和道:“昨日回来的。我本说她来了我就住到隔壁去,谁知她一听说你不在家,立刻就住到客栈里去了。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去劝她,你稍后让人去把她接回去吧。”
明菲点头应下,上了马车,与龚远和别过自回了家。到了家门口,不及梳洗,径直去了二房,见过龚中素,把差事交了。龚中素听说龚妍碧要一个月以后再来回门,脸色有些不好看,片刻后才道:“年轻人当以公务为要。”
李姨娘送了明菲出去,行至半途,龚远科迎面走来,望着明菲行了个礼:“嫂嫂,您回来了?””
明菲猜他是想打听龚妍碧的事,便笑着停了下来:“是,刚进家门就过来了。”
李姨娘见状,立刻站到了一旁,假意吩咐丫鬟做事,让龚远科畅所欲言。
龚远科道:“二姐姐怎么没跟你们一道来回来?”
明菲把情况说了一遍,“你二姐夫公务繁忙。”
龚远科皱了皱眉,又打听了一遍郭家的具体情况。明菲便把龚j碧的原话告诉他:“你二姐姐说,虽然院子小了点,旧了点,下人也不多。但不用和公婆住在一起,她自己就能当家作主。”
龚远科的眉头松开,喜滋滋地道:“烦劳嫂嫂了。”言毕告辞离去。
明菲洗完澡,正坐在窗涎晾头发,邓九就来了。
邓九穿着一身淡绿色的春装,乌黑的头发简单地绾了个髻,只插了一股碧玉簪,看着清减不少,眼睛更大更黑了。
二人见过礼后,邓九道:“我听说你在抚鸣,本想去见你一见,以尽地主之谊。但又恐怕反倒给你添麻烦,因此便独自回了水城府。”明菲表示理解,问她邓关那两个儿子的后事办得如何了。邓九红了眼道:“埋进了邓家的坟地,只不敢立碑,就栽了棵树做了标记。“
明菲忙安慰她:“等过些年情况好些了,再重新给他们建一座大坟。”
邓九的眼泪始终也没流出来,叹道:“这样巳是极好,也算是叶落归根,总比做了孤魂野鬼的好。”她停了片刻,道:“我这次回去,遇到我一个堂舅,当年他受过我哥哥的恩惠。他家住在白州,是听说我家里出了事情特意赶来的,他想接我和山儿去白州。白州离抚呜远,山儿可以像正带孩子一样长大。我想等家里的事儿一了,就跟他去。”
不是说没地方可去了吗?怎么突然冒出个堂舅来?明菲皱眉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等远和回来,我们再商量。”
第261章约法
邓九淡淡一笑:“本来想到时候再和你们说的,但又想着,你们待我们这么好。突然说走就要走,不够礼貌。所以提前和弟妹说一声。”语气竟然是非常的坚决。
龚远和晚间回来,明菲和他说起这事:“说是找到了堂舅,要去白州。我记得你当初和我说过,她没地方可去的,就推说以后慢慢再说,让她别急。”
龚远和皱眉道:“邓家是旺族,亲戚自然不少。可出了事后,人人自危,都怕惹祸上身。愿意帮忙且能帮上忙的都跟着邓大哥一起被拿下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愿意帮忙也帮不上忙的,所以我才将她和山儿领回家来。这突然冒出个堂舅来,莫不是她听说什么闲话了?”
明菲见他脸色不好看,便道:“我让人去打听一下。”当下便将花婆子叫进来,简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道:“如今表小姐突然提出要走,大爷和我都觉着有些蹊跷,妈妈去刘妈妈那里打听一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听了闲话,少不得要向她赔礼道歉。”
花婆子赶紧声明:“奴婢自那日听大爷和奶奶教诲之后,使将嘴封死了,再不敢乱说的。又处罚了几个背地里嚼舌头的、这些日子可没听人说过什么。”
龚远和道:“你先去打听一下再作理论。”
花婆子见他阴沉着一张脸,心里也有些怵,忙退了出去,暗想:“这邓九好手段,这分明就是以退为进嘛。”但又想,自己并没抓着她的什么把柄,说出来不过图惹大爷与大奶奶生分而己,只能是把眼睛放亮一点,替明菲仔细看牢了。
花婆子偷偷叫了金簪在一旁,仔细叮嘱过后,便先去找王天保家的,拿了糖和糕点哄了宝儿好一歇,问出了些情况,这才又找了借口去寻刘婆子。
这里明菲和龚远和说了郭家的事,又说起袁枚儿找茬,崔悯阻止,让袁枚儿道歉,又请了她去家里玩。说到袁枚儿被一泡尿养得狼狈不堪,气急奔走,她不由哈哈大笑,笑完了才发现龚远和的脸色很不好看。
“你这是怎么了?”明菲联想到先前他因为邓九要走的事不高兴,便认真道:“是为了九姐的事么?你放心,若她是因为有人乱说话受了委屈要走的,我一定替她出气,向她赔礼道歉。我既然留她住下,便是真心实意的。”只要邓九不做对不起她的事,她便不会做那逼走邓九之类的事。
龚远和见她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又提起邓九,忙道:“不是为了这个,我怎会不相信你。我是为袁牧儿欺负你而生气。”现在是袁枚儿,以后说不定也还会有其他人,原因无他,只是欺负自己官小而已。明菲见他说得真切,便道:“她不是没欺负上我,反而被我欺负了么?你生什么气?”
龚远和垂眸道:“我是你丈夫,你在外面被人欺负,就是我的错。光有钱不够,光对你好也不够,我要努力上进,不要别人欺负你,让你欺负别人去。”
这就是男人所谓的自尊。明菲拉起他的手笑道:“傻瓜,不管你做到多大的官,始终都会有人比你更大。
袁枚儿被我欺负,是不是崔悯的错?是不是因为他的官小?我为何敢这么对待她?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捅了多大的篓子,你也不会怨我恨_我,所以底气足。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夫君的权势有多大,重要的是他宠不宠她。你呀,不值得为这个生气。”
龚远和摸摸她的头发:“上次崔悯问我,明年三年考绩后,愿不愿意去地方任知县,你愿意跟我去么?”
明菲笑道:“自然是你去哪里,我使去哪里。问什么愿不愿意?除非是你嫌我跟着不自由,不要我跟着你去。”
“我就是嫌我自己也不敢嫌你。”龚远和开心一笑:“你的生日要到了,你想要什么?我送给你?”
明菲道:“我不说,你自己看着办。”
龚远和捏她的鼻子:“我的生日在五月,你也自己看着办。”明菲眨眨眼:“送你什么好呢?你什么都有,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不然,我送你一个美妾?”
龚远和嗤了一声:“送我美妾?你确定我没做梦?我怕我晚上会做噩梦。”
明菲大笑:“娇妻美妾,你应该是做美梦才对。”
龚远和佯作失望:“是,不管噩梦美梦,始终都是做梦。”
花婆子站在帘外道:“奶奶,
喜盈门第7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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