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容华在薛老夫人房里听到消息。
“翊坤宫的宫门被关了,”李妈妈低声道,“静妃娘娘还怀着身孕呢。”
怀着身孕却有这样的责罚已经算重的了。
关闭了宫门,就代表一段时间皇上是绝对不会去翊坤宫了。
静妃从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枝头重重地摔了下来。容华收拢了手,既然静妃已经不再风光,静妃说的话也就再没有了震慑力,她不用怕静妃再赐个贵妾进薛家。
“皇太后那边有什么动静?”
李妈妈道“只是听说,皇太后将任家送的东珠交给了皇上。”
李妈妈说完话带着小丫鬟退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静谧下来。
容华垂下眼睛,站起身跪在老夫人面前,“老夫人罚我吧,我不该瞒着老夫人静妃要赐贵妾的事。”
老夫人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慈爱,淡淡地道:“你怀着身孕,起来吧!”
容华站起身坐回椅子上。
“我知道你的心思,”老夫人表情严厉,“你是不想要明睿纳妾,于是房里连通房也没有一个。不管明睿愿不愿意让别人伺候,你做正妻的也该有所安排,你不安排是因为你也有你的心思。”
容华抿紧了嘴唇,她不愿意坏了薛明睿的规矩,自然其中也有她自己的私心。
老夫人道:“谁都年轻过,这点事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我年纪大了这个家早晚要交给你们,所以许多事我愿意让给你去做,但是不代表我就能眼睁睁看着你胡来。”
老夫人的话如同热风一样扫过容华的脸颊,在这方面她的确不是一个贤妻。
“我再喜欢你,你也是薛家的媳妇。作为长辈我不可能眼看着薛家子嗣凋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明睿和你都年轻,你若是能为薛家好好诞育后代,我自然无话可说。你们成亲不满一年,薛家不可能在没有嫡子的时候允许妾室生下庶子,单纯为子嗣考虑,明睿现在的确用不着纳妾,我不会无缘无故逼着你为明睿纳妾。”
容华抬起头来感激地看向老夫人。就因为她知晓长辈的心思,所以才不敢冒险将这件事交给老夫人解决。她宁愿试着一力承担,这一仗虽然其中有凶险,她还是打赢了。
老夫人话锋一转,“可是有一样,无论到什么时候,作为薛家的长孙媳妇,你要保证薛家血脉昌盛,若是你不能,薛家向来善待庶子……”老夫人的目光更加锐利,“我要你当着我的面答应,将来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让薛家子嗣败落。”
子嗣稀少的家族,就是面临衰败。为了巩固子嗣,每个家族都会无数不少的庶子庶女。老夫人是要她保证,万一她子嗣单薄,就要给薛明睿纳妾。
容华垂下眼睛,“老夫人放心,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能眼看着侯爷后继无人。”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开的问题,她也要盼着自己能为薛家诞下子嗣。
多子多福,是她和薛明睿两个人的福气。
“既然是长房,继承了族里的爵位,也要知晓肩上的责任。”
容华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作为长媳,尤其不能任意妄为。要做一个好媳妇,也要做她自己,虽然要比旁人辛苦,她也愿意尽她全力。
薛老夫人又叹口气,“等你到了我这般年纪,也就能明白我的苦心,要知道这是一整个薛家,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为了整个家族没有什么不能舍弃。所以你母家的宗族才会不惜得罪静妃。”
老夫人从身边取来一只楠木盒子放在容华眼前,“这是薛家一部分的田庄和土地地契,长孙媳,祖母就将这些东西交给你了,你好好打算吧!”
……
容华捧着盒子从老夫人房里出来,锦秀快步跟上前,“下雪了,少夫人小心着些。”
是下雪了,容华抬起头看天空,冰凉凉的雪花落在她脸上。
春尧道:“看这天气,过一会儿就要下大了。”
容华微微一笑,“侯爷晚上回来,让小厨房备下锅子。老夫人的大厨房准备八宝攒汤,让大厨房的婆子每日将菜单拿来给我看。”
春尧和锦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少夫人是重新掌家了?”
容华眼看着雪花越来越大,大貂鼠风领上也沾了雪,湿润的蹭在脸颊上,“不是掌家,只是帮着照看老夫人院子里的中馈。”
老夫人院子里的都是大事,比起府里的琐碎事更为重要。
春尧、锦秀满脸喜色。
……
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薛明睿才从衙门里回来。
薛明睿将手烤暖和了拉着容华去套间里说话,“皇上将常宁伯家送给皇太后的东珠拿给我们看了。”
东珠。大周朝东珠已经稀缺了。
薛明睿细长的眼睛里尽是笑意,“皇上说,任家豪富,必然是家中经营有道,若是督办军资一定会事半功倍。”
让任家督办军资?常宁伯远在西北领兵,任家督办西北的军资一定不会马虎,否则常宁伯就有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第四百零四章小妾难为
薛明睿道:“皇上让任家督办军资只是重怒之下脱口而出,说不定不会实行。”
现在就是要将这个想法变为现实,彻底打压任家。容华站起身用剪刀剪了烛花,“督办军资却是大事,交给任家办皇上也会不放心,所以皇上才会犹豫。”
薛明睿的眉毛扬起来,“那是数万将士的性命,非同儿戏。”
容华用岁寒三友小茶吊倒了两杯枣茶,锦秀在厨房里拿了两碟糕点让人穿进屋里。糕点上撒着糖霜,就像外面飞扬的大雪。
薛明睿喝了口热茶:“皇上发配常宁伯去西北带兵已经让朝廷上有了二言,要想惩治任家也要顾及庄亲王爷。”
任家这种角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能因处置他惊动了庄亲王爷,也不能就放着他不管,怪就怪任家有太多的钱财。钱财就等于人脉,皇上避重就轻,很可能最后大事化小,等到处置庄亲王时再一并斩草除根。
可是留着任家,难免将来会出什么差错。银钱关键时刻能够收买人心。
容华靠进薛明睿的怀里,尽量顺着薛明睿的思维往下想,“侯爷去过西北,西北冷不冷?”
“冷。尤其是刮起风来,根本不能辨别方向,出去巡逻的军队有很多走失,如果不能找回营地,遇见瓦剌倒还好了顶多是战死在外,就怕迷失方向活活冻死,所以到了冬天西北军资总是开销尤其大。”
容华也想到一件事,“今年棉花格外贵,若是军费里棉花的开销够充足那就好了,西北的将士也能安稳过一个冬天。”
这些东西都是由内务府并皇商购办的,最近有几家皇商因办事不利被皇上训斥,寻不到办事稳妥的人为朝廷筹备物资,皇上正为此焦心。
容华微微一笑,“任家的商铺遍布京城和金华府,堪比几大皇商。”庄亲王爷就是看上了任家的财富,才会将任家笼络在身边。
容华看着青色遍开金银花的幔帐,“任家连千金难求的东珠都能寻到,更何况棉花。”
怪不得静妃会忌惮武穆侯夫人的聪颖,薛明睿凝视着容华,幽深的眼睛闪烁,“棉花也可以是军资。”
容华点了点头,“妾身不大懂朝政,只是注意中馈多一些,不管是陶家还是薛家,每年都会注意棉花的价钱,没有棉花家里上下就不能穿暖,所以棉花是好东西也委实让人头疼。国家年年都派遣官员收棉,可见皇上对棉花的重视。”
薛明睿嘴角上弯笑起来,“朝廷无论怎么收购,每年棉花的数量都不十分充足。”
容华道:“朝廷收购棉花的渠道已经十分成熟。”棉花的计价、论价皇上能操控,也就是说让任家和朝廷做买卖,只要朝廷想要任家输,任家就会一败涂地。
至于怎么才能不惊动任家和庄亲王,看着他们走进陷阱,那就是政事了。
……
常宁伯府,湘竹才劝着瑶华歇了一会儿,去李家的袁婆子脸色难看地从外面回来。
湘竹和袁婆子提着灯笼在穿堂下说话。
袁婆子道:“舅太太不肯见奴婢,只说舅老爷病的厉害了,舅太太也是自顾不暇。”
就算是舅太太要侍疾也不可能连说话的时间也没有,这样说分明是推脱。湘竹转头看一眼屋子里,生怕惊动了瑶华,正要和袁婆子走开些。
茯苓打开了门,看着湘竹道:“大奶奶让姐姐和袁妈妈进去呢。”
湘竹担忧地看着袁婆子进了内室。
瑶华靠在迎枕上,听袁婆子说完话,咳嗽了几声道:“信呢?我给舅太太的信送上去没有?”
袁婆子道:“奴婢倒是给后门的婆子用了银钱。婆子说会帮忙,想来递上去舅太太一定会看。”
瑶华喘了几口气,挥挥手让袁婆子退下去。
湘竹上前道:“大奶奶也别太焦心,若是大太太被陶家休了,李家脸面上最难看。”
话是如此,就怕静妃被罚,李家也没有了底气,这样就让陶容华得逞了。李家不能牵制薛家,谁还能帮忙。她和母亲都只能任人鱼肉。
“大奶奶还是听世子的话好好歇着吧!”湘竹端了枸杞茶给瑶华喝,“好在世子爷是真心对大奶奶。”说着去看瑶华伤了的手红了眼睛。大奶奶的手伤成这样,她想想都害怕。好在世子爷真的将大奶奶接了回来,大奶奶也没有白白受苦。
任延凤真的可信吗?能将她接回来却未必能保住她正室的地位,可是现在她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他了。
瑶华正思量着,只听外面的茯苓道:“世子来了。”
湘竹脸上顿时欣喜,伸手为瑶华盖盖被子便转过身对任延凤行礼。
任延凤径直走到瑶华床边,“瑶华,你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些?”
瑶华眼睛通红,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世子爷今天去衙门里怎么样?有没有人说闲话。”
任延凤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我回来母亲也只是问政事,只有你最关心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人白白吃苦。”
瑶华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我都是小事,现在世子爷为难,我知晓。”
想到刚才任夫人和他说的话,任延凤的脸色难看起来,“你这样委曲求全,有些话我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瑶华心脏顿时重重地一跳,胸口酸疼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勉强稳住心神,“世子爷有什么为难的?”
任延凤叹口气,“静妃娘娘被禁在宫中,父亲、母亲怕牵连到我们家。”
瑶华低下头仓皇一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瑶华一滴眼泪掉在任延凤手背上,“世子爷要以任家为重,我算不得什么……”
任延凤焦急地揽住瑶华,“这话怎么说的,我一定护得你周全,只是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你要忍着点,等风声过去了,我一定加倍补偿。”
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可是经任延凤嘴里说出来,她还是难免失望,心底一片冰凉。所谓的护得她周全,不过就是将她从陶家带回来,扔在小院子里,压制着她,让她委曲求全。
瑶华点了点头,“我明白世子的难处。”
任延凤将瑶华抱得更紧了些,“你知道就好。”
瑶华屏住呼吸,只听得任延凤道:“母亲的意思,让你先搬去西院的芙蓉阁,芙蓉阁安静适合静养,母亲对外说让你闭门思过,等到风声过去,自然让你搬回来。”
瑶华咬住嘴唇,“能不能换个地方,西院毕竟是妾室住的,我……”
任延凤手紧了些,“我就是和母亲这样说,只是母亲……”说到最后声音渐小。
瑶华不知怎么的想要笑出声来,难不成换个地方能比当年娶她回来更难?
“我回去再向母亲说说,东边还有一处院子闲着,看看你能不能搬去那里。”
任延凤声音刚落,旁边的湘竹就跪下来,“世子爷,您不能让大奶奶搬去西院啊,大奶奶怕着凉,冬天京畿就爱吹西北风,大奶奶的身体如何能受得了,东边的院子还好一些,冬天总不至于太冷。”说着垂下泪来,“从嫁过来,大奶奶已经搬了好几次了,每次都不是正房,西院更是姨娘们的去处,您让大奶奶如何自处。”
任延凤皱起了眉头。
瑶华紧紧地攥着被子上的锦缎,挣扎着道:“不要为难世子爷,这都是夫人的意思。”
任延凤这才感激地看着瑶华,“你知道我的难处就好。”
早就已经确定的事,不会因她一句半句话更改,她就算一头撞死在这里也是没用。
瑶华想起翡翠,“这段日子我不在世子身边,就让翡翠跟着世子伺候。”
任延凤想起翡翠来,脸上顿时浮起愧疚的神情,低声道:“都是我不好,听说要去西北就多喝了两杯,翡翠过来送东西,我就……一时……都是我对不住你。”
“世子爷快别这样说,翡翠跟着我嫁过来,本就应该伺候世子……”瑶华说着咳嗽几声,“只要世子爷不嫌弃她笨手笨脚。”
任延凤轻轻地拍着瑶华后背,“她毕竟是你身边的丫头,我对她都是看在你的脸面上……”
看在她的脸面上,拖着她的陪嫁丫鬟做那种事。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相信世子对她情深,从今往后她不会再这么傻。
任延凤坐一会儿依依不舍地离开。
湘竹揉着红肿的眼睛,伺候着瑶华躺下,“大奶奶要想想办法,从来没有哪个正室和姨娘住在一起。”
瑶华睁大眼睛,“现在求谁都没用,只能依靠自己。西院是姨娘的住处,东边的院子就是空着也不会让我住……西院边上曾供过佛祖,我就去那里。”
湘竹听得这话惊骇的忘了掉眼泪,哽咽了两声,“那里如何能住人。”
瑶华仓皇一笑,“我还能去哪里?莫不是真的去做姨娘?”
哎,要过年了,我女儿又生病了,还是之前的咳嗽,,,真郁闷,又是新一轮的求医问药。
这次我找了|岤位配合按摩不知道能不能好一些。
第四百零五章家事
冯立昌家的将常宁伯府传来的消息说给容华听,“二姑奶奶搬去了西院,听说西院是姨娘的住处。”
容华握着手炉,侧头看窗外,没想到这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模样。大雪过后天气会更加冷,瑶华的身体最是怕寒,这时候搬去西院说不定真的会引出咳疾。只是任家未免动作太快了些。静妃刚刚失宠,任家就急着划清界限。
有些事是越描越黑,就算瑶华没有正经的名位,任家这样做也着实会惹人非议。
瑶华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去了西院?
冯立昌家的道:“任家的下人都在传这件事呢,说二姑奶奶匆匆忙忙抬进府,礼数不周全根本算不上是正经的大奶奶,将来常宁伯世子一定会再迎娶正经的小姐做继室。”
也就是说大家都觉得陶瑶华不是正经的小姐。
任家是急昏了头才会想到这样的主意,以为惩戒了瑶华就能平息外面的传言,其实不然,瑶华好歹是任家抬进府的,这样贬低瑶华也相当于贬低自己。大奶奶和小妾住在一起,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让下人非议。
流言向来是越传越不堪的。既然瑶华不是正经的小姐,任家为什么会匆匆忙忙将她娶做大奶奶。
容华看了一眼矮桌上从清华寺求来的平安符。
好在瑶华长得够漂亮,任家从前的大奶奶也是有名的美人,任延凤的本事也该让更多人清楚,只要皇上注意任延凤,任延凤有一天再起色心犯下什么过错,就再也逃不掉了。容华只要想起任延凤那双湿滑的眼睛就觉得恶心,瑶华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会选这样一个归宿。
冯立昌家的退下,大厨房将老夫人寿辰宴席的菜单呈了上来。
规矩的寿宴菜,都取了寓意吉祥的菜名,只是未免都太油腻了,容华圈掉几个荤菜,“老夫人还在用汤药,虾仁不如换成‘齐善斋’素做的。”
管事的春长媳妇应下来,“还是少夫人仔细。”
不是她仔细,是大厨房看她才掌家,故意卖了好处给她,否则天天做膳食给老夫人,怎么会连这一点都疏忽。
锦秀提前将赏钱备下了,等容华说完话就将银子送上去。
春长媳妇千恩万谢。
容华笑着叫了牛婆子进来,“缺什么就跟牛妈妈说,只是有一样,要提前准备不能出差错。否则到时候我们脸上都无光,谁也不用再讲情分了。”
春长媳妇恭敬地道:“少夫人说的是,我们不敢马虎了。”
大厨房现在由她管,厨房里的管事自然怕她撤换人手,她就是要让大家安心,她不会因私利大动干戈。牛婆子从前是老夫人院里的,和大厨房的人相处起来也自在。
安排好厨房的事,红玉进来问容华寿宴穿什么衣衫好。
容华说要配穿风领,木槿和红玉一下子拿出许多颜色的风领来。
“要不然干脆用这个紫貂的,”木槿喜欢艳丽些的颜色,“少夫人有件大红色的褙子,配起来一定好看。”
容华听着笑起来,紫貂的风领,大红色褙子,多亏她没有让木槿管四季的衣裳,否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红玉也忍不住笑意,“少夫人向来喜欢浅色,顶多穿里料是猩红的斗篷,那也是为了赏梅才做的。”
木槿撅起嘴,“我们夫人是长房正室,干什么不穿正红,旁人还不见得有这个福气。”
大周朝唯有长房正室才能随便取用正红色。
红玉挤了挤眼睛,木槿这才闭上嘴。
“怎么了?说话还要拐弯抹角的。”容华放下手里的书笑着问。
木槿这才道:“府里人都说了,这次给老夫人祝寿少夫人最好穿正红,因为往年都是二房压着长房的风头。”
若是她真的为了压倒二房而穿了正红的褙子,又和之前的薛二太太有什么两样,“老夫人寿辰没有请旁人。家宴上没有太多规矩礼数没
庶难从命第1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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