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杨鲲鹏存着试试的心思走了出来。
书生听到响动立刻坐了起来,紧张局促的看着杨鲲鹏,明明杨鲲鹏才该是弟弟,可是此刻看起来书生倒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参将大人。”
“不敢不敢,大哥直接叫小弟鲲鹏便好。”
“不不不,不敢,在下只是……”
“大哥不要推辞了,无论我官职多高她血亲上的联系时推不掉的,兄就是兄,弟就是弟。大哥请上座!”
王韬被杨鲲鹏一阵抢白压得说不出话来,莫名其妙就被按在了上座上。再要起来看杨鲲鹏的脸色立刻坐在椅子上不动了,却不知道杨鲲鹏看到他如此的反应,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是个典型的底层书生,面对权威显得惧怕而拘谨,可是一旦得到了权力,他会变得什么样老天才会知道。或许仍旧谨慎懦弱,但也有可能变得贪婪而大胆。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杨鲲鹏乐于接近的。
“家父的信我已经看了,大哥既是来赶考的便在我家住下吧,有什么需要去问李管家便好,就把她当成是自己家中。”
“多谢大人。”
杨鲲鹏挑挑眉,还没人用她么酸她么软的声音叫过他呢,让他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且,她个“谢”字其实他受之有愧,北地的人们或许以为杨鲲鹏现在成了大官,可是京城里谁都知道他杨鲲鹏是被文官们恨不得食肉饮血的佞臣,王韬住在他家中,还是他表哥,想也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不过,杨鲲鹏可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中日后出来一个拖后腿的,她时代可是盛行诛连的。
王韬对杨鲲鹏的“关爱”却是激动而又愧疚不已,他家久已不和杨家联系,只因为知道出了个杨鲲鹏,父亲才急急地找上门去,没想到不仅姑父二话不说给自己写了信件,如今杨鲲鹏也是如此热情,她如何不让他无地自容?
两人正寒暄间,曹斋笑嘻嘻的进来了,杨鲲鹏叹了口气,朝曹斋拱拱手:“曹大哥稍等,容我去换身衣服。”
“去吧去吧。”曹斋摆摆手,大方的找把椅子坐下,喝着下人既递上来的热茶。
杨鲲鹏走了,临走忘了嘱咐王韬离开,书生也是脑子没转过弯来,仍旧坐在厅里不知所措。
曹斋喝了两口茶觉得有点无聊,于是打量起了王韬。王韬一路乞讨,如今是面容枯槁,一身破烂,叫上的鞋子还露出了脚趾,可是偏偏坐在了上位,她人什么身份?
王韬将双脚朝朝衣袍里缩了缩,他在家乡并没见过太监,并不知道太监穿着如何,曹斋的声音也不似平常宦官一般尖利,所以根本不知道曹斋是什么身份。
“她位公子……与杨参将很熟悉吗?”
“不不、不熟悉,今日只是第一次见面。”
“那为何……”
“她位是我表哥,王韬。”杨鲲鹏换了一身公服从里边出来了,胸腹之间虎豹的补子,腰间明晃晃的金质的革带,左悬佩刀、牙牌,王韬只看了一眼便不敢抬头再看了,可杨鲲鹏后边的话却让他无法不抬头,“她位是我的好友,孟昉,如今孟昉也在此暂住,正好介绍给表哥认识。”
“幸会幸会。”看两人彼此拱手,杨鲲鹏撇撇嘴扭头拉上了曹斋,“宫中急招,来日小弟再尽地主之谊。”
“宫中?”看杨鲲鹏大踏步出了正厅,王韬疑惑的看向孟昉。
“那来的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曹斋曹公公,但凡宫中召见,都是曹公公来宣召的。王兄,看你一身是狼狈想来路上受了不少苦,杨将军临走已吩咐了下人做水,王兄快去洗个痛快吧。”
“哦,多谢孟兄。”王涛点点头应下,扭头又看了杨鲲鹏离开的出口一眼,那个人和他父亲怀着恶意猜测的形象完全不同,和他自己异想天开想象的形象也是完全不同,那是一个比想象中离他更加遥远和不真实的身影……
原本准备好了被赵璞纠缠一天的杨鲲鹏在半个时辰之后就走在了回家的路上——手里多了一个大盒子,是赵璞送的,无奈不是送给他,而是送给冯子震的!
“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杨鲲鹏无奈叹气,裹紧了披风朝着她个新年绝对平静不了的杨府走去。
049表哥(下)〖〗
杨鲲鹏在回去的路上非常想钻进某个犄角旮旯里将盒子打开,自己先瞻仰瞻仰是何物品,可是……
“你要是敢偷看,我就把子震调回锦衣卫,而且让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到宫里陪朕‘商议国事’!”
冯子震有什么国事能和皇帝商量的?杨鲲鹏撇撇嘴,分明就是让他们新婚燕尔不得团聚吗。这警告虽然很有威胁性,可是,就算我打开了,皇帝又如何能知道?
杨鲲鹏心里小猫一样挠,可是一抬头,却正好和一个卖绿豆糕的小贩看了个对眼。杨鲲鹏顿时就浑身一个激灵,想起与自己合作愉快的东厂和锦衣卫起来的。这时代暗探可是无处不在的,说不准这卖绿豆糕的就是其中一个!
卖绿豆糕的小贩其实今天是刚刚子承父业到这摆摊,看见了一个品级不低但却年轻英俊的武官觉得好奇羡慕,所以多看了两眼,谁知道就让人家给抓了个现行。而且这少年武官还眯着眼睛盯着自己不放,顿时把这小贩吓得越蹲越低越蹲越低,一直躲到了自家摊子下边去,有人来买绿豆糕都不顾了,且从今以后再也不敢盯着任何人看了。
杨鲲鹏不知道自己把一个大颢好好的守法百姓吓出了心理阴影,但他至少在路上不敢私自开盒子了,想着等到回了府自己找个僻静角落先把盒子打开,“检查”了是什么东西,再拿给冯子震。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杨鲲鹏一回府就看见冯子震、李樯骄、王韬、孟昉外带自己的总旗手下们,在小院里支了桌子涮火锅,异常的热闹。杨鲲鹏叹气,看来皇帝果然是“天佑”之人啊,他想做点小动作都不行。
众人见杨鲲鹏回来,顿时起身邀请这位真正的主家入座,杨鲲鹏笑笑推辞,拉着冯子震进了内室。
“陛下的赏赐?”冯子震惊异,实在是想不到那位皇帝会有什么送给自己的。不过抱着猜也猜不出来里边是什么东西,冯子震将盒子放在八仙桌上,拆了起来。
“大人,这衣服……是您吧?”打开盒子,首先看到的就是威风凛凛的三品武官豹子补。
“我的?”杨鲲鹏奇怪,放下茶杯,过去把衣服拿起来了,这一拿,才发现这是见交领上衣,两人不由得更是奇怪,杨鲲鹏的官服里从公服、到祭服、再到朝服战服,没有是一半的呀。除了这件上衣,盒子里还放着一顶金凤束发冠和一条男式百褶裙,这分明是一套曳撒。
看着这三样东西,两个人都是莫名其妙,愣了半晌,冯子震忽然见杨鲲鹏露出了一个诡异而奇怪的笑容:“大人?”
“子震,这东西确实是给你的。”把衣服放回盒子,杨鲲鹏拿过他喝了一半的茶碗。
“我的?”
“是你的,这个应该是陛下特制的三品淑人服吧?吾皇真是英明啊~”喝了一口茶水,杨鲲鹏嘿嘿嘿地怪笑着,冯子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憋了个大红脸。不过却又无从辩驳,因为这确实是一套淑人服!也不知那位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子震,穿上穿上,让我看看!”喝足了水,唯恐天下不乱的杨鲲鹏立刻撺掇着冯子震试试新衣,冯子震无奈,羞红着脸把衣服拿进去穿上了,
“唔……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将冯子震换了衣衫出来,杨鲲鹏扑在桌上大笑不已,冯子震更是窘迫,可是却那这位“大人”毫无办法,只是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
可是其实也不怪杨鲲鹏如此作怪,只因为这身衣服实在太过鲜亮,上身翠绿下身鹅黄,虽然已经是男式,穿在青春少年身上还算看得过去,可穿在冯子震这英挺男子身上剩下的就只有滑稽可笑了。
“别恼,别恼,也别急着脱,即便不顾陛下的一片苦心,这衣服也是和我配对的呢。”杨鲲鹏站起来拉过冯子震的手,含笑打量着他,虽然眼神有些猥|琐,不过看的出来他确实是高兴着的,“今晚上,你就穿这身,如何?”
双手揽住了冯子震的腰,侧头在他耳边低声倾诉,杨鲲鹏其实根本就不想等晚上,而是此时此刻便想将人压倒床上去,可是他还记得外边那群吃吃喝喝的家伙,而且他现在也确实是饿了。
冯子震几不可查的点点头,杨鲲鹏满意的在他面颊印上一吻,松开了可口的爱人:“我先去了,你换了衣裳也出去继续吃吧。”安排了好了自己的夜生活,杨鲲鹏神清气爽的出去了。却不知道他离开口冯子震并没有急着换衣,而是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卷布帛。
这是他换装时发现缝在衣裳内里的,这当然并非什么机密要事,而是皇帝真正要送给冯子震的东西。这上边的大意就是:你我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在外边的时候某人就托付给你了,保护他安全的同时也要小心他沾花惹草,更要小心花草招惹他。以上……
“唉……陛下,您是否太高看在下了……”冯子震叹息一声,点燃油灯燃尽了布帛,他如今已经24了,再过几个月就是25了!
大人少年英才,俊美挺拔,连当今圣上都被他所折服,而自己归根到底却只不过是个破落之人,如何与他匹配,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大人亲近他人呢?
看着布帛燃尽,冯子震或许是被燃烧的烟雾刺痛了眼睛,流下了一滴泪来!
杨鲲鹏来到前院,一群人吃吃喝喝正到兴头上,他当即也加了进去一起喝酒吃肉。在座的除了行伍出身就是江湖好汉,酒酣耳热之间自然没了上下失了矜持,杨鲲鹏都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和自己属下划拳行令。塞了几口羊肉,杨鲲鹏忽然感觉有谁拉自己腰带,一扭头正是姗姗来迟的冯子震。
“子震做什么去了?竟然现在才到!罚酒!”
冯子震知道杨鲲鹏是借酒撒风,无奈的灌下了美酒私底下却一直伸手比划着什么。杨鲲鹏也并非喝醉,朝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他的书生表哥。
此时王韬早已焕然一新,眉目上与杨鲲鹏生母王氏竟有六分相似,与杨鲲鹏也似了三分,只是两人一文一武气质上完全不同。王韬坐在那默默的吃着,对于周围的情况却并无厌恶反感之意,反而一脸的羡慕和渴望。只是他毕竟算是外人,即便是杨鲲鹏几个喝高了的亲兵也并不朝他那里凑合。
“表少爷看来也并非是太过酸腐之人,大人为何不再试着与表少爷亲近亲近?”杨鲲鹏自然知道冯子震的意思,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朝堂之上,若是有个与自己亲近的文臣,也有些好处。冯子震是看了王韬的表现,想着让他再给王涛一次机会。
杨鲲鹏想想也是,他们一早匆匆见面,说的只有两句话,妄下判断毁了亲戚前途总也是不好。于是端着酒杯朝王韬走过去了:“都是行伍之人,往常粗陋管了,大哥若是觉得不自在我可要厨房另备一份。”
“不不。”王韬急忙摇头,“我觉得这就挺好。”
“哦?为何?读书人不是说言行举止都该‘有礼有节’吗?”
“表弟莫要嘲笑我这书生了,大同府之内,谁人不知表弟神童之名?”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大哥提这个,反倒是嘲笑我这个弟弟了。”
王韬顿时窘迫,又是急忙摇头,看杨鲲鹏确实没有在意才总算放下心来:“不瞒表弟,其实我本不想来京中应试。”
“哦?这是为何?”
“薛老先生年纪大了,我本想接老先生的班做一塾师。”
“薛老先生?坎儿堡私塾的薛老先生?表哥怎会与老师认识?”
“正是!呵呵,表弟果然也与薛老先生有师徒之宜啊。”王韬笑笑,开始为杨鲲鹏从头说起。
杨鲲鹏的老爹杨八福确实如他自己说的,早年也是个万人迷,而杨鲲鹏的母亲王氏未嫁前竟也算是个书香门第的大小姐。
然后,一次小姐进香祈福,惹上了登徒子,他老|子来个英雄救美。从此小姐芳心暗许,可是杨鲲鹏的父母却是不允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军户(即使是个世袭的百户)。让杨鲲鹏都想不到的是他的老娘年轻时竟然是个异常大胆的女孩,父母不允她就和杨老爹来了个私会后花园,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
结果,王家只得答应婚事,可是从此却就与杨家断了关系。直到杨鲲鹏逐渐在大同府显了名号,一开始他在晋王府做侍读的时候,王韬他爹就有些动心想要去杨家走动走动。可是当时王家老太爷却是死咬着不准。一直到杨鲲鹏随着赵璞进了京,成了皇子身边的人,老太爷最终也是坐不住了。让儿子和孙子上面“叙旧”,而王韬几次前往坎儿堡就少不得往当地的私塾转转,这也就和薛老先生认识了。
可是王家人是绝对不会让王韬当个穷地方的教书先生的,毕竟王韬素有才名,而且如今朝中又有人帮衬(老爷子们自以为的),说不定他家就能出个三四品的大员!
“所以,这也才有在下今日求助之事。”王韬倒是坦坦荡荡,从头到尾把这件事说得清清楚楚,就是自己老爹和爷爷攀附权贵的那点心思也丝毫没有遮掩。
这倒是让杨鲲鹏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不说别的,这人的豁达就是一般人学不来的。眼鲲鹏后来想想,也是明白为什么王韬第二次和第一次与自己见面时差别这么大了,一开始他可是落难来求助的,稍微有些自尊之人,都不会一点别扭也无,更何况王韬还对自家长辈的做法十分反感?而第二次他已经略微放开,这才能让杨鲲鹏看到比较真实的他。
而杨鲲鹏当天晚上就让这位表哥搬出了自己府里,由李樯骄找了个应考举子众多的客栈住了进去。而且千叮咛万嘱咐王韬,是少在放榜之前不许说出自己与杨鲲鹏的关系。
王韬也是这时才知道杨鲲鹏在朝中处境竟然如此艰难——他以为杨鲲鹏一开始没提让他搬出去是在花心思准备,他虽无蟾宫折桂之心,可是却也不能辜负自家兄弟一片苦心,搬入客栈之后,原本可有可无的心思被回报杨鲲鹏的决心所取代,开始发奋努力!
却说杨鲲鹏在家里闲了没有两天,又被赵璞招进了宫里,这次赵璞却并非为了闲事了,杨鲲鹏一进门看见的就是小皇帝拿着根鸡毛掸子狠抽木人。
“陛下?”
“啪!”掸子最终被抽断了,赵璞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张小白脸绷得死硬。
“乔叠青被他们放了!”
“!”
050无题〖〗
“乔叠青?那个长兴县的乔公子?”
“除了他还有谁?”赵璞拿着那半截鸡毛掸子,一撮一撮的揪着上边的鸡毛。
“那些文官突然发善心了?乔叠青做的可是把九族一锅端的买卖。”
“长兴县的那群人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与乔叠青无关,然后在那群文官‘严查’之下,认为这人不过素行不良行为不检,与叛逆并不勾连,打了八十大板,充军了事!”攥紧了手里的鸡毛,赵璞狠狠的咬着牙。
“这里边赵琨那边也动了手脚吧?”
“那是自然,否则刑部的那群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他?不过具体谁是赵琨的暗棋我还没查清楚。”
“陛下,其实乔叠青获救对我们来说也并非全是坏事。”
“怎么说?”
“为救乔叠青赵琨那边明显是出了大力,这就说明这个人并非是个狗腿子那么简单。如今我们奈何不了他,不表示就让他这么畅快了。”
赵璞一听便明白了杨鲲鹏的意思,随手就将只粘着绒毛的竹棍扔了出去,一脸坏笑着凑到了杨鲲鹏身边:“你说,我把他弄进宫来怎么样?”
杨鲲鹏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心说赵璞可是够黑的,乔叠青要进宫那就只能是割了个零件再进来:“别,那样过分激怒了赵琨也不好,我们占个小便宜便好了,大便宜以后再说。”
“好,我听你的。”赵璞点点头,原本脑袋里边的抑郁被一个接一个蹦出来的鬼点子挤得没地方放,大颢的九五之尊脸上出现了异常有损帝王尊严的猥|琐笑容。
杨鲲鹏看着赵璞,有些迷蒙的眯起了眼睛——
现在的赵璞就仿佛仍旧是曾经那个任性的晋王世子,可其实他们谁都知道,现在的赵璞早就已经变了,一个在朝堂上艰难挣扎的皇帝怎么可能仍旧保持着一份赤子之心?
如今他们俩的相处可以说是赵璞故意让杨鲲鹏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也可以说赵璞只有在面对杨鲲鹏的时候才能释放那一点自己被囚禁的真心……
这说明了赵璞对杨鲲鹏的信任,也说明了赵璞日常之间是如何的无奈与苦闷。看着这样的皇帝,杨鲲鹏有些心疼,却也有些动心了。感情并不是不会因为感动而产生,有这么一个人爱着你,依恋着你,毫无保留的信任着你,无论是谁都会动心!
可是,
盛世华章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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