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章作者:肉书屋
盛世华章第7部分阅读
重,还因为刚传来的消息,昨天夜里皇帝突然重病不起!具体情况大本堂的讲读师们是不知道的,可是这不代表他们不表示一下沉重的感情。
可是上课没有半个时辰,大颢地位最高的太监忽然跑来了!
“三殿下可在?”拔高了八度的公鸭嗓,人还在殿外就盖住了讲读师读书的声音刺进了每个人的耳膜。
吴镇刚想斥责太监无理,可是一看冲进门的程奎满脸的汗水外带略微惊慌的眼神,立刻想到了什么。他威严认真,可是并不代表他不识时务,到了嘴边的斥责立刻被他咽回了肚中。
没等赵璞回答,程奎一把抓住了赵璞朝外拖去。
杨鲲鹏根本没经历过这个,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却是另一边的赵琨已经意识到要出什么事了。
他猛地跳起来扑上了程奎,一把拉住这位老太监衣裳的下摆:“我也是皇子!父皇重病,伺候床前的该有我一个!”
他这么一喊,杨鲲鹏顿时也醒悟了过来。大颢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皇帝驾崩,最后伺候在床前的,以及之后率众臣哭灵守丧的皇子,就是下一任的皇帝!
那个病怏怏的皇帝,这次果然是扛不住了吗?
电光火石之间想明白了因果,再看赵琨还拉着程奎的腰不放,老太监一只手拉着赵璞,另一只手抓着个拂尘,匆忙之间还没折腾出手来摆脱赵琨。杨鲲鹏顿时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上下了,站起来两三步跨了过去,一脚就踹在了赵琨腰上!
别看他上次任由赵琨调戏,可那当时是两人身份的关系,他要是当时不老实,那说不准就是被打死沉塘的结果。现在可是不同了,所以新仇旧恨一块来!赵琨哎哟一声,可两只手仍旧是牢牢攥住程奎腰间革带,杨鲲鹏干脆上去掐住他肩头,手上一个用力,在场的人顿时听见“嘎嘣”两声,赵琨一声惨叫,脸色变的如纸一般苍白,两条胳膊也无力的耷拉了下来。
“果然是个好小子~”程奎笑了笑,拉着一脸激动的赵璞远去了。
杨鲲鹏扭头,却看见赵琨一脸怨毒的瞪着他,两只眼睛都要冒出火来,杨鲲鹏却不管他,径自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坐稳了,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而那边赵琨的伴读才敢站起来,哆哆嗦嗦的将自家皇子扶了起来。
刚才一直装聋作哑的吴镇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他过去原本看不起杨鲲鹏,因为知道他军户出身,而且听说他每天早晚还带着三殿下武枪弄棒,这在吴镇看来是典型的不务正业,所以日常也就经常的针对他。
即便大多数情况下,杨鲲鹏完成的课业比其他人好,他也仍旧是看不过眼的,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定是j佞!而刚刚的那一番举动,要是别人做来,那是忠心国事,可既然是杨鲲鹏做来,吴镇就觉得他是谄媚外加以下犯上了!更何况,程奎那个j佞竟然还夸赞于他?那他更是个大大的j佞!
杨鲲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树立了一个麻烦的敌人……
稍后,大本堂的课也被迫停止了,所有人各归各位,说是被软禁也不为过。
不过,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今天最先离开人世的并非是皇帝,而是一直身体健壮的李淑妃!
听到消息时,赵璞正守在皇帝的床头,程奎刚刚封好赵永康最后写下的一道圣旨。一群大臣们正在乾清宫外号哭不已。
“她先走了……也好,也好……”皇帝喘息着模糊不清的说着,然后再次陷入了昏迷。赵璞也是后来知道,李淑妃是自杀的。
原来不久之前的太医奶娘意图谋害皇子事件,在追查之下就查到了李淑妃身上。事关内宫嫔妃,就是锦衣卫和东厂也不敢继续追查下去,只能将所有的卷宗上交到了赵永康这里。而赵永康在昨天去了李淑妃的鸣鸾宫,紧接着今天一个重病垂死,一个上吊自杀,显然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小心……平王……赵琨……”第二天辰时,赵永康再次睁开了眼睛,然后在对着赵璞说出了三个词之后,停止了呼吸。
杨鲲鹏再见到赵璞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他穿着一件白布长袍,外边还套着两片和麻袋外观没什么区别的麻布,腰上捆着跟破草绳,脚上也是草鞋,脑袋上还带着个孝帽子,脸色暗暗沉沉的。
杨鲲鹏躬身施礼,然后,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你怕我?”赵璞讷讷的问。
“不是怕,只是不知如何相处。”杨鲲鹏摇头,不知道自己这种手足无措算不算是“怕”的一种。人还是那个人,可是换了个身份,很多就不同了……
赵璞看着陷入沉默的杨鲲鹏,猛地上前一步将他搂在了怀里:“你还会是我的内阁首辅,会是我的大都督!或许我会变,但是对你,我永远都不会变!”
杨鲲鹏有些手足无措,还有些感动,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赵璞面对他时的自称竟然一直都是“我”!
顺平二十三年惠帝崩,三皇子赵璞即位,遂改年号顺平为昌佑。
022读书
大颢国子监,因为遍布全国各地的各级官学也由国子监统领,因此这里也是国家教育的最高管理机构。它是大颢的最高学府,而国子监监生大体有四类:生员入监读书的称贡监,官僚子弟入监的称荫监,举人入监的称举监,捐资入监的称例监。
昌佑元年八月,杨鲲鹏就站在这所最高学府的门口,从今天起他也是这里的一员了~
按理说杨鲲鹏也算是辅佐赵璞登基的功臣,可是如今赵璞当了皇帝,为什么不让他去当官,而是跑到这里当一个监生呢?这当然不是赵璞忘恩负义,而是因为更深层的原因。
赵璞虽然登基,而且他够了十五岁也不算小了,也就不用太后摄政。可是对于满朝文官来说,这个皇帝还太小了,还不足以掌控这个国家,事实上就是已经驾鹤西游的惠帝,在他们眼里也依旧太小。
所以,赵璞虽然想给杨鲲鹏官职,但是他下的中旨,被内阁一个“陛下年幼,好鲁莽行事,如此乱旨臣等恕难从命”就给硬邦邦的顶了回来。就算是一怒之下赵璞在早朝上撒泼,但折腾来折腾去去,那些官员最后也不过就给杨鲲鹏了一个翰林院修撰。
就是这个从六品的小小修撰,别说朝堂上的大佬们觉得自己是给了小皇帝多大的人情,就是翰林院的那些酸儒们也自以为为国家为社稷付出了多大了牺牲——翰林大多和那位讲读师吴镇交好,他们对杨鲲鹏的了解也多是从吴镇那里听来的,所以在他们看来,这是杨鲲鹏这个腌臜人,污了他们的清静之地!
委屈加上憋屈,赵璞这位少年皇帝,下朝的时候甚至泪珠子都在眼睛里打转,他也是个倔强人了,把他都气成这样了,可想而知在朝堂上是一个什么场面了?
看到皇帝这个样子,文官们大多觉得自己为了礼法做了该做的事情,可是有些人却站出来给赵璞支招了,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大太监程奎——
赵璞并没有因为惠帝的逝去就立刻改换身边的旧人,因为从他的角度看来,这个程奎其实并不是个坏人。他无儿无女,什么亲人都没有,所以也就没有家人借势横行霸道的事情。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多在皇帝身边,就算是偶尔轮休,也是在皇宫东暖阁的司礼监里边呆着。而且程奎这个人还是一个少有的不贪财的太监,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吃”,毕竟,他作为男人的最大的乐趣已经没有了,口腹之欲和钱财之欲就是他们唯一能够满足自己渴望的途径了,而程奎选择了食物。
那些文官之所以隔三差五的攻击他,其实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是个阉人,还是个掌控着大权的阉人。
程奎也是个精明人,从先帝大丧到赵璞登基,又到现在赵璞慢慢习惯了皇帝的生活,程奎可以说是尽量的帮赵璞将身边的事情打理得妥妥帖帖,可又没有让赵璞感觉到受了束缚。而且,他还不恋权,自赵璞登基开始,他有意无意的在慢慢的将自己的工作分派给曹斋处理(后者新任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就连朝中那些曾经与他过往甚秘的大臣,他也果断的与之疏远了。
面对这么一个贴身伺候的人,赵璞虽然坐在那个位子上还没有几天,但是已经有些理解为什么历朝历代有那么多皇帝不信大臣却信太监了。固然有皇帝本身的原因,可是大臣的“不讨喜”和太监的“惹人喜爱”却也是不可忽视的原因。
程奎毕竟是伺候惠帝多年的人了,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他可是比赵璞清楚得多。
“陛下,那些老大人们不让杨侍读入朝的原因,不过是因为现在杨侍读从身份上来说其实仍旧是个脱了籍的前军户。若想要让他们无话可说,只要将杨侍读的身份改一改就可以了!”
“改一改?你说恩科?”赵璞顿时眼前一亮,新君即位,大多会开恩科,要是杨鲲鹏中了进士,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加官了。
“这……陛下,容老奴放肆,杨侍读如若应试,文采是够的,可是那监考的官员,到时候是否能够笔下留德却又是一回事了。”
赵璞楞了一下,可是这确实是个问题,很明显那群人是反感杨鲲鹏的,可是开恩科,从主考到阅卷,却又都是掌握在那群人手中。想要让杨鲲鹏名落孙山,还不是摆摆手腕就好的事情?了解的点点头,赵璞抬头,示意程奎继续朝下说。
“老奴指的是国子监,只要杨侍读在里边读上半载,到时候虽然比不上进士,可也确实是个文人了。之后,若是将杨侍读外放,做一任知县,那又正好符合了我朝内外皆历的祖制,到时候也就堵住了老大人们的嘴了。”
不用说,赵璞大喜,当即采纳了程奎的建议。然后又跑去和一群老臣一阵讨价还价,这次总算是取得了胜利。
其实一干大臣也都是老姜,自然看出来了赵璞怀的是什么心思。可在他们想来做一个“未来可能”有发展的国子监监生,绝对比做一个翰林院修撰要安全的多。因为怎么说前者比后者距离皇帝要更远,而且……国子监可是住校的!
想来皇帝少年天性,八成是喜新厌旧的,这么一个儿时玩伴,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忘到脑后去了吧?
几方共同作用下的产物,杨鲲鹏那个六品的小官连官服还没看见呢,就直接被贬到国子监来了。而且他还是整个国子监最不受人待见的例监——
他老弟那个千户的五官衔是算不得的,而他又不是生员又不是举人,所以只能把他归在捐资入学……
而在国子监内部,因为杨鲲鹏本人的出身,外带吴镇老先生对杨鲲鹏“品性”广而告之的宣传,最后再加上“此等卑劣人物竟然能够亲近陛下”由此产生的嫉妒,可以说还没入学,他就老师同学树敌颇多了。
可是杨鲲鹏本人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这是个没有牛津没有哈佛的世界,而国子监对于这个时代的亚洲诸国而言,就是最牛的牛津和最被哈的哈佛,说实话杨鲲鹏对于进入国子监还挺期待,挺自豪的。
此外,更加让他高兴的是,子震就要来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赵璞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在他本人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的时候,赵璞登基之后动用锦衣卫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冯子震还有曾经在家乡的一干孩儿军征召入了锦衣卫,而这支锦衣卫小队如今正在快马加鞭的朝顺平而来!
想想自己搬离皇宫时,赵璞看着他的眼神,杨鲲鹏火热的心情陡然降了温。那个人虽然现在贵为一国之尊,可是看他被众多宫人侍卫簇拥着,杨鲲鹏却能感觉到从赵璞身上传来的深切的孤独……
孤家寡人,原本杨鲲鹏只是觉得电视里那些皇帝这么自称做作而又虚伪,但是当一个和他异常熟悉的少年也走向了这个位置,他忽然能理解一些了!
怀着有些瑕疵的美好心情,杨鲲鹏进入了国子监,他进入的是律学班(这里很多称呼用古代的称为很别扭==我写这别扭,大家看着更别扭,所以我略微改了一下,幸好是架空,我可以没有心理负担的更改),不过那位来接待他的斋长(同班长)杨云,不知道是不是杨鲲鹏的错觉,总觉得斋长看他的眼神有点幸灾乐祸?
分配了宿舍,对于挤过现代八人男生宿舍的杨鲲鹏来说,国子监的四人宿舍可是够整齐够宽敞的了。杨云递给了杨鲲鹏一本不算薄也不算厚的书,杨鲲鹏双手接过一看《国子监规》。
“你是新生,有两日的时间让你熟悉整个国子监,包括熟背这本规矩,从第三天正式上课起,你要与其他同学一样每日清晨回答教官(国子监里的老师)提出的问题。”
“多谢斋长提醒。”
杨云看了看杨鲲鹏,总算那眼神不再是幸灾乐祸了,只是带着点好奇:“你倒是和传闻的不太一样。”
“传闻?”
“具体的不用我说,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了。”杨云略微沉吟,抬头四下看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拍拍杨鲲鹏的肩膀道,“不管教官还是同学,你都小心点。”
语毕,杨云快速离开了。
杨鲲鹏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杨云是别有用心,还是真心警告。略微犹豫最后秉承着“小心无大错”的想法,决定干脆不出去熟悉地形了,而是尽快将这个什么《国子监规》背熟。
翻了没两页,杨鲲鹏的脸色顿时变绿了。“恪守规矩,工、农、商、贾皆可言之一切军民利病,惟生员不可建言”也就是变相的莫谈国事,他倒是可以接受,毕竟国子监里边大多是官员勋戚子弟,不谈国事对于稳定朝政有一定的好处。
可是那什么“生员但有所问,必跪而请授”,这意思是问问题的时候必须跪下问,这点就让杨鲲鹏有些无法接受了,他在皇宫里都没怎么弯过膝盖,难道跑到这里就要一天照三顿饭的跪?
再往下看,这国子监里竟然还有一个专门的绳愆厅,这个部门的地位类似于他前世学校的教务处,但权力比教务处可是比教务处大了不知多少倍。这地方有独立惩罚学生的权力——痛决、充军、吏役、枷镣终身、饿死、自缢、枭首示众,这些本来应该是属于官府的权力,这个绳愆厅却一样拥有,而且惩罚对象,还是一群学生!
杨鲲鹏有一种前途堪忧的感觉,不知道现在再去和赵璞说他想当那个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可不可以?
到了中午,没人来叫他吃饭,还好杨鲲鹏来的时候因为好奇在街上买了点小点心,勉强可以给自己填个五分饱。
等到下午,眼看着他都快把《国子监规》背完了,而肚子也开始再次抗议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了声响,一胖一壮两个穿着书生服的青年走了进来。
胖的就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胖子,两只手拢在一起,脸上保持着笑面佛一样乐呵呵的表情。看着不像个国子监的生员,倒像是个和气生财的商人。
另外一个则让杨鲲鹏想起了自己孩儿军里的赵大石,又高又壮皮肤黝黑,走起路来自有一番威势,比杨鲲鹏还像是行伍出身……
看他们年纪绝对不是国子监的教官,不过杨鲲鹏还是立刻从床上站起来,朝着两人施了一礼:“二位学兄好。”
那两人整齐划一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胖子连忙拱着手凑了过来:“这位就是杨公子吧?久仰久仰~在下钱舒云,与杨公子同在律学。”
“不敢称公子,钱学兄称一声学弟便好。”
“哦?呵呵呵,那在下就拖大了。”
“好说好说。”杨鲲鹏正和胖子客气着,忽然房中一阵擂鼓般的响声,钱舒云扭头朝着窗外看去,“天还晴晴的就怎么就打雷了?”
“……”杨鲲鹏顿时脸红,后边一直板着脸的黑脸酷哥嘴唇也略微一抖,扯出一个浅浅的笑。
“说起来,我老钱还真有些饿了,两位同窗也一起吧。”钱舒云用双手托托肚子笑着拉着两个人走了,一边走还一边为杨鲲鹏介绍黑脸酷哥,“他是南宫沉,你可别被他这张脸骗了,他这人其实不错,就是不善言辞。”
南宫沉和杨鲲鹏又是一阵客套,然后就在钱舒云的唠唠叨叨中来到了饭堂。杨鲲鹏除了知道在哪吃饭外,还知道了他那间宿舍里几个室友的具体情况。
首先就是笑面佛钱舒云,他还确实是个商人出身,早年中了举人,他本无意继续科举,想要继承家业,可是却被老爹死活弄来了国子监,虽然身份上他是举监,按说该是国子监学生里的上层阶级,可是和杨鲲鹏一样,因为出身问题反而被其他学子疏远。
而他眼前的黑脸酷哥南宫沉还有另外一个名叫夏鼎的同学,则都是蒙荫入学,南宫沉因为过分严肃不苟言笑,所以一样不被众多教官老师所喜。至于夏鼎貌似是因为入学之前名声不好,曾和人当街殴斗,险些进了顺天府大牢,这种“有辱斯文”的荫监子弟,自然也是被隔离在外的对象。
很明显这是国子监方面把四个刺头放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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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子震带着众人一路风尘到了顺平,去锦衣卫衙门交了令后,竟然有一个李姓千户出来热情非常的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院子。
“这是杨大人去国子监前亲自选定的房子,小了点,可是布置精巧,绝对住的舒服,而且其实我家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隔着墙喊上一嗓子就好!”
他们这群人最大的也就是冯子震,从小长在军户屯田之地,连大同府都少去过,如今进了这座宅子早就看的眼花缭乱,再听这千户说,这竟然还是“小了点”的房子,不由咋舌不已。
“李大人,不知我家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冯子震对于住在什么地方倒是不在意,他关心的只有杨鲲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