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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尘吟 第6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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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尘吟作者:肉书屋

清尘吟第6部分阅读

走着。

“送你的棋谱看了么?”胤禛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不过严冷的口气倒好似严师在检查学生的课业。

“看了,”我轻声却坚定地答道,但回想到不过是在混沌中胡乱翻了几页,哪算得上是看了,于是便又缓转下语气,“我资质愚钝,好些都不甚其解!”

“那么……”他侧过脸,话犹未完,却听到那边一记熟悉的声音:“四哥!”

是胤祥!我们举目望去,胤祥面如常态站在迎瑞门前,身后是躬身而立面色苍白的秦顺儿。胤祥缓步迎了上来,似笑非笑地道:“四哥,宫门快下钥了,怎么还没走呢?”

话犹未落,我便赶紧上前一步,福身请安,随即解释道:“刚才迷路了好在遇到四爷送我回来,这才耽误了四爷出宫的时辰!”心里却不由一阵寒嘘,懊恼着自己干吗忙不迭地解释,如此一来仿佛倒像是在欲盖弥彰了。

胤祥并不瞥看我,只是将拳头放在唇上轻轻咳了两声,冲着胤禛笑着道“四哥,快申正了,别耽误了时辰,这儿有我……”最后的一句似有意地格外拉重。

胤禛微颌首,却只是淡瞥了我一眼,道:“那好,我便先行了!”我尴尬地呆木而立,却只听这兄弟俩又浅谈了数句朝上的事,待晃过神来的时候,投眼望去只见了风中远去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好长好长。

冷血也好,情怯也罢。这个有朝一日权倾天下的男子那一道模糊的背影,于暮色的风中却有些孤零。风侵入鼻,鼻息一酸,带着咸咸的潮湿……

胤祥负手踱步到我跟前,瞬间亦不见刚才淡定的笑容,只是铁青着脸,训斥道:“不打算回了么?是不是打算趁夜将个紫禁城都溜顺当了!”

我不服地冷瞥了他一眼,没有作答,背过了身,瞅见惶恐哆嗦着的秦顺儿。显然因为我的一时淘气连累他受了胤祥的斥责,只不定还会挨板子。我霍地转过身,昂首直视着胤祥,朗声道:

“是我自己要走的,不干别人的事,你不必把怒气撒在奴才身上,有什么我自己一个人担!”

胤祥冷凝的眼眸中倏地灼燃一触即发的骇人怒火。我胸中一阵胆寒,但执拗地高扬了扬脖子,一副誓不低头的架势,孰不知促着了火山轰然喷发。胤祥涨红了脸,怒不可抑制地靠了一步,愤怒的脸庞逼近我,扬起手腕,厉声道:“你真是任性妄为,以为爷真不敢治你了!”

“主子,不能啊!”秦顺儿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拉住胤祥的衣袍襟儿,哆嗦道,“都是奴才伺候不妥,才害得格格迷了路,爷要打要罚,奴才认了。主子千万不要为这个和格格动了气,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要是让人看了去,定要有闲言碎语了!”我一肚的委屈,眼眶微红,仰首闭目,嗫嚅道:“不必为我求情,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格格……”秦顺儿低唤了我一声,道:“格格,您别在倔气了,我家主子这是气极了才这样,方才他知道您不见了,又不敢声张反害了您,只好谴了身边所有的人去找。主子自己找遍了西六宫,一刻都未停歇,这汗把缎袍都印湿了!”

我一诧,抬眼望向胤祥,天寒冷冽下,他的剑眉鬓角间依稀是细密的汗珠,我心下一软,双唇微颤,却启不开口,偷偷抽下了肋下系扣着的绢帕,手刚抬出大氅外却又收缩了回来……

“怎么不说话了!”胤祥缓缓放下了手,仍旧余怒未消,口气却缓和了少许。

我抿了抿嘴,低低道:“是我错了!”

他低斜下脖子,将耳朵凑着我跟前,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一咬牙,凑了过去,极声撕叫道:“我错了,十三爷!”

他敛住笑意,眼中的怒火全然退去,却仍是义正词严地道:“知道就好。倘若自己不懂得保护自己谁都帮不了你,如此任性妄为,若再有下一次……”

“怎么?你还真打我!”我斜睨了他一眼,问道。

“打你?”他定定目视我,唇角勾起一抹狡黠而暧昧的笑容,凑到了我耳根轻声道:“我不会打你,打你是轻的,我会……”

雪霁涂夕

胤祥自是不舍得打我的,可是我却病了,那日受了风寒,寒气入侵,加上靖晖的身子底子本就弱,于是便病倒了。太医开了方子,寒气是逼去了,可是仍嘱咐要卧床静养。我倒是落得个清闲的闭门修炼,静心练习丹青绘事,参研棋艺。只是未曾料到此事连康熙也惊动了,于是乎云南的茯苓,广东的桔红,四川的冬虫夏,还有鹿茸﹑燕窝﹑高丽参,这些进贡的上乘补品,几乎三天两头地往同顺斋里送,内务府特意还多调拨了几个太监苏拉来伺候。养尊处优的日子流水般的淡逝,转眼到了十二月里。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中国人传统上的除夕。自十二月二十四日,乾清宫丹陛上左右安设两座万寿天灯,丹陛下安设两座天灯,宫里早就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康熙四十二年,太子胤礽的叔伯索额图因涉嫌谋逆而被关押,成为“本朝第一罪人”,而六月里康熙最敬重厚待的兄长裕亲王福全薨逝。不论是朝廷上下还是这若大的紫禁城里都充溢着一股难抑的阴霾。为了一扫晦意,安抚惶惶人心。因此,听闻今年的除夕比来年的都似热闹。宫内处处皆是彩绸结篷,宫灯装点,尽显一派盛世繁华。康熙爷在除夕夜便已赐家宴于乾清宫,命各位皇子携家眷进宫普天同庆。一大早起来,宫里忙忙碌碌的,各宫门前也是车水马龙,无非是那些皇族贵亲们赶个一大早便入宫请安了。

我的同顺斋却是与世隔绝般的清闲。由于身子不爽的缘故便被恩准免去了一大堆的请安礼数。北京十二月的天很冷,土生土长在南方的我颇感到不适。好在屋子里铺了毡毯、置了炭盆还有“地龙”取暖,俨然是一个小小的温室。大早起来屋外已是一片银妆素裹,纷纷扬扬的飞雪如烟似絮般地轻柔飘落。

我缩卷在屋子里,围坐在温暖的炭盆旁,喝着热腾腾的奶子,静静地握卷读书,倒是一副超然脱俗的清幽。入神的时候,我无意抬起手腕,用手指轻捏了捏耳垂上的长叶蓝松石泰耳坠,忽地回忆起胤祥那日咬耳的私语——

“我不会打你,打你是轻的,我会把你紧紧拽在手心里,一辈子在我的眼皮底下……”

不禁地耳根一热,一片绯红从耳根直烧到脖颈。雨苓不明就里,眨了眨眼,放下了手中绣着的荷包,说道;“格格,怎么脸红了,莫不是这火炉子的火太旺了熏着了,您还是回炕上去吧?”我轻咳了两声,摆了摆手,答道:“没事!”

放下了手中的珐琅铜手炉,随手接过了雨苓绣的荷包,端详起来,虽只是半成之作,可月白锻绸上滚丝金镶边绣的四喜如意云纹图案已现雏形,针法细腻流畅,一看便知功底不凡。

“真漂亮?雨苓你的手真是巧!”我不禁赞道。雨苓羞嗔了我一眼:“格格,别折煞奴才了!”

“真的!”我前后把玩着荷包,“看这手工多精细,我就不会绣,将来谁娶了你,是谁的福气!”

“格格就不想学?”

“不想!”我坚决干脆地答道,“我没有这个天赋!”雨苓“咯咯”地笑着道:“格格,满族女子嫁了人多是绣个荷包送给丈夫作为信物,莫不是将来您嫁了人那荷包也让奴才帮着绣!”

雨苓的话犹未落,我便低垂下眼眸,嘴角淡淡噙出一丝苦笑。嫁人!当初不过是为了逃避“嫁人”二字,才反使自己身陷囫囹,本想着孑然一身过自己的逍遥小日子,可是却渐渐发现自己竟被那微妙的感觉步步牵引着,步步深陷入一个无法自拔的泥潭之中,我究竟还能不能抽身离去……

雨苓支起了雕花的木窗,惊喜地道:“雪停了!”我敛了心神,探头从窗角罅隙里看去,一缕雪后初晴的阳光射在脸上,冰冷中带着丝丝的暖意,外面整个院落裹上了银白的霓裳,吸一口气都是彻骨的清寒,整个心扉却是格外畅快,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我回转过脸,对着雨苓狡黠一笑。

雪后初霁,放眼望去,一片厚厚的银白,琉璃瓦屋檐和树上垂悬着如水晶般透明剔亮的冰凌,阳光下,折射出千万种光芒,伴着风叮叮的垂响。这美仑的雪景对于生在南方的我实在是难得一见。

我踩着嘎吱作响的白雪,兴奋地奔跑在甬道上,忽地转过身,大叫了声:“雨苓!”还未等她缓过神来。“啪”地一声,一个雪球精准地击中了雨苓的面颊。

“哈哈哈哈哈!”我几乎很久没有如此开怀一笑了。“格格!”雨苓拂去了脸上残留的冰痕,似怨似嗔地道:“要让人看去了不好!您要是想玩,可以找十四爷或者十三爷来和您一起玩!”

“别提他们,”我退回了几步,拂了拂手,撇嘴道:“他们现在可忙呢,只不定在哪个宫里请安叩头呢!咱们玩自己的,现在都忙着呢,没人会管到我们!”

“可是……”尚在雨苓犹豫之际,我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韶华年纪的女孩又由哪个不爱玩的,不一会雨苓便和我玩开了,跳着,蹦着,互相追打雪仗……

“呦!这是谁啊?倒在这儿玩开了!”一记陌生的女子的声音应声入耳。却不料,雨苓因此一惊,顿失了方向,手中的雪球竟直直向着那陌生女子飞去。失声惊呼之时,恰恰已击中了那陌生女子身着的香色缂丝正龙吉袍,一道道水痕顺着正襟的金加龙纹蜿蜒而下……

雨苓顿时煞白了脸,木偶似地伫立在原地。我三步并作两步挡在雨苓的身前,强持镇定地向那女子望去。此女子眉似弯柳,玉肤若雪,朱唇如颜,顾盼间恰恰飞扬这宫中女子显见的倔强傲气。点翠穿珠花卉满钿,银镀金嵌珠双龙点翠头簪,珠围翠绕般地美艳动人。看她一袭吉袍,前后、两肩、襟行皆行龙纹,领后又垂着金丝绦。我虽对清庭的服饰没有深入的研究,不过耳濡目染了许久,一看如此的打扮,猜猜便知身份显贵,非后宫嫔妃就是皇子福晋。

我定眼望她的时候,她的一双明眸亦冷凝着我,看来我们也是在彼此探究着虚实。正待要开口说话,她身边一个太监一面替女子收拾着袍襟儿上的水痕,一面转头呵斥着雨苓道:“你这奴才是怎么当差的,既然敢冲撞了八福晋!不要命了!”

八福晋!我脑袋一阵轰鸣,原来这便是那传说中有名的悍妇,八阿哥的福晋——郭络罗氏。我不但在史书上读阅过这位有名的河东狮更是听闻十四提及过这位刁蛮跋扈的嫂子,原以为她该是丈着显赫的家世便指高气昂欺压到玉面书生般丈夫头上的那种脸大肩宽,腰粗臀肥,||乳|垂腿壮的满族彪悍女人,可万万没想到既生得如此一副精致娇好的面容。

“王公公,是我让她和我在这里打雪仗的不怨她!”这个内务府的小头目熟知我是德妃面前的红人,况且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交情非浅,平日里见了我不免低头哈腰的,如今碰到了个厉害的主既然敢当我面吆喝起来,可这狗奴才瞧见我冷瞥了他一眼,又赶忙见风使舵地奉承道:“格格,这是奴才们的过失,格格您……”

他话犹未落,却见那郭络罗氏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她上前一步,眼梢瞥了眼颤巍巍的雨苓又定眼冷瞧住我,问道:“你是谁?哪个宫的?我怎么没见过?”我微微一笑,福了福身,请安如仪:“靖晖见过八福晋,八福晋吉祥!”

“哦……”她挑了挑柳眉,嘴角勾起一道冷弧,“原来是靖晖格格,久佯大名了,果然是色艺双全,不同凡人啊!”这话一听便知不含善意。我淡笑一声,不卑不亢地欠了欠身答道:“福晋过奖了,靖晖倒是早听闻福晋遐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八爷与福晋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羡煞旁人!”

她眸中倏地闪过一抹怒光,却显是自持着身份强压下去,眼风一扫,冷视着我身后的雨苓,随即回转过脸蛋,对我盈盈一笑,“这是你的贴身丫头吧,长得倒是挺水灵么?”一股骇人的戾气似寒风扑面。雨苓一个机灵“扑通”地跪倒在地,低低答道:“奴才该死,冲撞了八福晋!是奴才的错!”

“不错,”我微抬了抬下巴回视她道:“是靖晖的贴身丫鬟,今日无意冒犯了八福晋,靖晖代她向您陪礼了!”

“怪不得了,”她干笑了笑,“陪礼就免了,这宫外进来的自然不懂宫里的规矩。主子奴才的不分,既然敢在这大内里喧哗还把雪球儿往本福晋的吉袍上扔。看来今天就让我来帮格格好好教训教训这奴才,立立这宫里的规矩。芙蓉给我掌嘴!”未及我反应,一个宫女便蓦地冲了上来,抡起手掌,“啪”地一掌扇剐在雨苓的脸上,那白皙的脸庞顿现五个触目的血红掌印。雨苓微抬起脸,泪珠早已在眶中打转,却强忍着疼痛望向我,微微摇了摇头,婆娑的眼神间分明就是劝慰着我千万不要为她而冲动。

这样的桥段《还珠》﹑《欲孽》等清宫戏来历早看多了,却万没有料到今日既然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股涨气登地涌了上来,我全身的关节咯咯作响,怒火煮沸了指骨里的血液。只见那宫女另一巴掌瞬间又将扇剐下来,我及一伸手,反手钳制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啪”地一掌利索地甩了过去……

莫不要说是那宫女,在场的太监,八福晋,连雨苓也怔怔地望向我。那名唤作芙蓉的宫女茫然望向我,我毕竟是个贵族格格,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受了我的打也不敢还手,只得怏怏望向她的主子。郭络罗氏俏丽的玉靥早已铁青,我摔开了那被我钳制的手,淡定凝视着她。

事已至此,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无论她的家族多位高权重,八爷有多袒掖着她,我自是不想如此与她结下这个梁子,但却是不能眼巴巴地看着雨苓受她的欺辱,更何况明眼一看便知她今日就是冲我而来,杀鸡儆猴。“八福晋,”我的嘴角犹带着笑意,冷声道:“若是我的丫头冲撞了您,我也赔了不是,您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至于这立规矩,靖晖自会教导,不劳烦您的奴才代劳,我若教不好,还有德妃娘娘来教。”

“你这是什么话?”她怒不可抑地厉声“回敬”回来,“我本是好意替你教训了这奴才,你不必把娘娘拿出来压我。今日这贱蹄子如此待我,就算我要责备,娘娘也不会有他意。你若再敢出头,我连你一块治了。给我打!”

“住手!”一声断喝,那挥起的手掌赫然卡停在半空之中。我扭头一看之际,胤祥和胤祯已一个箭步冲阻到了我的跟前。

“你没事吧?”两人一语同声。话音刚落,却不免互露尴尬之色。

同一时间,一身薰貂冬朝服的八阿哥胤禩疾步而至,低声斥责道:“渲绮,你又胡闹什么?”郭络罗氏率先发难,涨红了脸,纤指指向我道:“这个小妮子,她既然敢……”话至一半却忽地憋楞住,放缓了脸色,福身请安道:“见过四爷,四爷吉祥!”

我抬眼瞧去,只见是皆一袭紫貂青狐朝服的四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四阿哥胤禛微眯的黑眸淡淡扫过我和八福晋,平平地道:“弟妹不必多礼,起吧!”胤祥和胤祯方才反应过来,附着九阿哥和十阿哥向郭罗络氏打千行礼。我趁着这会的工夫,赶紧回转过身,扶起跪在地上的雨苓,用绢帕替她拂去裤腿上的积雪,稍适安妥,才与她一起向众人福身请安。

胤禛冷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容你们在这里胡闹么?”他是这里最年长的阿哥,一大群奴才在一旁观瞧着,此时无论如何也是须得开口缓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郭络罗氏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朱唇欲启,我冷瞥见金丝镶边的袖拢下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胤禩若漆般的黑眸一改往日的谦温,冷厉地回瞥了眼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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