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微微有一丝疼,涟汐没有忽略掉这一点。他那复杂的情愫中,还有一丝孤独,正如她的,就像是宇宙中的旅行者,在茫茫领域里找寻着、寂寞着。
回到帐中,涟汐才发现那心型玉饰还握在手中。在灯下细看,心型的一圈竟是粉色的,而两颗星星却润白莹泽。这应该是从同一块玉上琢出的,借着其天然的变色,雕得此物。这可是一颗心啊,却是碎了的心。虽然知道四阿哥并不知晓这形状的一丝,但涟汐仍有丝揪心,不忍再看。
起身把玉饰放入匣中,涟汐拿起镜子检查自己的两颊。果然,两边都红了,下手真重。涟汐也想不出能上什么药,刚放下镜子,筱烟就回来了。
筱烟一边问着情况一边找出化淤膏给涟汐擦上。涟汐对筱烟起不了防心,也不想多瞒,就大概叙述了下经过。
听完全过程,筱烟若有所思,“原来你喜欢的不是十三阿哥,我还以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嫁给他。”
“怎么会这样想?”她和十三没什么啊,除了今天。
“看你们关系好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我一早就这样认为,没想到原来不是两情相悦。”
“我不喜欢任何人,也不想嫁给任何一个阿哥,可他们……”
“你呀,”涟汐的想法筱烟略略知道,却没想到是来真的,“会有大麻烦的。”
“我是有皇上的恩准,倒也不担心什么,平时应付一下就行了。”涟汐轻轻揉着伤处,药效不错,也没肿,明天应该看不出来。“你呢?心里可有想法了?”
筱烟顿时沉默下来,这是自那日筱烟哭以来涟汐第一次提起九阿哥的事。涟汐心思细腻,早从筱烟的细微变化中揣摩出了十之八九。见筱烟这样,也不急,等着她的倾诉。
“我不知道,”筱烟终于开口了,满腹的心事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纷纷涌了出来。“他对我很好,从没有一个人会如此在乎我,我很感动,看到他、收到他的东西,我会有点开心,可心却有点重重的,有时会盼望能看到他。他也变了,很温柔,特别是笑的时候。可是,可是,我喜欢的应该是八阿哥。”
筱烟越来越激动,面色潮红,浑身轻颤。涟汐忙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口。
“你意识到了吗?你用的是‘应’字,应该喜欢。你已经动摇了,你以为自己对八阿哥的喜欢是不会变的,却没想到被九阿哥打动了。你害怕,更多是茫然吧。”
“其实,你应该已经发现,九阿哥在你心中的分量早超过八阿哥了吧。”此话一出,筱烟的美眸顿时瞪大,这是她不愿相信不愿面对的,她早已察觉,却一直骗着自己。
“八阿哥只是你路上的一处风景,走过了就过了,而你要找的,是一个能陪你走下去的人,能照亮你指引你的人,这个人或许一生只有一个,所以,当你遇到这个人时,不要错过了。”
“不要错过……”筱烟喃喃念着。涟汐知道已指点足够,不可再多说,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于是吹了灯,合衣躺下,认真想着自己的麻烦事,哎。
第二天一大早,涟汐起床梳洗准备当值。两颊已看不出什么了,只隐隐有些疼。又上了点药,涟汐轻手轻脚地出帐了。昨晚筱烟想到五更才勉强睡着,现在还没醒。
一个人正守在帐外,涟汐瞟了一眼,侧身走了过去。那人忙走了几步拦住了她。
“奴婢给十三爷请安,奴婢还有当值,先告退了。”涟汐说完就快步走了,一个眼神都不给十三。
十三叹了口气,很无奈。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他居然把一向情绪平和的涟汐弄生气了,是不是太强了点?
涟汐可不是和他开玩笑,她是真的生气了。不过自己也够惨,不但要忍受四阿哥冰冷的目光和十三幽怨的目光,还加上了多尔济不解的眼神。
伊晴忙着她的“大追十四”,没空顾涟汐。多尔济就不同了,心思大部分在涟汐身上,所以找了机会拉住涟汐询问情况。涟汐不好实话实说,支吾着想走。
“别慌别慌,我知道现在不该你当值。”多尔济一句话阻了涟汐的去路。“你是不是和十三阿哥吵架了,怎么了?”
“没有,我怎么会和他吵架?”涟汐底气不足,却有丝明显的赌气的意味。
“还说没有,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而你呀,看到他时一张俏脸上都可以刮下三层冰,我看着都冷。”
“小王爷又取笑我。”涟汐忍不住轻笑起来,面上松了不少,“好了,小王爷,真的没事。”
“好,好,我不管,”多尔济突然正了神色,“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涟汐不由红了脸,多尔济这正经的话语比甜言蜜语还难以抵抗,还是快跑好了。也不迟疑,连借口也不找就走了。多尔济拦不住,也就不再多问多说什么了。
又过了几天,涟汐仍然不理十三。虽然已不怎么生气了,但就想好好教训一下他。十三的脸越来越像苦瓜了,一天到晚都唉声叹气的。
涟汐刚走出帐子,又看到了十三。她脸一板,一言不发准备走过去。没想到十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下一刻横抱起她,走进帐内才放下。
涟汐也不挣脱,一直冷眼看着十三。十三站在她面前,愁眉苦脸的。
“汐儿,好汐儿,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那天我把你当成若彤才会失礼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计较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给你赔礼了。”
说着,还弯腰作揖,涟汐暗“哼”了一声,这借口太烂了。仍冷着脸不说话。
十三的脸垮了下去,这个时候他终于后悔了,这最不该的事就是惹涟汐生气。
“我特意前来负荆请罪,你不要再生气了,”十三边说边转过身子,“你看,我真的背着荆条呢。”
涟汐盯着他的背看了几遍,终于看到了用细线绑着的一节手指长的树枝,上面还有根摇摇欲坠的刺。这就是所谓的“荆条”吗?
“我很有诚意吧。”十三解下树枝呈到涟汐面前,邀功似地说。涟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十三松口气,这一招终于奏效了。
“好了,我不生气了。”涟汐起身倒茶给十三,毕竟是朋友,又能怎么生气呢?
“这几天为了你我都瘦了好几斤,以后再也不敢惹你了。”十三佯装怕怕地看了涟汐一眼,涟汐伸手敲敲他的头。
“也只有你会惹我生气。”
十三摸摸头顶,摇摇头,“你呀,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你想那样?很简单。奴婢该死,望十三爷恕罪。”说着还真俯下身子。
“别闹了,我好不容易可以看到真实的你,又怎么会在乎那些礼数呢?”十三啜口茶,想起一些事,又苦恼起来。“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四哥不怎么搭理我,好像没什么事啊,四哥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
涟汐手上一顿,怎么会这样?四阿哥对她冷漠也就罢了,怎么能对十三……?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让他们两个为了自己一个小宫女而产生隔阂。那晚十三神游天地,根本没留意四阿哥的存在,又怎会知道事情的原由?
送走十三,涟汐出帐四处找寻着四阿哥。恰好碰到佟侍卫,带着她问了不少人,才在一个小湖边找到了四阿哥。
“四爷吉祥。”涟汐福福身子。如她所料,四阿哥没什么反应,留个背面给她。涟汐摇摇头,走上前去。之前没怎么意识到,成年的阿哥都是很忙的,四阿哥那么多次与她“巧遇”,实在不容易。
“奴婢逾僭,斗胆进言。”涟汐低着头,不看那俊挺的侧脸,“十三爷对四爷崇敬遵从,视四爷为至亲之人,对四爷来说,十三爷是兄弟是朋友,也是最应该信任信赖的人,无论怎样,十三爷都会陪在四爷身边,所以,四爷,永远不要把十三爷挡在心外。”
顿了一会,“奴婢的话说完了,若四爷要降罪,奴婢认罪,奴婢先告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淡漠的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只是在眸中多了份沉思的味道。
不论因为什么,这两人都不能有心结。若他们彼此都不能相互扶持,世间又有谁是可以信任的呢?涟汐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聪明如他,会明白的。
塞外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大家又忙碌起来,准备回京。自那场风波后,涟汐的日子还算平静,也和伊晴聊过——爱情之路,果然很难。
“格格,永远不要为了一个人而改变自己,自己的一切都该由自己做主。”
“这是当然。”伊晴的有些观点和涟汐的不谋而合,让涟汐不由有些高兴。“我要他喜欢的是真正的我,完整的我,只因是我而喜欢我。”
“你要是矜持点会更好。”说这话的是刚走过来的多尔济。伊晴不满地“哼”了一声,又挤眉弄眼几下,跑了个没踪影。
“这丫头。”多尔济宠溺地笑笑,自己确是想和涟汐聊聊,她跑的倒快。
“你说的话,我认真想过,我……”
“找到答案是需要时间的,小王爷。”涟汐轻轻一笑,“人生有很多不可预料,谁又知道你会不会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一个错误的人,然后又在正确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呢?”
“说的很对。”多尔济遗憾地看着涟汐的脸,刚才的笑容消逝太快了,“我会耐心的,在此之前,我们是朋友,对吗?”
“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涟汐又是淡淡一笑,然后翩然而去。嫁给多尔济确实不错,可是,那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要得起得。很多事,还没发生呢。
第二十八章卦解
启程数日,在行宫落脚,天色不佳,阴沉闷热。御帐内一时人多,涟汐和筱烟便一起泡好茶端了上去。
几个成年的阿哥都在,而且神情严肃,怕是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涟汐对政事没什么兴趣,只想奉好茶后赶快退下。而翻滚的浓云终于在这一刻沸腾,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霎时映亮了半边天,接着,一个响雷在头顶炸响。
涟汐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手上猛然一抖,热茶溢了出来,浇在十三放在桌上的手背上。
十三连眼都没眨一下,装着整袖子把手拿了下去。涟汐恰是背对着其他人,所以没引起什么注意。十三虽不解,却只是瞟了一眼,不动声色。
筱烟倒是明白,退下后示意涟汐赶紧回去,自己一人就行。涟汐腿都有些软了,轻颤着推开门往住处走去。
雨倒还没下来,似乎正在酝酿。一道闪电撕破夜幕,亮如白昼。涟汐脚上一顿,立刻蹲下紧捂着双耳,惊惧地等着一声响震天地。
“轰隆隆”,涟汐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血液在体内狂奔,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心中只有恐惧,眼里一片黑暗。
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把她扶了起来,好似把她从黑暗中解放,送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谁?涟汐无暇顾及,只紧紧抓住一抹衣襟,依偎着一方温暖,逃离着电闪雷鸣的恐惧。
推开房门,走到床前把怀中人放下,还未直起身子,手已被她一把抓住。
“不……”她轻喃着,微微蜷着身子,紧闭的睫毛轻颤着,像一只失去自保的小猫,让人想抱在怀中好生疼爱,再不放开。
可是,他不能耽搁太久,刚才找借口离开已是很出人意料了。他拿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然后一点点掰下她的手。
“乖,听话。”如果没有她,这肯定是永远不可能从他嘴中说出的话。他掖好被子,站在床前看着已改为紧抓被子的她,一抹极淡的微笑出现在嘴角。
俯下身,轻轻在小小的唇上点上一个吻。淡淡的花香,淡淡的茶香,缠缠萦绕,是否留于心中?
夏日的天气变得很快,如同小孩子的心情,下了半夜的雨再无动静。涟汐睁开双眼时,已是天高云稀,阳光甚好了。
昨晚虽然又惊又怕,但意识还是很清楚的。即使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她也知道那人是谁,是四阿哥。
这是不是意味着冷战结束?那样温柔的四阿哥还真让人有一丝心动。涟汐揉揉酸痛的四肢,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十三特意来询问情况,涟汐告诉他自己怕雷,然后检查他的手,幸好茶不是太烫,倒也没怎么伤着。
又过了十几日,终于回到京中。涟汐推开院门走进屋内,桌上一层薄薄的灰,床铺和走的那天一样。站在屋内,涟汐却突然觉得好冷。想起以前和父母旅游回来,踏进家门时的兴奋与高兴,在这儿,根本不会。因为,那时回的是家,而现在,不是。
抑住涌上来的忧伤,涟汐动手收拾屋子,一切妥当后,出门往绛雪轩走去。去看看雯洛,顺便把寄存在那的球球抱回来。
雯洛精神不错,脸上也有了些红润。身形已差不多长成了,少了份稚气,多了些典雅。但见到涟汐还是一样的反应,兴奋地拉涟汐坐下,听她讲塞外的风光。
讲完后,雯洛依然是一脸向往。涟汐静静看着她,心中又怜又叹,雯洛,真的很辛苦吧。缺少关爱,日日与药为伴,却又如此乖巧聪慧。上天给她的太少,她却从不抱怨,只握着小小的快乐,织着自己的梦。
“格格要好好养病,明年皇上就会带你一同出去了。”
“真的?”黑亮的眸中燃起小小的希望,比夏夜的星辰还要耀眼。
“嗯。”涟汐点点头,无论如何,她都要帮雯洛实现心愿。雯洛,就是风中摇曳的烛火,太脆弱了。
也不能久待,涟汐让小春把球球抱来。雯洛不宜与小动物有过多接触,所以纵是喜欢,涟汐也不能把球球送给雯洛,只能让小春代为喂养。
涟汐边揉着怀里的球球边往回走,球球还是那么小,只是重了些,似乎是长不大的那种类型。揉的重了些,球球抗议地叫了一声,涟汐轻笑,摸摸毛茸茸的小脑袋,哼起记忆中的歌来。
院内传出轻轻的哭声,似乎是筱烟的,还有九阿哥低低的声音。涟汐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决定不偷窥这相拥而立的两人,发生了什么事自会知道的。
四处走走,正好碰到佟侍卫,两人聊了一会,佟侍卫有职务在身,不得不去巡视。告别后,涟汐回到院中,九阿哥已经走了。
涟汐轻轻走进筱烟房中,筱烟正坐在桌前发呆,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怎么了?”涟汐在她身边坐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筱烟的泪顿时像决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涟汐不再多说,上前拥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筱烟渐渐止了哭泣,擦擦泪水,艰难地开口了。
“额娘她,她染病身亡,就在,在前段时间,可我连额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筱烟又哭了起来,涟汐看着她,一滴泪从脸上划过。失去了女儿,自己的母亲,还好吗?
涟汐只觉自己只要一开口也会大哭起来,坐在那忍着情绪想说些什么。这时,门开了,九阿哥又来了。涟汐看看他焦急的神情,起身走出门去,留下一句话,
“好好安慰她。”
回到自己房里,涟汐扑到床上真正哭了出来。一直强压的泪水在这一刻得到宣泄,三年的情绪,终于,从心底释放了。
腕上的碧绿佛珠似乎闪了几下,像是在提示着什么,又悄悄渗出丝丝暖意,好像事像安抚激动的主人。
门被轻轻推开了,四阿哥走了进来,意外地看到正痛哭着的涟汐。
想迈步上前,却像被施了定身法,无法动弹。流淌在心中的,是从未有过的感情,丝丝缕缕,却不容忽视,是怜,是疼,是惜,是爱。心已被牵住,不再孤寂地守在冷清的角落,不再飘闪地感觉不到真实。
这个打了他的女子,这个把他推开的女子,这个不愿接受他感情的女子,真的,放不下了。爱本就不需要理由,何况两人间已有了不可忽略的交集,想抛开,已是不可能。她,会是他的,一定。
走上前去,轻轻搭上了她的肩,想着把她拥入怀中,好生安慰。可是,他立刻后悔了。
涟汐身子一僵,哭泣声立刻停止。转身站起,泪痕仅隐约可见,一张脸平静得近乎冰冷,清澈的眸中竟无一丝波澜,好似刚才的痛哭只是幻觉。
“四爷吉祥。”完美的俯身,行礼,这仍是平常的涟汐,清冷的涟汐。
四阿哥真的后悔了,涟汐真实的一面被自己的一拍给拍去了。这么难得的机会,恐怕再难有了。“你这样不累吗?”
“谢四爷关心,四爷有事要找奴婢吗?”涟汐垂着目光,语气中有股送客的味道。
“为何不哭出来?”如他所料,涟汐没有回答。两人间的凝滞气氛让他忽然不知该做点什么,站了片刻,还是走了。
涟汐顿时松懈下来,逼回去的眼泪也没再出来的理由。累,她怎会不累?一个人扛着这些,装作坚强,小心翼翼地自保。多少次,她口不停歇地念着一切与现代有关的词,她怕忘了自己是谁,她幻想着还能回去。有时,她想着干脆放下这些干脆地融入这个朝代顺波逐流,可是,她怎么能,如何能?
搬出琴放好,涟汐坐了下来,纤指一拨开口唱了起来。唱《后来》,唱《爱你不是两三天》,唱《美丽的神话》,唱《taketoyouheart》,唱一切她知道的歌,一首一首,没有半点停歇。没带假指,手指磨起了泡,指甲也断了,可她还是没有停下,仿佛要唱到天荒地老,地老天荒。
“你这是干什么,停下!”冲进来的八阿哥一把抓住涟汐已流血的手,激动地看着她。涟汐刚开始唱时八阿哥就进了院子,先是听着怪异的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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