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的感情,他没什么好后悔的;逝去的感情,他也没必要挽留。哪怕,现在的卫曦,还没有做过前世那些事情。
从这一点来看,总有人说他是冷漠的人,闻徽也深以为有几分道理……故而,他更加不明白,为何在十多年后,他的心会因为付珩而动摇。
“你还没回家?”闻徽看到付珩站在路旁,随口问了声。
付珩偷瞄了瞄闻徽的神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悦,便轻声回道,“正要回去。”
“一起走吧。”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付珩便对闻徽说了再见,上了公交车。
闻徽看着隐在了车流里的公交车,有些不解付珩为什么没有住校。他知道付珩的家并不在市里,而且……印象中,付珩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甩开乱七八糟的思绪,闻徽又揉了揉太阳|岤。重生的第一天,发生了不少事,加上记忆的混乱,让他非常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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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交错
重生一个多月了,天气不再料峭寒冷,闻徽在这个暖洋洋的春日里,彻底接受了现实。前世的生活重新拾掇了起来,忘却的记忆不必再去追寻,他在这段时日里,完全适应了十六岁的生活与学习。
每天过的,与记忆中,本也区别不大,总是在学校与家两点间来回。经过了前世近三十年的洗练,闻徽做事更加地专注而有目标。在对未来做了初步的规划后,他现在要做的,便是考进f大金融系。
除了抓紧学业外,他每天午休与傍晚,都会帮付珩对薄弱科目进行系统的知识梳理。前世对这个人的辅导,他仅略尽一下心意便是。想起当初付珩考的只是个三流的本科,闻徽这一回主动给他辅导,多了不少耐心。
傍晚下课后,闻徽习惯性地整理好当天的零碎笔记,然后给付珩讲解今天上课的一些重点难点。
将笔记交给付珩,闻徽把课桌收拾干净,语气淡淡的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仔细回想了闻徽的讲解后,付珩摇了下头,看向窗户外被晚霞熏红的云朵:“暂时没有什么不懂的。天不早了,我们走吧!”
闻徽没有说话,只是拎着书包,率先走出了教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付珩每到放学,都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回家。
兀自想着事情,走到楼梯口时,闻徽才发现人没有跟上来,便停住脚步,等了一两分钟,才见付珩不慌不忙地朝这边走来。
闻徽眯了眯眼。少年个子不算矮,只是身形异常地单薄,他走路说话,永远都是不急不忙,言行举止间透着一股恬静。
微微恍神,闻徽其实很少再去想那匪夷所思的前世今生了。只是看到眼前这个人,他总会记起,每个冬天收到的三张明星片:在自己的生日前,元旦前,以及春节前。那时候他大多随意地瞄一眼,便扔到抽屉里再不去翻看。
但还是有些不同……闻徽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他一向极为厌烦追求者缠着自己的。而付珩,除了只言片语的祝福,从不曾试图接近,只远远地站在那里。
有时候闻徽会想,这一世,他不希望付珩再将感情错付自己。只是……感情本就是个玄乎的东西,他也不可能控制得了别人的感觉,甚至自己的感觉也不见得全都能掌控在理性范围内。
付珩在这学校,最亲近的同学,就是自己。闻徽明白,若要不让对方再次喜欢自己,或许该尽可能地少与这个人接触往来。
只是……他却做不到漠视,看到这人如影随形的寂寞,甚至会隐隐地心疼。
“不走吗?”
付珩说话,总是很轻很柔,声音细腻干净,如他这个人一般。
闻徽回神,眼神闪了闪,遂抬手揉上对方的柔软的短发:“走吧。”他行事随性,向来不爱勉强自己与别人,有些事情尚没想好,便也不做庸人自扰。
微微低下头,付珩心里有些奇怪。眼前这个人,时而会揉弄他的头发,这个举动突兀而失礼,又似乎带着一丝亲昵。
“要重新分班了,”闻徽边走边说,“你和我就留在本班,如何?”
这个时候的w市还是实行文理科制,学生即将升入高二,自然是要分班的。他们所在班级,已经定为文科班。
付珩轻轻地点头,对于闻徽擅自决定自己的选科,没有任何疑义。
两人如寻常沉默地走到了分别的站台,闻徽停下脚步,嘱咐了声:“马上期中考试了,明天晚上,我们在教室里多待一些时间。”
虽然付珩没提过,但闻徽却知,这个人回去后估计是没什么时间学习看书,因为他经常在早读课后,补做前一天的讲义。
付珩转开头,低声回道:“我……晚上家里有些事。”
闻徽定定地注视着对方,付珩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半晌,他才收回视线,没有继续探究,淡淡地开口:“那随便你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流◎岁◎未◎晚◎
高中的孩子们,正是青春年少,热情而活跃,生活充满了新奇与趣味,虽然有沉重的课业,但对于这些天之骄子们,也不妨碍他们享受人生。
闻徽只是在课余之际,冷眼看着同学们的笑闹玩耍。他的生活,是一如既往的单调平淡,比起前世,少了一个卫曦,愈发地平静。
而身边那个安静的少年,与他一般,总是坐在教室安静的角落里,看书写字,偶尔会小声地问他一些问题。
这样平铺直叙的日子里,时间流逝得不疾不徐,便是告别了暖春,迎接来炎夏。
“暑假有什么打算?”
考完了最后一科,闻徽斜倚着窗户,眼神淡淡地看着还坐在位置上看书的少年。暑假的到来,同学们早就如脱缰的野马,待考试一结束,各自散开,俱是跑得没了影子。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付珩把一张自制的书签小心地夹在书页里,歪着头,仰望着闻徽的脸,扯出一个笑容:“回家。”
闻徽沉默地看着对方,付珩向来笑得含蓄,而现在,他的眉眼间有着显而易见的喜色。遂想起那个山青水绿的乡村和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妇人,闻徽也出了神。
付珩的声音顿了顿,多了几丝怀念和欣慰:“好久没见到奶奶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里过得好不好?”
听着这个人的喃喃自语,闻徽不知是否该接下话,沉吟了下,才道:“想家?”
付珩脸上的笑容变得浅淡,好半天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有点。”
闻徽哑然。他的话很少,没想到付珩的话,比他还要少。很多时候闻徽要不开口,他们两个人或许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吆,你还没走啊?”
教室门口,少年交叠着双臂,靠在墙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闻徽二人:“闻大少可真是勤学苦读,让我压力好大。”
好久没见到卫曦,闻徽险些将这个人遗忘脑后了:“卫曦,你有什么事吗?”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对方怕又是心里不舒坦了。
卫曦站直了身,双手插进口袋,微微抬起下颌,眉眼上挑:“啧,闻大少架子够大,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说着,他眼神暧昧地扫向付珩,扯了扯嘴,“原来如此……什么时候改口味了?”
闻徽眼神一冷,却不再理会卫曦。
“闻徽,”卫曦三两步走到闻徽桌前,“下学期我会来你们班。”
“那又如何?”
卫曦眼神复杂,似怒还怨地盯着对方半天,随后骤然转身离开:“到时候,还请你多多指教了。”
收回视线,闻徽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起课桌与抽屉,没有注意到一直沉默旁观他与卫曦互动的付珩。
熟悉的冷峻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付珩敛下眉,低头对着书本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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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寒冬
“闻徽……”
少年有些犹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闻徽放下书,转头看去:“什么事?”
双手摊平放在膝盖上,付珩避开闻徽的目光,低声说道:“之前多谢你了,”似乎有些为难,他说话有些吞吐,“现在课程紧,我不好再占你太多的时间,以后傍晚放学后,你就不用特地留下来辅导我。我……”
凝视了他片刻,闻徽再次将目光投向书本,淡淡地回了声:“随便你。”虽感觉出这个人有些秘密,但他没有探究的打算。
拒绝别人的好意,似乎显得他有些不知好歹,好在眼前这个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付珩松了口气,又微微失落,只能失神地看着对方再次沉浸在书本里。
“闻徽,放学后聚聚,你可是好久没找我玩玩了。”
卫曦?付珩看着这个美丽又高傲的少年,这人习惯性地忽视自己。低下眉,他装作无意地翻着书,眼角余光瞥到闻徽,对方兀自地写着什么,似乎没听到卫曦的话。
卫曦有些恼怒,一把合上闻徽桌上的书,声音微昂起:“闻徽,你这什么意思?!你说话啊?”
午休时间,教室里只有零散几个人,都被卫曦的声音给吸引着看过来。
闻徽暗叹了口气,抬头冷淡地看着少年恼羞成怒的脸……前世今生,卫曦还是一样的任性,可惜自己没有了那个耐心再与对方牵扯了。
“去哪玩?”
最终,闻徽还是妥协了……他这三十岁的人,和一个任性的孩子计较些什么,又想起重生来自己一直忙着课业,很久都没放松了,卫曦的提议确实让他动了心。
勾了勾唇角,卫曦没回答,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瞄着付珩:“你放学后不辅导他了?还是说,要带他一起去?”
闻徽看了眼付珩,没有作声。
卫曦挑了挑眉,来回打量了两人,随后笑开:“我还没想好去哪里,放学后再说吧。”说完,他走回自己的座位。
闻徽皱了皱眉,重生后,许是因为自己的改变,很多事情都与先前不同了。前一次分班,卫曦并没有和他在同一个班级,而这一回……
卫曦这人,永远都是骄傲的,以往每回与他冷战后,闻徽不先去找他,他是绝不会放低姿态。
上学期卫曦明明撂下了分手的话语,闻徽不太明白现在对方还来找自己是什么想法。
不过……这些不再是他要关心的了。思及此,闻徽偏头看了看付珩,这个人总是安安静静的,虽然两人同桌,实际上除了学习外交流是极少的。
悠居,环境清幽、情调高雅,是a市情侣约会的首选地之一。
“九点青年会堂有一场音乐会,”卫曦戴着优雅的笑容,看向对面正看着菜单的少年,“我可是等了好久,吃完饭,你陪我一起去听。”
闻徽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明天还有一场小考,今晚不适合熬夜。”
“闻徽,你是什么意思?”卫曦转到闻徽的座位上,微微抬高下巴,“我们交往还不到一年,你就想要分手了吗?莫非你真看上那个付珩?”
水晶玻璃杯里,绿茶清清幽幽的,煞是好看。闻徽拢着双手,轻轻地捧着水杯,眼神淡淡地看向卫曦:“我以为,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卫曦愕然,咬了咬唇,压下委屈,“你在生我的气?怪我这半年都没理会你?”
“卫曦,”闻徽侧过头,看着这熟悉的美丽的容颜,“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先前处了些日子,既然我们不适合,还是好聚好散的好。”
“我们不适合?”卫曦气极反笑,嗓音变得尖利,“那个付珩就适合了?”
闻徽脸色微沉,忽然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所有要说出口的话都咽了下去。
◎流◎岁◎未◎晚◎
闻徽座位抵着玻璃墙,正好可以看到街上来往的人。
这一带是a市闹市中心。无论城市多繁华,总有不少人以推车摆摊为生,越是热闹的市中心,这种摊位越多,他们流动不定,躲着城管,瞅准任何场地抓紧所有时间,只为了多卖出一点东西。
卫曦敏锐地察觉出闻徽的不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街道。
虽然天色已晚,但通亮的街灯,还是能让人把底下看得一清二楚。卫曦睁大眼,几分讶异地看着那个削瘦的少年在寒风里瑟缩:“付珩?”
闻徽皱着眉,直直地盯着正忙活着的少年。冬天的夜,尤为寒冷,付珩缩着头不时跺着脚,不时地朝来往路人吆喝。
“呵……”卫曦忽地低笑,话语玩味,“想不到这付珩挺能干嘛!”
“闭嘴!”
“你……”
卫曦脸色青白不定,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好!好!我卫曦不是死皮赖脸的人,你闻徽也没什么稀罕的!既然你这么烦我,这顿饭不吃也罢!”
“音乐会,我自己一个人去!”
没在意卫曦说了什么,闻徽只是皱着眉,盯着街灯下正热切地推销产品的少年……原来付珩傍晚显得那么急切,是为了出来摆摊。
闻徽知道付珩的家境贫寒,却没想到,对方困难到这个地步,想起这个人似乎只有一个奶奶,那么他出来摆摊也能理解。
只是……付珩,这一年来,都住在什么地方?
闻徽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问题,却看到付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悠居,来到付珩的小车前,正在说着什么。
心头微惊,闻徽抓起外套,跟着跑出了悠居。
“……多少钱?”
付珩有些犹豫地看着卫曦,并没有装起对方挑出来的两双鞋……虽然不太了解卫曦,他也知道对方家里很有钱,根本不像会在地摊上买鞋子的人。
“怎么不作声?”卫曦别过眼,看向朝这边走来的闻徽,“大家同学一场,我照顾一下你的生意不好吗?”
“卫曦,你这是做什么?”
付珩惊愕地看着闻徽,转念一想,卫曦白天确实约了闻徽,现在两人自然是在一起的。
卫曦扯了扯嘴角:“闻徽,你管的太宽了吧?我想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向你报备批准才行!”
闻徽不再理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付珩。
很快回过神,付珩对闻徽笑了笑,然后开口:“卫曦,你真要这两双鞋?”小车里,都是冬天穿的拖鞋棉鞋。
“当然。”说着,卫曦从钱夹里抽出几张一百元纸钞,“这么多钱够了吗?”
“太多了。”付珩连忙开口,“总共只要五十块。”昏黄的灯光,掩住了他面上的不自在。
卫曦似乎很吃惊,嗤笑了声,接过付珩找回的五十元钱,拎起鞋子,也不再看闻徽,转身便离开。
“闻徽?”
闻徽醒过神,走近小推车,伸手拿起一双棉鞋捏了捏:“你每天晚上都在忙着买这些?”
付珩低了低头,轻轻地嗯了声。被闻徽看到他在这里摆摊,总觉得有些尴尬,但……为了生计,他只能硬着头皮。
见付珩并没什么难堪的感觉,闻徽微微笑着:“这棉鞋摸起来挺暖和的……”
“嗯。”
夜色愈晚,来往的路人虽然不少,但并没有几个人停下来看一看。闻徽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付珩的身上,“冬天晚上很冷,你应该穿得厚一点再出门,身体还是最紧要的。”
明明自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重活一世,闻徽总不自觉地对这个人多了些关心。
付珩轻轻地点了下头:“其实还好,就是风吹得有点凉。”闻徽对摆摊一事似乎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只觉心头放松自在了不少。
闻徽正要再问些话,便看到有几个人挤到小车前挑拣着鞋子,遂合上嘴,退到付珩的身侧,打算等这些人走,再与付珩说话。
“你,”付珩转头看向闻徽。
闻徽笑了笑,抬着下巴朝小推车方向示意了下:“你先忙。”
6
6、浅笑
“城管来啦!”
这边摊位不止一二,一听到有人大呼,摊主们都迅速而熟练地收拾好摊子,四散跑开。闻徽略有愕然,看着付珩飞快地把地上摆放的小东西扔进车子里。
察觉到闻徽的目光,付珩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城管来了,我……”
“一起走吧。”闻徽适时地打断他的话,帮他拎起一边的大包,“现在去哪?”
付珩脸上发热,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小跑着推着车:“随我来……”
少年人腿脚灵活,两人很快就跑到一条僻静的窄巷。放下车把手,付珩弓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上含糊不清地道谢:“谢谢你了。”
寻了个地放下包,闻徽抹了抹付珩的背,“别蹲!”刚才跑得太急,险些缓不过气来。
阴暗的巷口,老旧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一时静谧至极,此处可隐约听到远处的大街上来往的汽车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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