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水红莲百折而后弯的小黄作者:肉书屋
净水红莲百折而后弯的小黄第17部分阅读
的着装,但是鲲员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对洗衣服一事并不热衷,也就基本无人穿白。所以这唯一一个白衣人,自然就是被莫灿遗留下来的自己剖了腹部的鲲员。
慕容泊涯虽是终于找到了黄翎羽,但见他这样的神色,也不敢就这么上前叙旧,暗道一声惭愧,有些小心翼翼地隔着几步远问他:“有什么不对吗?”
“嗯。”黄翎羽露出深思的颜色,“我虽知有人能以语言挑起举国大战,有人能以语言激得人三士相杀,但真正有人因为几句话就在我面前自杀,还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慕容泊涯暗道惭愧。
黄翎羽又继续道:“其他人最多就是气息不稳,这人却是杀向莫灿。若是直接杀向莫灿也就罢了,却偏偏先是往我这里冲,而后才中途折向莫灿。如果是因被语言激怒,应当是直截了当的攻击,他这样简直就像是为了能成功击毙莫灿才声东击西,一招没能得手,才又想要扰乱别人斗志的。”
地上的人额头上悄然落下冷汗。
“而且他根本没死啊,他还冒冷汗呢。”黄翎羽指着他大声笑了起来。
“得了得了,我认了还不行吗,”地上的人自动自发爬了起来,肚子上的刀柄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上,原来连刀头都没有。他把脸上一层满是疙疙瘩瘩的皮面具撕了开去,露出白胖嫩滑的富态面目。
原来这人是鲲组埋在鹏里的一个暗丁。黄翎羽被关这几个月,在鹏组里只有莫灿、慕容炽焰和程平能接触到,否则他就可出力解救了。
那边果然就有人“啊”的大声惊叫,指着他站了起来,老久合不上嘴,最后才道:“怎么又是你!”
还有人大笑着招呼他:“我一听六十九就想到是你了,你真没点敬业精神,连代号都要和自己名字一样。”
“我还说是谁这么搞笑,打到半途冲到场中央自杀。原来还是路嗜酒你这老混蛋!”
“你从十四岁第一次任务开始,每次的身份都是自杀收尾,烦也不烦!”
路嗜酒很自觉地过去将剥下来的面具塞在慕容泊涯手里。如此精致的物件来之不易,但若让敌人掌握到了制作的方法则更是危险。他隐蔽身份的手段高明,所以每次任务总能得到一块新的面皮,但每一次的自杀也就代表着这块面皮再无存在的必要。慕容泊涯贴身藏好,准备待回去再处理干净。
他向慕容泊涯乐呵呵地道:“这次总算派上了大用场,也不妄我丢了这么个苦心经营的身份,哈哈!”他往屋子里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道,“怎么连十九都被留下了,那家伙忒暴力,可不好玩。”
程平在地上抬起头来,眸光一紧,正和路嗜酒的目光撞在一起。
在鹏组之中,每两年有一次纯以武功相拼的排辈比武。根据武功高下重新确定各人的排位。天榜杀手的二十位以前,都可有自己的名字,而以后则一般以排位称呼。
程平认得六十九,因为他们也曾交过手。六十九是四年前才新补进的外员,武功虽杂却也广博,虽是新来,仗着迎敌时奇巧机变,仅过了半年就在排位战时占了第六十九位的名号,当时就让程平费尽了心力才终于胜出。两年之后再次排位时,名次变动不少,不少人在两年里死亡,不少人因为在任务中留下了伤患而降了名次。程平从五十下进阶到了二十上,而路嗜酒却仍还是稳当地停留在了六十九。
程平如今听这些人说来,倒像是陆嗜酒对六十九这数字特别喜爱,说不定当年也是费尽心机故意要占了这个排名。
没人知道,路嗜酒之所以爱上六十九这个数字,除了因为名字谐音外,还和慕容泊涯有着老大的关系。也正因为此,他对慕容泊涯还格外的口服心服。不过这是前话,以后再提。
第八十章此情沉沦
路嗜酒被程平瞪得不爽,凑到慕容泊涯耳边打小报告:“这人不是好东西,在鹏里虽然武功只是排在十九的位置,但因为最精擅于拷问刑囚之术,在鹏里占据一席之地,也可经常出入慕容锐钺府中。”
慕容泊涯忽然想起一事,在战斗时他可以刻意避而不见,以免乱了专心。而刻下,却再也不能忽视。他让路嗜酒去和其他同伴赶紧准备离开事宜,自己往黄翎羽处走了过去。
距离不远,两三步的功夫就到了面前。黄翎羽这早就顺着门框滑倒在地,仰头看着慕容泊涯道:“这回我是真不能走了,劳烦你看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所谓“不能走”,按一般的理解,或是因为累而走不动,或是因为不想走而不走。若是这两样解释,对慕容泊涯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好处理的。累的话就扛着他走,不想走的话拿刀架他脖子上也要逼他走。再不走,莫灿那老变态就该卷土重回了。
但是真听到黄翎羽说出“不能走”的话,慕容泊涯却觉十分不妙,如此平凡普通的字眼,听在他耳里居然是血淋淋一般的颜色。大概是因为鹏组里最精善刑囚的“十九”竟然会在黄翎羽身后的屋子里,大概是因为那根和黄翎羽同样歪倒在地上的拐棍,或许是因为黄翎羽膝盖上层层紧裹的绑腿,或许是因为相见至今他都没见过黄翎羽行路的姿态。
慕容泊涯额上不由冒了一层汗珠,蹲下身子要解开他的绑腿。因为是用来固定膝部,所以黄翎羽当初缠得很紧,解开后,绑腿附近的裤腿都起了明显的折痕。
他狠了狠心,终于隔着衣料轻轻按了上去。入手冰凉,衣料下应该是膝盖的部位,是平整微凹的。
黄翎羽不置可否地看着慕容泊涯低着头不言不动,而后说道:“里面那人不错,比较有栽培的价值,能不杀还是不杀为好。”
慕容泊涯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紧了紧,道:“我们回去再说。先回去,要找人给你看看腿。”
说完低下身将黄翎羽打横抱了起来。
黄翎羽脸色一青,又实在没有气力再去挣扎,只好骂道:“慕容泊涯你怎么可以用‘公主抱’,难看死了,你他x的有点美学观念就给我用背的。”
慕容泊涯只低下脸对了黄翎羽一眼,黄翎羽就哑了,他第一次产生了看不透慕容泊涯在想什么的感觉。
那眼神很平静很理智,很冷静很镇定,但是实实在在让黄翎羽无法猜透,只是感受到风雨过境的压抑,所以本能地闭上了嘴。
“收拾好了吗?”
“都好了!”一众手下回答得干净利落。
“路嗜酒,把屋里那个带回去。”
“是。”陆嗜酒动作很快,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然也学着慕容泊涯一样,把程平打横抱在怀里。程平恼怒得不行,黄翎羽身形还未长开,横抱在怀正好合适。他程平和陆嗜酒差不多的体型,如此一抱,实在让人羞辱不堪。
“回去。”慕容泊涯简短的下令,鲲员们顺序出发,前部后部牢牢相护,一起向最近的据点回去。
洛平京城南部与北部的风景大不一样,因为土地平坦肥沃,所以连片的都开垦出来。京中一些官绅不耐人事干扰,也在城南修了园场别墅,围起高高的垛墙,自成一隅。
慕容泊涯将黄翎羽安置的所在就是这样的园子里。这是聂无娘名下的产业,仗着她在军中的势力,连慕容锐钺之流也不敢随意进来。而且鲲员们还挖了外通的地道。
雨已经停,西斜的太阳从散去的云里洒下了清亮的光线,照在院子里的鱼塘上。
外面正在烧热水,大概还要一阵子才能烧好。但是黄翎羽半闭着眼斜靠在床上,生死之境紧绷着的一根弦总算放松了。
忽然脸上一热,他睁开眼,看到慕容泊涯正在轻轻拍他。
“先喝点东西,好在他们刚吃过午饭,厨房里还剩了一点汤。等会洗浴完,新熬的粥大概也熬得了。”
黄翎羽接过来,因为有些脱力,手指还在抖。慕容泊涯看不过眼想要抢回来,倒被黄翎羽狠狠瞪了一眼道:“连喝个东西都要你喂,那等会儿洗澡岂不是更要让人服侍?”
慕容泊涯沉默地看他。
黄翎羽冒起了不祥的预感,惊坐起来:“你真这样打算?”
慕容泊涯叹口气,道:“你先喝吧,别等凉了。”
哪知道黄翎羽才探了一口,就龇牙咧嘴地拿开放到一边桌上。
“怎么?”
“有些烫,我睡会儿再喝。”黄翎羽若无其事地躺了回去。
慕容泊涯看他很疲惫地合上眼睛,也随他意,掀了薄被给他盖上,起身出去看水烧得怎样。其他鲲员或去暗碉防守,或去寻司徒傲前来诊病,慕容泊涯也是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办,自出门沿着回廊转到后院,远远看见一个鲲员正照看着冒着热气的炉灶,慢慢停了脚步。
——其实那碗汤的温度正合适,但是黄翎羽却觉得烫了。以前黄翎羽可不怕烫,在怀戈的时候吃饭抢得那叫一个欢,若是碰到绝对不能放弃的爱菜,其他伙计学生都不是他箸下一合之敌。
想也知道为什么,他被抓的时候正是冬天,那里的牢头哪里可能耐烦给囚犯一一烧水做饭。吃的必是残羹,喝的必是塘水。冬日天冷,残羹或可不会腐坏发馊,但那塘水却是冰一样的温度。整个冬天就这么窝在地下,或许连御寒的也只有干草破席,无物取暖,吃喝也是凉物。若果要好好存活下来,就只有尽力去适应这样的环境。
这大概是半年多来他第一次接触到温热的食物,而这对他来说,却已经变成是烫口的了。
还有那平整微凹的膝部。
还有那乌发里夹着的成束的显眼的白。
他如今已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调理得回来。
慕容泊涯终是忍不下心中冲动,转头飞身跃过隔墙回廊,一眨眼的工夫就回到了黄翎羽所在的厢房。
这时黄翎羽正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捧着碗,一边吹气一边喝汤。看见慕容泊涯进屋,他咽下最后两口,偷懒地将碗直接递还给他。慕容泊涯信手丢回桌上,俯身把他抱了起来。
又是横抱,但是因为刚喝的那碗汤水舒缓了辘辘的饥肠,黄翎羽也开始犯困,没有力气和他争执。慕容泊涯没立刻就走,把头埋在黄翎羽胸前,磨磨蹭蹭之后道:“水热好了,我们去洗澡。”
黄翎羽更觉累得睁不开眼,答道:“随你,不过要速战速决。”
“嗯。”
看着黄翎羽已经在自己怀里连连打呵欠,慕容泊涯心里越发酸胀。这半年,他一定经历了很多,但是都熬过来,活下来了。那其中的许多苦处,不需要述说,光是想象就觉得难以忍受。
慕容泊涯现在是知道了,黄翎羽这样的人,也只有阎非璜才能与之比肩。
然而——往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前行。
——净水红莲第二部非璜魅影暂结。
——净水红莲第三部燕韩战火待续。
第三部燕韩战火
第八十一章刹那接眸
水热得正好,木桶里冒着蒸蒸的热气。黄翎羽愣了一瞬,立即就挣扎着不要进去。慕容泊涯哪由他分说,三下五除二除了衣服,将他丢将进去。
“嘶……”
黄翎羽倒抽一口蒸汽,僵直了身体撑在大桶里,动都不敢动一下。这回是完全醒了。慕容泊涯把自己衣服也剥了,刺溜一下也滑了进来,桶里顿时便有些热闹。好在桶够大,还有些活动的余地。
“你进来干什么?”黄翎羽问,这会儿他总算是缓过了劲,好在还不算太烫。
慕容泊涯道:“帮你搓澡。顺便也洗洗自己。”
“我都半年没洗了,你这一进来,岂不是越洗越脏?”黄翎羽哈哈笑道,“我想起来了,你以前还抓着我陪你去刷马桶,莫非对这些味道格外情有独钟?”
慕容泊涯苦着脸道:“还有两大缸热水等着你,你先消停两句,先洗干净了再废话吧。”
换了两桶水后,总算洗得比较像样了,但那一头过腰的长发还是乱糟糟的贴在脸上身上,很难打理的样子。黄翎羽背对着慕容泊涯让他帮自己搓背,自己拿了瓜棉和皂荚,有一搭没一搭地搓头发,因为被水浸得暖和,又很久没有得到足够的营养,手越来越是无力发抖,倦意也渐渐上来。
他脑袋一点一点,最后终于一歪,斜搭在了桶缘上。慕容泊涯一怔,便把他靠到自己身上,接过了理顺头发的艰巨任务。困倦以及的那个人虽被惊动得清醒了一些,但也只是把眼睛睁了一线,见没有什么危险,便调了个舒服的体位,把脑袋枕在慕容泊涯胸前,放心地睡大觉。
借着水和药草的润滑,一缕一缕地把那些揉得杂乱的头发理顺,慕容泊涯做得很用心。日头更是西斜,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夏蝉还在高杨上刮刮地乱叫,两人独自在后院的小棚里洗浴,也没谁来打扰,慕容泊涯颇有些心境自然凉的意味。
就在水变得有些温凉的时候,总算将那一头乱发理舒爽了,绾在一边搭在桶沿上。而黄翎羽早已在他怀里换了个侧卧的姿势,睡得不省人事。
肯定是因为常年沤在地下不得见天日的关系,即使是泡在药水中也显得白皙的皮肤有些发青的颜色,搭在桶沿上的手更是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的显了出来。但是比起这些,胸前背后那些狰狞的被拷问而留下来的痕迹更是触目惊心。让慕容泊涯一直也只能凝心静气在搓洗上面,根本不敢稍作正视。
慕容泊涯自己身上也有很多伤,那是在许多次慕容锐钺和慕容炽焰安排下的刺杀中,许多次与敌人的纠缠中留下来的。正是因为许多次死里逃生的经验,他才会更深刻地想象得到,那种被迫接受无法承受的刑伤,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倍地增加痛苦,又不知道何时才能从死境解脱,是有多么的绝望。
拥着疲惫入睡的黄翎羽,慕容泊涯一遍遍地轻抚着他已经清洗干净的身体,感触着其上在这半年中被留下来的沧桑痕迹。这些就是他那一瞬的犹豫造成的,就是他瞻前顾后造成的。
以往的生死之搏,赌注从来都是自己的性命,而那次的犹豫搏的却是黄翎羽的遭遇。当时还是意气风发,以为事事尽在掌握之中,哪知转眼之后,已是无法可悔。
最终,他还是咬了唇,伸手抚上最不敢正视的两处伤口,感受那下面缺少的部分,以及伤处收口而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皱折。
就在他的手掌盖上黄翎羽的膝盖之际,本来已经熟睡的人猛然剧震。仿佛那日的恶梦重演一般,他用力地抓上慕容泊涯的手,要把它们赶开。但是也就在神志清醒的一刹那,黄翎羽察觉到了周身温凉干净的水和身后紧贴的体温,覆在膝上的那双手并不是当日冰凉尖利的,反而是炽热宽阔的。
他于是有些疑惑地抬头,于是看见了慕容泊涯深得不见底的双眸,因为水汽的关系,显得有些湿润朦胧。也就在双眸对接的这一刹那,慕容泊涯也看清楚了黄翎羽。
那张终于清洗干净的脸庞被摧残得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肉,所以深深嵌着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大而漆黑。此刻,那双深瞳里满是噩梦初醒的神色,有着痛楚动摇,其中有着惊恐惧怕,但都终于随着清醒被压抑了下去。
慕容泊涯更觉有些了解了他,原来他不是不怕,而是因为理智太过强大;原来他不是不痛,而是因为知道喊痛也毫无助益。这样的人,或许深埋在内心的苦楚更是常人无法想象也无法接触到的。
他再也无法压抑酸痛难受的感清,低下头去吻住了黄翎羽的额。
慕容泊涯正是情难自禁,哪知道黄翎羽清明的眼眸复又平和朦胧起来,他不安地甩了甩头,低低地喃道:
“非璜,别闹……”
慕容泊涯立时惊起,刚才的轻吻仿如一场梦境,梦中心潮澎湃,世间只有他和黄翎羽二人;而今醒转,夏蝉仍在嘹鸣,微风仍在吹拂,一切雁过无痕。真是醒者有意,而睡者无心。若果阎非璜仍在世,或许一切都能皆大欢喜。
他心中失落,想想也就暗笑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原先只是想要接得黄翎羽归来,现在却又想要得到更多。其实将黄翎羽放在心中是他自己的决定,也没有谁来逼他迫他;相同的,黄翎羽将何人置于心底,原也不是他能管该管的事情。想到此处,虽然还是有些灰头丧气,但也释然许多,将黄翎羽挪出浴桶,快手快脚地擦干净,然后穿上一层长衣。入手处全是骨肉如柴,其中辛酸自也不提。
一直到慕容泊涯将他搬回厢房卧好,然后又离了开去,黄翎羽才又睁开眼睛。那其中分分明明,哪有半点睡意,适才他其实是被慕容泊涯的举动惊得十分清醒的,不过情急下又含混过去而已。
有一个人进了厢房外的花厅,和慕容泊涯交换了两句话后,就一同出去了。慕容泊涯声音放得极低,那脚步衣动的声响也压得几不可闻。这也算是一种体贴的表现吧。
黄翎羽渐觉疲累得连呼吸也缓了下来。心底深处被强自压抑冰封的一个角落,正在瓦解崩塌。
覆水难收,过去的事不会有翻盘的机会,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复生,就这么在逃避中存活下去已经成了生活本身的重担。已经一无所有的此刻,他的意志其实更要软弱卑微。所以他如今很需要有什么人或事作为精神的寄托,甚或是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