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过,不过那方玉料已经让给别人了。你现在倒是有空了?”
“我有空了,你的玉料倒是没了,这算可不能算是我毁约啊。”
“放心,没有做印的玉料,我还有这个。”阎非璜从迷彩的上衣外袋里取出一个锦囊,打开,里面包着一枚半环形的玉。
“璜?”
“这是璜?我还以为是哪块璧断成了两半的其中一节呢。”
黄翎羽瞪他,手握着研究起来。
阎非璜毫不介意地揉揉黄翎羽的脑袋,笑道:“我地质专业出身的,是外行,外行,宽容点嘛。”
“璜是在祭祀北方之神时使用的,你的名字不也有这个字吗?既然现在是队里的人了,就给我好好研究!--不过,料子是广东的岫玉,年代也不旧,倒是适合用来糟蹋。那我就收下了。”
“什么时候刻好?”
“随便吧。”
“那,我要刻九宫文的‘文成武德’!”
“你看得懂?”
“正好用来糊弄人。”
“……东方不败。”
“你说什么?”
“文成武德是东方不败的台词啊,你不要告诉我说你没看过金庸。”
“……”
“喂!不要把你的下巴扎过来!”
“嘿嘿嘿嘿嘿嘿!”
“靠!明明是大学生,你留胡子倒是装什么大叔?我今天一定要把你的胡茬全部剃光!”
--那个人,如果那个人现在正在哪个角落窥视着……危险!绝对不能被他发现。打起精神来,黄翎羽。以前不都这么过来了吗?以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当你将断肠草投入锅里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当他用铁镐砸向你,将你埋入被淘空的墓道时就已经结束了。
最后虽然存在着争议,但是检察院终将那次事件当作意外事件而免予起诉。谁能想到,那断肠草并不是因为被误认为金银花而投入了汤锅,是因为他的故意。
之后不久,他也从考古队里脱离出来,成了物证鉴定科的聘用人员。
一遍遍地,黄翎羽想起了那一日冰冷的雨。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他和阎非璜认识的第三年,那一场几乎掩埋了一切的南方夏日的大雨。
他面无表情地走在廊道上,提着食盒,步速平缓。因为他知道,这些记忆仅仅只是记忆而已,那些事情一旦发生过,就算如何动摇,也不可能挽回的了。
30皇兄皇弟
诺大的书库被书架挤占得满满当当,原本散落在地面的碎瓷已经清扫一空。慕容泊涯稍稍打开了正对院墙的一扇窗户。不多会儿,一条人影从中翻入,落进书库里来。
这人入窗时也不过尺许见方的一团,然而一落地,展身起立时已经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慕容泊涯早算好他回来的时候,这人是鲲里的一把好手,因得一身缩骨功,恰巧又多嘴啰嗦,人家都称他团猴儿。
团猴儿往他面前一站,就开始愁眉兮兮地唠叨:“水老大!瓷片儿都清理干净了!不过话说,要是这丁点小事不要找兄弟我来处理就更完美了。”
“是啊,你要是不这么废话就更完美了。”慕容泊涯说道。
正这当儿,刚进来那人忽然竖起了耳朵,警觉地没有接下话去。慕容泊涯先道:“是莫谙。”
也就不多会的功夫,书库明明已经从内闩上的厚重木门慢腾腾地打开了,一个人闪身进了来,正是自慕容泊涯住在怀戈城这段时日里被派往二皇子慕容楠槿身边的莫谙。
“公子。”
鲲组的人和泊涯混惯了,都以老大相称,所以反而是常常跟随在慕容泊涯身边的莫谙还要中规中矩一些。
“你刚才跟去看时,黄翎羽有何不妥的表现?”慕容泊涯问的是被遣去查看黄翎羽的莫谙。
“依属下之见,并无不妥。”
慕容泊涯支着下巴沉吟起来:“如果真是他说的那个人,据说也是个让人看不透深浅的人。”
“‘他’?”团猴儿皱着脸问。
“阎王刀。”莫谙沉稳地说出了答案。
团猴儿也没想到竟然是那位传说中的人物,吓得噤声不语。虽然阎非璜已经是多年前的人物,连他自己也没见过,但鲲组里不少前辈都承过这个人的情,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师父。
“如果属下没记错,阎非璜当时确曾说过‘黄翎羽’这样的名字。”
“阎叔确实提过这名字,但阎叔也曾说过他或许会用化名。当日我初见黄翎羽时,也以为仅仅是同名的巧合罢了,还为此而不悦和他怄气了数日。但是,也许真搞不好就是阎叔说的那个黄翎羽。”慕容泊涯思索片刻,忽然闪过一线念头,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灼灼逼视团猴儿:“猴儿,你以前曾经看过一次顾影是吧。”
“是的,只是那哪里是传说中的书籍啊,明明就是天书鬼画符。”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上面的文字符号和哪里很相似吗?”
“这么说起来,”团猴儿抠着脑门想了半天,“好像,确实是和哪里相似了……”
“你来往西院次数也不少了,有没有注意到廊道梁画?”
“梁画?”团猴儿一拍脑门,刷地就闪出了门,片刻后又闪了回来,“原来如此,好像真的是差不多啊。”
慕容泊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自沉思起来。
--这个黄翎羽可是一眼就注意到了梁画上的符号。普通人是不会对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逐一注意的。除非是因为早就熟悉这些东西,否则怎么也不会一眼就认出来吧。
慕容泊涯道:“阎大人当年对鲲组的前辈都有恩惠,甚至可以说,算是救了你们所有人一命。然而他在当时却没要求什么,只是给你们下了一个条件。”
团猴儿听到这里,也知道慕容泊涯接着要说的是什么了。毕竟是打入门开始就听得要耳朵长茧的东西,但是由于每次都是在庄严肃穆的鲲组集会上提及的,以至于他也习惯性地收敛了嘻哈躁动的习性,接下去说道:“如果真的找到能解读《顾影》和他所留书信的人,那么就尽全鲲组的力量协助那个人完成他的希望。--只不过到如今,估计这个约定也做不得数了。鲲组的一些长老害怕那人所希望的尽是些无聊的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根本不想遵守。”
“鲲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信不义了?”莫谙颇有不屑。
“你不知道,鲲组那帮老头子不论什么时候都为鲲组自身着想。当年的阎王刀和现在的水老大也就算了,但是要他们心甘情愿地被一个忽然冒出来的人摆布,怎么也不会甘心吧。说不定为了不用毁掉和阎王刀的约定,又不用听那个人的摆布,还有人会先下手灭了那个人呢。”
“公子,属下现在深切地体会到您带领鲲组的艰辛了。”
慕容泊涯摆摆手阻止他们的意见分歧,道:“仅仅是猜测而已,也许只是我多心。总之,黄翎羽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不提,等我慢慢想办法确认。最近鹏组和朝廷频频对鲲暗中下手,我想我们有必要做出反应了。”
“哦?”团猴儿双眼放光,充满期待。
“反正这个帝皇家我也呆得腻味了,猴儿你回去和老头们说说,让鲲们后日子时之前全部潜下水面,不要让任何人找到。”
“公子你……”
“在此之前,我有必要和二哥谈谈,莫谙你也跟我来吧。否则,也许近期内就很难见到二哥了。”
黄翎羽回到书库时,慕容泊涯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陌生的男子。
他停下了进门脚步,脸上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团猴儿上前乐呵呵地道:“你就是小黄子公公吧,三殿下吩咐我们来带你走的。”
莫谙在一旁斥道:“团猴儿你正经些。”
“你这榆木脑袋,适才不好意思同老大一起去看你那朝思暮想的人儿,现在倒好意思来教训我。”
莫谙沉下脸来,团猴儿立刻吐了吐舌头噤了声。
见他们这样,黄翎羽也猜想到了大致的情形。那个笑嘻嘻的男子虽然上前招呼,却没有立即接过食盒,举手投足间明显没有下人的习惯,而看这两人相当随意的态度,地位应当不低。看来他适才固然是打点精神不想让慕容泊涯看出端倪,慕容泊涯也是疑心暗起,才让这两个应是心腹的男子等在此处。
他转身合上门,走回一贯使用的矮几旁跪坐下来,将食盒放在一边打开。团猴儿好奇地往里一看,只见里面有两副碗筷,一大盅白粥喝一碟子咸菜。
“你们要不要也一起?既然三殿下回去了,那么食盒里有两个空碗,还有盛粥的盅子,正好三个人用。唔,至于筷子……”一边说着,黄翎羽一边侧身在旁边的书屉中寻找什么东西。不多会儿就找出了一副筷子,在衣服上擦干净后,就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正好三副。”
团猴儿有感于他这明显迥异于其他宦侍的态度,与莫谙面面相觑。
“好你个小公公!咱跟你吃了这一餐!”团猴儿一乐,也席地盘腿坐下,自己端起了粥盅,给两个碗都倒满后,盅里剩下的正好他一个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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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急转直下
互相道了姓名就算是认识了吧,不过没有事先引见就让他和这两个堪称唐突之人见面,慕容泊涯是疏忽了呢?还是因为认为他疏忽大意到可和陌生人共处进餐而相安无事?又或者只是在试探他的深浅。
如果阎非璜真的到了这边,纵使他如何隐藏装蒜,也是逃不脱他的法眼的,毕竟是曾经如此彼此熟悉的人。
真是糟糕啊,这种我在明处敌在暗处的恶心感。
黄翎羽见团猴儿吃得开心,莫谙则是默默刮碗,自己也就不再请让,一挑一挑地夹咸菜慢用,一边随口问道:“两位可认识阎非璜?”
“普--”非常华丽的一个喷气声响过后,团猴儿满嘴的粥全部喷在了莫谙背后的书架上。当然,如果不是莫谙反应敏捷的话,就已经正中他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了。
“看来,至少这边真有个同名的人啊。”黄翎羽低声自语,吃完了最后一口咸菜。
团猴儿与莫谙面面相觑,--不管怎么说,就算他们猜测到黄翎羽认识阎非璜,也不会想到他还就这么轻巧地承认了。
真的如当年阎非璜所言,出现了能够真正解读顾影和自怜的人了吗?如果真是这样,该怎么说呢?只能说是真不愧是那个阎非璜认识的人哪!
慕容泊涯算算身后,自从从皇城城门走出到现在,一共被三拨人给跟上了。不用查也知道是哪里派来的喽啰。
好在……他看看面前的楼牌,传奇小楼四个烫金大字亮得晃眼。谁能想到,这京城第二名楼当年还是那个酒量赌技都很拿手的阎非璜开的,现在成了他洗脱行踪的好地方。果然一进这龙蛇混杂的地方,门外紧逼的视线就这么放松了。
毕竟同为男人者应该都能理解男人的需求是必须定期满足的,到了这里除了买春还能干啥?
这么想着,慕容泊涯渐渐感到身上有种别样难堪。不为别的,就为他真有些许反应了起来。好死不死地,还恰恰想到了那个屡次一脸或义正词严或怒骂斥责或胡搅蛮缠拒绝与他身体接触的黄翎羽。
当然,这并不是说明他对那个干巴巴的小孩儿有兴趣,只是因为太久没泄火罢了吧。
这么否认着的慕容泊涯忽略了自己也不年长的事实。而且实际上,如果算上前世的年龄,黄翎羽当他的大哥是没有二话可说的。
京城第二楼传奇小楼和京城第一名楼怡红阁相比,虽然气派减了许多,内修却平和中正,深得儒雅士人的三味。
此处没有雕龙画凤的廊柱,也没有金线镶边的窗纱布帘。不论是廊道还是正厅,地板清一色是褐赭的陈漆花梨木,桌椅则是老藤编成,颇有修身养性之雅意。就连往来人客,也多是儒雅之士。一路上迎面而过的小厮丫环都恭敬行礼,走路说话的声响,都比怡红阁里清细小声了许多。
慕容泊涯显是常客,数门熟路来到三层的一个雅阁,推门进去。
一个背影高挑的女子正站在窗前,闻声回转头来,只见样貌姣妍,颇有雪松迎风之姿。
此时尚是白日青天,虽然没有烛光摇曳的意境,日头斜入阁窗却也颇有情趣。
即使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人如此打扮,慕容泊涯仍然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称赞道:“二哥依旧好风采!要是让二嫂见到,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慕容楠槿凝眉苦思,终于放弃道:“……她八成会说--既然如此,俺就扮个赤脚汉子,继续与楠槿娘子做夫妻罢了。但是!如果不是我的好三弟再三强调要隐藏行踪,我又如何会作这丢人扮相,要不下次换你隐藏行踪过来好了。”
“怎能说成是丢人扮相?二哥你可是深得你阎师父当年的真传啊!”一边说着,慕容泊涯一边展开原本遮在披风下的纸扇,晃了两晃后若无其事地遮住了终于忍不住偷笑的嘴。
女装扮相的慕容楠槿忽而正色道:“我这边已经查出来了,你在怀戈的那次遇袭,消息确是鲲组里泄露的。看来即使是你的鲲里,也已经有人被老四炽焰和皇上收买了。”
“果然如此啊。”慕容泊涯道,“其实我也心里有底。这次去怀戈的事情,我也只告诉了几个人,范围很好确定。”
“哦?但是这几个人中,又究竟是哪个人出卖了你?难不成鲲组的老大想来个‘宁可错杀千人,决不错放一个’?”
“小弟相信二嫂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可惜小弟自然不能与二嫂相提并论,”慕容泊涯哂道,“二哥可知道我今次从外面带回了什么人?”
慕容楠槿神色一凝,疑道:“听说叫做黄翎羽,怎么?”思索了片刻又道,“我记得阎师父曾提到过一个旧友,也叫黄翎羽。但据阎师父所言,他认识的黄翎羽应当是个为人认真谨慎,十分可靠的人物。”
顿了顿后,慕容楠槿想起了更多的往事,续道:“阎师父当年还说,若这世上有谁能让他真心惧怕的,就只有那个黄翎羽。不论是心计手段的圆滑,还是一旦开始着手就不会手软的坚定,都是他难以企及的。--你带回来这个,却是非同一般的迷糊啊。果然只是同名而已的吧,年龄也相差太多。”
慕容泊涯叹了口气才道:“光是传言就足够让你确信不是同一人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怀戈当铺那边最初也仅仅是因为这个名字而收留了他,当然后来也发现这个人确有所长,但也确认他的性格与阎叔的描述差太多了,但是四弟那边却显然不作如此想法
净水红莲百折而后弯的小黄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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