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色衣袍的公子抱着黑衣的女子似风般温朗的拂过阴暗的通道,旋部的人纷纷隐秘笑着侧目。
或许,不久,他们的主子,海域的殿下,会有一场旷世婚礼了。
第八十二章远走
晃晃荡荡中,九凌睡得极不安稳。
恍然睁开眼,已是身处车厢之内。她好好的躺在车厢里的软榻上,车里点着晕黄的灯,天蓝色袍子的男子正在灯下安静的看书,间或会往这边看来。
她假寐了半响,终是没办法在恶劣的路况上妥协。救人救的太不低调,没办法,跑路的时候自然没有康庄大道给你走。她微微皱了皱眉,实在没办法理解自己为什么大老远跑来救这么个麻烦。
外间天还没有亮,车帘晃荡的一角飘飘,外间的夜色似乎都跟着涌了进来。
“走了多久了?”她慢慢爬起身,声音有点疲惫沙哑,早已不复宴会上那般虚张声势。
“你醒了?”闻声赶紧放下书的男子,从一直温着的小炉上执了茶壶倒了盏热茶递给她。她看了看眼前的人,没有吱声,接过茶盏抿了几口润喉,稍微觉得舒服了点。
“已经走了有三个时辰了。”慕容奕玦接过她放下的茶盏,坐在女子身侧,“此处是极为隐秘的小道,我父亲他们并不知道。”
那就是说暂时不会被追踪到。很好。她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这次的事,两人都没开口提一句,仿若从未发生。
顿了顿,榻上的女子又敛上眼,有些倦怠的声音道,“帮我把郁离叫进来。”
“好。”慕容奕玦点了点头,离了她身边,躬身出了马车去唤人。
九凌微吊的眼复又睁开来,默默扫了一眼他出去时的背影。
这个人当真是甩不掉了。大不了,只好纳入羽翼征作下属了。
她为人冷漠,确切的来说,儿女情长不在眼中,实实在在是个帝王一般的做派,心胸广大的可纳百川,却又小得有仇必报锱铢必较。这样一个人,将来要么就是孑然一身,要么就是坐享帝位男人成群恩泽均摊。而这样的男人若是收入房中,其桀骜本性难免会闹得以后日子极不太平,她若是被逼一定要找男人,至少得找听话安分的。这完全无关乎爱不爱的问题。九凌的强悍,向来如此。
她不是陆机,对这问题,保持着充分的理性。
“主上。”郁离揭了帘子进来,脸色也是一片疲倦。
“郁离。”九凌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浑如珠玉的眼一扫刚醒来时的朦胧,“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郁离肃正了脸色,静等下文。
“等过了潼关,兵分两路。你回邺京告诉涟青,我改变主意了,那个位置留给夕桓洛。他会知道如何做的。”
郁离难得郑重的皱眉,“那主上……?”
黑衣的女子笑了笑,“我?我自然是一路朝东至登州。早点回去也不错。”
郁离瞪大了眼,“主上是要回……”那人微微颔首,郁离急道,“可是这边……”
“郁离,你的主子我,从来不什么好人呢。我可从来不担待阴谋家的责任。”
郁离微微叹了气,“属下记住了。那么其他人是否也一同回去?”
九凌摇了摇头,“其他人暂时不动,由着他们再多玩些时日吧。若是想回去,也可赶至登州与我会合。”
“明白了。郁离会在禀告完主上的安排后,赶至登州与主上会合,旋部,由来是不离主上身侧的。”
“那么,郁离告退了。”
刚欲再躺下的人突然又想到什么,见郁离转身,突然道,“另有一事……告诉涟青,对付莫克一党,西绥侯是颗很好的棋子,让骊山的事天下尽知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连脂粉蛇都出动了一条,就为算计她,要是不算算这笔帐,她那股不舒服劲儿还真过不了!
郁离转身顿了顿,等那人说完又闭了眼睛,他微微颔首便出了马车。
迎面碰上慕容奕玦正君子的在前头骑马,不由得一笑。这个美男子,倒越来越合他的意了,懂得进退有度。
“慕容公子还是进去陪着我家主上吧。”
★
慕容奕玦再次回到马车里的时候,那个女子正斜靠在榻上,平日里淡漠的眼翕着,似已入眠。
恍如玉雕一般的肤质,像是冬日结起的霜寒一般,带着与世隔离的疏远。红尘的过客一般寡凉行走。
那双纯粹耀眼过黑夜的眼里,没有他的影子。即使他这么煞费苦心的算计她,那人仍是不见半点薄怒,似是沿途走来,他只是途中毫不需要在意的路边野草。
这样的反应,不是不让他伤心难过的。
罢了,反正时间长着。他也不是束手无策的傻子,终有一天,他会得到她。
或许是他目光太过灼烈,连闭目的人都感觉到了,那双微吊的眼突然没有征兆的张开,正对上他复杂的眼神。
“慕容奕玦。”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
桃花眼婉转,他笑得一脸无害,有千朵万朵桃红绽开。
“跟着我,你不要后悔。”她只是说了一句深蕴的话,便不再言语。
桃花公子笑得好不温柔,深有算计的眼似伸出无数把钩子,勾魂夺魄的往无动于衷的女子那边招呼过去,“我当然不会后悔。”
“先休息一下吧,玥,我会一直呆在你的身边。”昔日惊才艳艳,一个眼神便倾倒一摊雌性的慕容公子又回来了,暧昧不清的话,他一直说的很顺口,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加了真心。
然而那黑衣的女子却丝毫波澜也未起,缓缓闭上了眼,继续沉入睡眠。
到潼关,还得五日的路程呢。
第八十三章出乎意料(上)
夕阳西下,停停赶赶的这已不知是第几天。九凌依旧缩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眉眼间染上一种懒倦。
“玥,不下去透透气么?”趁着稍作休息的片刻,湖蓝色的公子俯身进了马车,斜靠在榻上的女子面色苍白,全身是一种介乎沉睡时的迷醉气息,隐隐有着倦怠。
她缓缓掀起眼帘,眼中却奇异的没有半丝朦胧,珠玉一般冷冽清华。
“到哪里了?”
“马上就到潼关了。”慕容奕玦坐下,皱了皱眉,“恐怕会有人拦截……”
“那就避开。”她淡淡开口没有什么情绪道。
“此处关口狭隘,四周峭壁耸立,若要离开西绥,必定从潼关口行出,我们避无可避。”桃花般的眼睛认真的对上女子平淡无波的黑目。
“那便只有乔装取巧了。”九凌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开口,并未有什么紧张肃正的颜色。不过出个关口,对于她来说,只是个不值一提的问题。若有人挡,再大不了,直接武力行事。况,她一直不屑偷偷摸摸,光明正大,正合她意。
似看出她的想法,慕容奕玦淡淡一笑温良柔和,“能不动手总是最好的。”
微吊的眼一抬,她随意的一问,“你有办法?”
“其实避开就好。”桃花公子笑的别有深意,内敛含蓄的点头。
黑衣的女子继续默不作声,凝下目光,微敛了眼,淡淡道,“随意。”便不再言语,又闭目养起神来。
九凌喜洁,向来吃好喝好舒适无比,对眼下的条件有极大的排斥度,虽极力克制隐忍仍是不免心情恶劣周身不适,她话很少,安静的面容下有着难查的不耐和压抑。
对于这点一直无法将就,在将来的日子里,更是吃足了苦头。
见黑衣的女子闭上了眼,慕容奕玦也不再说话。一时间,马车内只听见两人的呼吸浅浅。
良久,车外郁离唤回同来的十几号人,“继续赶路!”
几声催马驾车,朴素无华却较宽敞的马车行了起来。
车里仍是一片静默。郁离扶帘而入,讶异于车内的沉闷,咳了一声打破静默。
“主上。”
九凌抬起眼皮,淡淡扫了来人一眼,“何事?”
“是关于出关一事。我们一行人实在显眼,西绥侯恐怕早已布下拦截。郁离斗胆请问主上的安排。”
黑衣的九凌暗沉的眼似陨落完了所有的星子,有些压抑的气氛在马车里升起,顿了顿,郁离终于等到她开口,“离关口十里处,弃掉马车,可听慕容公子高见。”
说完,便面色不佳的闭眼。
郁离看了看她有些差的脸色,忽而有些了然,这人很不舒适,因而连带心情也差起来。
了然的点了点头,郁离看向主上身侧的男子,桃花一般的公子温雅的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马车。
日头越来越低,兼程在落暮后过潼关关口是最好的打算。
马车行了将近又有一个多时辰,郁离叫醒了主子。
黑衣的女子缓缓坐起,脸色有些苍白,几日休息未见精神恢复,反倒越见难看。她脸上依旧是冰雪玉雕一般的颜色,眼目漆黑如夜,抿着唇站在马车车门外直起身。
有些冷酷的味道。
“牵马来。”她淡淡吩咐。
一路备着马匹交替,郁离牵过一匹黑肥发亮的马儿过来。
黑衣的女子在十几人默默地注视中不动声色的下了马车,翻身一跃灵活的坐在马上,执着缰绳在众人微微担忧的目光中说了最后一句话。
“希望将来西绥侯不会落在我手上。”
一策马,黑衣的女子容颜犯冷,低叱一声便卷起沙土漫漫去得远了。
慕容奕玦失笑。郁离丢脸的哀号一声。
这个人,锱铢必较,记仇了。
————
到潼关关口的时候果然天色深沉。
狭挤的谷口一出,是有些荒凉的广漠,视野开阔,在夜色下恍恍惚惚只分出天地间一道界限。关口筑着高台守防,驻着把关的军卫,由于陆光与西绥的对峙,近日驻关的军马增多,格外严密注视外间平漠上的动静。前次凭着慕王莫克与西绥的暗中的丝丝缕缕混了过来,只可惜向来不肯委屈自己的九凌救人救得实在高调,这一行人出去恐怕再难光明正大。
慕容奕玦勒马静立,转头看向郁离。郁离点了点头,一众人下了马。黑衣的九凌未待其余人赶上,下了马径直缓缓朝前走。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十几人悄悄穿梭过驻扎,正准备沿着谷口陡峭的岩壁避开,忽而听得台外一声马鸣,一人领着兵卫大大呼呼而进。
九凌眯了眯眼,忽而站立不动,隐在暗处看那人低头对戍守吩咐什么。凝炬的眼细细看了那人身后几个人,有些疑惑的挑了眉。
几个兵士正拖着一个缚住双手的人,停在刚进高台的那个首领模样的身后。
原本以她平常的处事,决计会不以为意的走开。只是心情恶劣的九凌这次做下了一件十分意外的举动。
负了双手,黑衣的女子如纸鹤一般落下,躲过哨卫,无声的立在搭起的高台下一角阴暗里,看了一眼那个俘虏一样的人。
长发耷拉覆住了脸,那人一身狼狈衣衫褴褛,似是被拖在地上活生生拽进来的,俨然吃了不少苦头。有些眼熟的身形。
什么人有作俘虏的价值?那个小头领俨然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黑衣的女子顿了顿,一拂衣袖如进无人之境,身形一闪快的让人以为恍若错觉。
郁离顿在岩下,头痛的抚额。慕容奕玦隐在暗色里的脸微微讶异。
要不要跟上去?慕容公子打了个手势。
自然。郁离无奈的点头叹气,怀疑自家主上是想借机实行报复,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俯身朝着最近的戚穆吩咐几句,他转头对身后的扶桑一行人打了个手势。
扶桑点了点头……一挥手,领着剩下的十几号人继续潜着往外飞跃。
走吧,慕容公子。郁离无声的张了张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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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出乎意料(下)
“大人,属下已经将人带回。”展手示意了身后拖进来的人,黑脸的小头领掩不住激动之色,平步青云的日子,更进一步了。
谷口驻扎的主事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左脸上一道刀伤尚未痊愈霍然狰狞,整个人阴鸷无比,见了瘫倒在地上的人,眼中猝然燃起仇恨的火焰,阴邪无比的笑开。
“陆光的儿子落在了我的手上,真是天意啊!”
他阴沉沉的目光在地上一动未动的人身上停住了半响,凶狠的似头豹子般露出杀机,“若不是将军一早吩咐要用你来威胁陆家,今日本将必杀你泄恨!陆光敢在本将脸上留下如此侮辱,他的儿子老子倒是要好生招待!”
黑脸的小头领讪笑着搭上话,恨恨不已,“可不是,这小子,简直就该死!躲得倒是紧,暗中查访良久,才在一处僻静的山水之地逮住他,一个亲卫队被他杀的竟只剩下十来人!”说罢男子暗暗抹了抹额,回想到当日的情景,依旧是有些悚然。
当时只要那小子的剑再近一分,他的脖子就要搬家了。都被砍了好几刀了,这小子还像个野兽一样只管扑上来杀人,那眼里的光,竟像是杀神再生一般,狠得他妈的吓人!
不过是他娘的杀了几个贱民,这小子一进屋看见地上的死尸就完全变了个人。
不过再怎么厉害,如今照样掉在他们手里!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也未有,浑身是一股死般的冷寂。黑脸的男人觑了一眼,暗啐了一口,这小子在马尾后拖了几个时辰,不会死了吧?
刀疤脸转了转脸,走近地上的人,伸腿将人踢翻,仔细瞧了瞧。
长发散乱,面上有细碎的伤痕和擦伤,那张脸俨然是陆羌。浑身上下衣物磨得破碎,露出腰间胸口几处刀伤,他胸口尚有微弱的起伏。
看来没死。刀疤男子转首问,“可曾报信与将军?”
黑脸的男子点头哈腰,脸上带着恭迎的笑容,“刚回来,便吩咐人去报信了。阿其做事,大人请放心。”
刀疤的男人哼了一声,“你小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去,把这小子仔细关押,找个大夫把他弄弄,他要是死了,我们对着陆光可是少了张王牌!”
黑脸的小头领阿其连声唤是,叫了人提着陆羌出去。
刀疤脸的男人出了房对着门口的人吩咐几句,又转回,隐约听见低咒声,“该死的,将军吩咐拦截的人,到现在还没影子!”
外间一抹黑色的影子如闪电般晃过。
郁离缩在一角下,皱起了眉头。陆光的儿子?他只知道陆家长子陆羌破门而出潇游天下,这西绥侯大费苦心抓这小子来,看来前线的陆光有的煎熬了。
主上要救人?他摇了摇头,有些不太相信。转头看了一眼隐在不远处的慕容奕玦,难免讶异了一把,这小子藏得这么深,双腿残疾是假,没想到功夫还这么好,啧啧,真是越看越顺眼。
重伤未醒的人被一路拖着往柴房去,没办法,此处未设牢狱,只得这么个地方将就。黑脸的男人正推门准备进去,忽而脑后几声风响,他大惊失色的转头。
黑衣的年轻公子站在他身后,细眼微吊似笑非笑。
“来……”尚未来得及出口的呼声戛然而止,男人额上爆开一个血窟窿,缓缓依着门倒进柴房。
“还以为会弄个多大阵仗迎接我呢……”黑衣的九凌扔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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