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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 第12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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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作者:肉书屋

爱莫能弃第12部分阅读

吟片刻,终于看着李伯说:“李伯,有个人到了一片荒凉之地,他带着各式种子。他会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你告诉我,如果你是那个人,你会种下很多荆棘,让那里的人受伤呢?还是什么都不留下,让那片土地依然荒凉?或是种满鲜花芳草,如果有时间,还植棵大树,让那里的人因为你而有了快乐喜悦,能在树荫下休息?”

李伯毫不犹豫地说:“自然是种花植树。”

我笑着说:“种花植树要花费心血,还不如让那地方荒着容易。”

李伯微皱眉说:“为人岂可因劳作而不行好事?”

钱眼接茬说:“那你为何荒凉着该你看管的那片心地?”

我生气道:“我白讲故事了!最精彩的句子让你说了!”

李伯的眉头稍皱,我忙笑着对他说:“李伯,你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是世间多少女子的热爱。我只求你答应我,日后如有你入眼的人,或人家喜欢上了你,你一定要种花植树,别给人家留下一片荒凉。”

李伯没说话,但眉头展开了。李伯的父亲缓慢地道:“你家小姐之言甚对。”李伯恭敬地说:“是。”

钱眼大叹道:“知音!你如此口舌!别说李伯没跑的,就是那文采出众诗冠京城的人家,也逃不出去了。”

我咬牙低声道:“你知道人家心高骄傲,你这么说了,人家反其道而行之可怎么办?”

钱眼笑得要撞头:“你把这条路也给堵上了!这下人家连后路都没了。”

我说道:“你再这么显摆,我不理你了!”

说完我厚脸皮地看向谢审言,他没转脸看我。我低声说:“我可指望着在你栽的大树之下乘凉呢。”他没动,连眼睫毛都没有抖,可嘴角处,似有一丝淡淡的苦涩的笑意。钱眼那边一阵坏笑。

在家里睡觉和在旅店里就不一样。虽然是别人家里的客房,但那种感觉,比旅店不知亲切了多少。床上的被单有着皂荚的芳香,桌子上有瓜果小食,梳妆台上有给女孩子的发饰胭脂。我们出来两个半月了,这是头一次舒舒坦坦地休息。

躺在床上,我想着谢审言那丝苦笑,根本睡不着,心里七上八下。我知道我病时谢审言守在我身边,但我希望别人一遍遍地告诉我,最好把他的行为仔细陈述,精确到小时,怎么没有人记个日记什么的?可偏偏这些天在路上,总有些提心吊胆,怕碰上找麻烦的人,根本没有和杏花说什么。

我燥乱得来回翻身,杏花问我是不是不舒服了,我说只是下午睡多了,也是实话。我可不能在杏花面前跌份儿,主动问谢审言的事。说什么我也是在心理上大她八九岁的人了,怎么能向个小丫头片子示软?我就与杏花聊天,逗着她谈钱眼,最后终于等到她把话题转到了谢审言身上。

杏花轻笑着说:“小姐过去总说谢公子不会喜欢小姐,但那天谢公子真的扑到了崖边,钱眼像飞似地奔过去才扯住了他的胳膊。”她谈到钱眼,语中自豪之意十分明显了。

我的嘴咧得生疼,但尽量平静地说:“他只是不忍见一个人投水罢了。”

杏花嗔道:“小姐假装不信!谢公子救了你,后来又不眠不休地坐在地上守着小姐,还不是喜欢?”

我在黑暗里笑得更欢,可嘴上说:“怎么也说不过去呀,他该恨我才是。”

杏花嘻嘻笑,“小姐还这么说。小姐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恨小姐呀。”

我没了笑容,说道:“那时谢公子被卖成奴,如果你们原来的小姐对他好些,大概他也会喜欢她的。”

杏花好久没出声,最后犹犹豫豫地说:“小姐,我也说不明白。那天去谢府求亲,谢公子听说是为太傅千金而来的媒人,就看了我们一眼。他的眼睛好亮,我觉得他看出了谁是小姐,谁是丫鬟,因为他那时说出的话,像是专门告诉小姐他不喜欢她。”她叹气:“别说小姐,我都感到那语气又硬又冰啊。后来,小姐去买他,谢公子被绑跪在地,满身污垢,可脸上还是那么冷淡,连看都不看小姐。当时就是小姐放下了身段儿对他好,也不见得他就会正眼对小姐。小姐给了他自己的身子……没法做人了!怎么可能善待他?但打他也没用,开始,小姐让他跪在地上,打得他头都抬不起来了,多少次昏死在地,小姐把他泼醒,再让他跪着,可他就能让人觉得他还是看不起小姐。然后……”杏花长叹,不说了。

我心痛,接着一沉,说道:“他其实第一眼之下就不喜欢你的小姐,没有那些事也不会喜欢。那我就是她的样子呀。”

杏花说道:“反正,我知道谢公子肯定不喜欢原来的小姐,她对他好或不好,都不会喜欢。小姐的样子虽然没变,可是人不同了,谢公子自然喜欢了。”

她的话让我觉得有种要报谢审言知遇之恩的冲动。谢审言那么死傲,从开始就没有看上那个小姐。我有那个小姐的身体,还是个漏洞百出的人,除了脾气好点儿,别的还没有那个小姐能干。杏花说他喜欢我,我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实在弄不清楚他喜欢我哪里,我真没对他做什么。可他喊了一声,又呼唤我回来,还看护了我三个日夜,让我心中万分甜蜜。原来他允许我和他说话,我就已经乐不可支了,现在他这么对待我,我简直高兴得想满地打滚。

又谈了一会儿,杏花先睡了,我在枕上自己又瞎想了半天。如果以前我已经厚颜无耻了,我真不知道我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我计划的种种行径。反正我是决定了使尽我的全身解数让谢审言快乐。我尽情编织着恶寒雷人的方式方法,预演了我要对他说的肉麻的话语,可谓绞尽脑汁,黔驴技穷。

次日早上,我依然穿了那件粉色裙装,杏花精心地给我梳了个复杂的发式。我们出来没带什么贵重的首饰,杏花想了半天,在我髻间扎了条粉色绢帕。

钱眼来找我们,领着我们去吃饭,我们说笑着进门,见圆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碗筷,李伯和谢审言坐在那里,我们和李伯互道了早安,谢审言自然是默默无声。他只在我进门时看了我一眼,接着就一直垂目看桌子。我也看了一眼桌子,见上面没有什么藏宝图,就在他身边坐下,使劲看他。我们这一路,日晒雨淋,可他一直藏在斗笠里,面色依然白皙。鬓际清晰,发色乌黑。他的脖颈修美,白色的衣服看着是刚刚晾干的,还有水痕。定是昨夜换下来,李伯让人去洗的。那他夜里穿的什么衣服?李伯给的睡衣?还是根本没有……

“知音,想什么呢?”钱眼的声音传来,我一下醒了神,赶快扭回头,见除了谢审言,大家都在看着我。我的脸感觉像是被火烤了一下。钱眼闭了一只眼。

我尴尬地说:“想吃饭了,怎么了?你是在瞄准儿么?”说着,拿起我面前的筷子,放在了谢审言面前。

大家大笑起来,我忙又拿了回来,他面前已经有了双筷子。谢审言脸色不变,眼睛都没抬。

钱眼怪声道:“你是饿昏了头了,看着像是要吃了人家。”

我吓得心律不齐,李伯吩咐上餐。我对钱眼瞪了一眼,看向杏花,她低了眼睛没敢看我,我摇头道:“杏花,你现在都不和他吵架了,是不是彻底投降了?”

钱眼一仰头,“当然,娘子已经对我死心塌地,由我说了算了。”我计策得逞,笑了。果然,杏花睁眼立了眉毛,说道:“怎么是你说了算?!”

钱眼也贼眼一瞪,“当然我说了算!我武功盖世,腰缠万贯,人品出众,天下无双……”

杏花怒道:“我再也不理你了!你走吧!”

钱眼愣住,我笑得欢畅,幸灾乐祸地说:“钱眼,说错话了吧?”

钱眼恍然大悟地看我,“知音,你报复我?”他转头对着杏花,立刻变成了一副无赖的嘴脸,说道:“当然是谁深情谁真心,就谁说了算,是不是?娘子?那不是还是我说了算吗?”

杏花一扭脸,“去你的!”

我捂了双腮,对李伯说道:“李伯,你有没有土,让我吃一把?我的牙都酸倒了。”

钱眼对着杏花嘻嘻一笑,斜眼看我说:“我娘子不觉得酸就行。”说完,眼睛到谢审言处遛了一下,又看着我说:“知音,你得多跟我学学。”

我堵了耳朵,对李伯说:“李伯,别给我土了,给我一砖头吧。”

李伯笑了,说道:“钱公子是好心。”

钱眼对着李伯大张嘴:“李伯,我管你叫‘知音伯’怎么样?”

说着,吃的上来了,钱眼立刻转了注意力。李伯家的早点比旅店里丰富多了,各色小点,我捡了清淡的几碟,放在了谢审言的面前。我不敢给他布菜,怕他觉得我强迫他。

大家吃完了,又是等着钱眼。这次他都有些勉强,吃得越来越慢了。我叹息道:“我上学时有位朋友,形容自己的早饭是,‘先吃几根油条码码砖,再喝两碗豆腐脑砌砌缝儿’。钱眼,你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倍,他也就在胃里立了堵墙,你在胃里已经建了个城市。”

钱眼终于吃完了桌子上所有的饭菜,抱怨地对李伯说:“李伯,下回别准备这么多东西,撑死我了可怎么办?”

杏花气道:“撑死活该!谁有这么多吃的养活你!”

钱眼正经地说:“娘子,别怕,我在家里不吃这么多。”

我们大笑了一场。谢审言虽然还是不抬眼睛,可嘴角掠过那丝笑容。

李伯问道:“小姐,有什么打算?”

我笑着说:“李伯,这是你的家,你是主人了。别为我们操心了。”说完,我对着谢审言说:“我们到林中走走,带着你的剑。”他没动,我有些心慌。

李伯说:“我也可以与小姐一同前往。”

钱眼说:“没事,你们家附近。人家两个人想自己呆着!”

李伯看着我,我一笑,眨了下眼睛。

钱眼大声说:“娘子,夫君也带着你到处走走。”

我低声对谢审言说:“我在门口等你。”他还是没点头。但我已经没其他路了,只好起身,杏花和钱眼也起来,杏花说道:“我们陪小姐走到门口吧。”钱眼道:“是啊,省得知音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

我们三个离开饭堂,我心乱乱的。如果他不来,我可太丢人显眼了。

到了门口,我让钱眼和杏花离开,省得他们看到我的失败。钱眼示意杏花跟他走,杏花问道:“谢公子没点头呀?他不来可怎么办?”钱眼一边走一边说:“他肯定来。他就是不好意思当着咱们让知音指使。再说,如果他不来,知音走丢了,或者出了事,都是他的错,下回他就得来了。”杏花的声音隐约传来,“如果小姐出了事,还能有下次?”钱眼的声音:“知音那个样子,总有下次……”

我一个人站在门口处,觉得有许多人在暗处看着我。我觉得脸和脖子都很痒痒,不,全身都痒痒,但我不敢像猴子那样乱挠。我的手下意识地一个劲儿触摸我的头发,终于把杏花系的手绢给解了下来。接着发髻就松开了,多米诺骨牌的效应,我的发式溃败了。原来我还等得心焦,现在突然希望谢审言最好别来。我的头发泄到肩处,左右的仆从背了身咳嗽。我正想着是不是让人带我回客房算了,就见谢审言走了过来。

他腰中挎着剑,垂着眼睛慢慢地走到我身旁停下,没抬眼,嘴抿着,没有表情。我暗松了口气,幸亏他不看我。手忙脚乱地想把头发挽救回去,根本不可能了。我只好用手拆散头发,长发蓬乱,我心急如焚:他肯定觉得我是故意的,是在逗引他。我多冤哪,我如果有那份心,肯定不会如此拙劣吧?但也说不定……终于用手绢扎了个马尾,抬头看他,正对上他的眼睛,真的像杏花说的,他的眼睛好亮啊。但他马上看了地,大概不想看我的狼狈之状。

我转身向院落外的果林走去。躺了这么多天,我觉得没什么力气,走得很慢。幸亏这身体有原来练武的底子,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谢审言走在我侧后面,步履很轻很缓。

到了枝叶浓密的果树林中,我选了一块石头坐下,说要看他舞剑。他这次点了下头,拔剑出鞘,开始动作。我看着他白色的身影,在绿色的树木之间,随着剑光,挪步转身,舒展回旋。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伤人毙命的招式,在我眼里,他的动作是如此自如潇洒,如孤鹤优美地飞越清潭,如白马轻易地掠过崖隙。我手支着脸庞看着他,忘记了自己。漫无边际地想到,若是我真的在打斗中遇上了他,我大概会迎着他的剑,由他取我性命,不能抵御……这是不是爱?

不知什么时候,他收剑入鞘,走到我面前,眼睛看地,垂手而立。我心里发紧,笑着说:“才几天不见,又忘了?”

他走到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我们的四周满是滴翠的果树,叶子间缀着细小的果实。这是我们第一次两个人单独在外面,不必担心别人来打扰。好像我们是在一个属于我们的小世界里,我们能造就所有的快乐和幸福。

我们静静地坐了好久,后来我开始问他:“你喜欢李伯家吗?”点头。“你在路上的这几天睡好了吗?”点头……一系列的白痴问题后,我脱口问:“晚上李伯给你睡衣了吗?”说完我险些把我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谢审言的头低了下来,几乎是不可察觉地点了一下。

27乡间

后面的十几天,我说的,谢审言都会去做。

每天早上,钱眼和杏花到外面游荡,我让谢审言和我去林间,我看他舞剑。他还是不说话,可有时他舞剑时的表情,轻松而快意,像是忘记了他的周围。

他收剑后,我们会坐在果林的树荫里,我问许多许多问题。除了他睡没睡好觉,吃得好不好之外的例行题目(他一向点头),我还会问其他的脑残句子,如:你喜欢白色吗?(点头)你三岁学会写字?四岁?(点头)那么早?我七岁才会!你怕冷吗?(没反应)你怕痒痒吗?(没反应)你喜欢阴天吗?(没反应)你喜欢早晨吗?(点头)你喜欢吃韭菜吗?(没反应)你喜欢吃西瓜吗?(微点头)瓜子呢?(没反应)……

有时我都佩服我的坚持不懈,能层出不穷地问那么多无关痛痒的事。稍有些智力的人早就因自感羞惭放弃了,但我就能这么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他一个时辰以上!千问不烦,万问不厌。他越不点头我越问,他一旦点头,我就觉得如虎添翼,反正什么都阻止不了我。我发现我其实特有马蚤扰别人的潜力。如果他不是已经被那个小姐摧残得没了生气儿,恐怕他早就把我拍飞了。

谢审言总是看着我们面前的草地。有时我问他是不是在偷偷睡觉或者昏昏欲睡,他会抬眼看我一眼。那目光又亮又深,虽只是一瞬,还是让我看见了他眼中漆黑的瞳仁里映着我呆笑的面庞。

我们坐到午饭前后,一同回去吃饭,然后我去睡午觉。下午时,谢审言会在李伯家的书房里看书写字,用钱眼的话说就是“干些文人墨客的勾当”。我觉醒了就去给他捣乱,在桌边让他和我一起画画写字。

一天,我站在他身边,把纸铺在他面前的桌案上,对他说:“你研墨吧,我笨手笨脚,会溅得到处是的。”他默默地从水丞中倒了水在砚台上,修长的手指轻持了墨块,平稳地开始研墨。我拿了毛笔等着,看着他的手,觉得像在看一件会动的艺术品,胡思乱想着:人们说的玉手,大概就是在说他这样的手……

他研完墨,把墨块放在砚台边,收回了手,我才从出神中醒了过来。我咳了一下,用笔蘸墨,在纸上写了个s,然后把笔递给他说:“这是猫尾巴,你来画猫。”他似乎微叹了声,拿笔用s当尾巴,画了只正在睡觉的小黑猫,把笔放在砚台边。我看着说:“不错!”又拿过笔来,满纸胡乱写了几个v字,再递给他说:“这些是蝴蝶的须子,你来画身子。”他又画了些蝴蝶,还是放笔在砚台。我皱眉想了想,又拿了笔,蘸墨后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2字,说:“这些是鸭子。”我真没什么想象力!他不叹气了,大概习惯了我的画风,接着画了,再把笔放在砚台边!我看着有气,我既然把笔递给了你,就非得让你亲手递还给我不可!

我说道:“我就叫这画‘鸭蝶戏猫图’!俗得很!但你也不说话,我们就只能用这名字了。来,你写第一个字,我写一个字,因为我不会写繁体的戏字,可我会写猫字……最后一个字,一人一笔!”我再次从砚台边拿了笔,伸向他,我的手悬在空中,他迟疑好长时间,接过我的笔,写了一个字。我的手抬起,停在他的面前,他慢慢地把笔送到了我的指尖,没碰到我的手。我一笑,得逞了!

我们两个人一会儿一换笔写完了画的名字,我看着大声叹道:“我们的大作啊!主要是我的功劳,多好看!你来落款留念吧!”他低头许久,终于提笔在纸角处写下了日期和“欢言”。我扭头笑着看着他的眼睛,他也在看着我,明润的眼睛中有一缕笑意,但转眼即逝。

那之后,我变着花样和他换笔写字画画。比如让他和我玩故事接龙,我提笔写:“一人出门,”把笔给他,他写道:“遇虎”我接着写:“和狮子,”他又写:“豹子,”我再写:“豺狼,”他还写:“毒蛇,”比着把天下的凶禽猛兽都找来了……我终于写:“此人大笑。”把笔给了他,他停了会儿,写道:“不知为何。”我写:“盖此人为猎户。”他又停片刻,写下:“正在做梦……”我哈哈笑,他半垂着眼睛,依然是一副萧索的样子,可嘴角动了一下。

我们纠缠到晚饭,又一起走到餐堂。饭桌上,我与钱眼杏花笑谈,谢审言不介入,谁都不看,但他吃得很好,我不紧张了。

饭后,我们出去到田间散步。有时我遥遥地看到钱眼和杏花,就引着谢审言走另一条路。用钱眼的话就是:“见色忘友,得了人家就不需要知音了。”我的回答一般是:“彼此彼此!”

天还亮着时,我会让谢审言与我一起进行些对自然的探讨。

比如我会在一棵树下停了,让他和我一起摘叶子,然后对比他的与我的叶子。无论我们摘了多少,没有任何两片叶子能完全相同。

有一次见到一处盛开的栀子花,我让他给我摘了一朵,然后故作神秘地对他说:“伸出手,闭眼许个愿。”他真的闭了眼睛,缓慢地展开了手掌。我把花瓣一片片摘下,放入他的掌中,随着每一片花瓣,嘴里说:“立刻能实现,肯定能实现,立刻能实现……”他低了头,每一瓣花都击得他身体微微颤抖。最后一片花瓣落下,是“肯定能实现”。他睁开眼睛看我,眼里似有一层雾霭,遮住了他往日的明亮,我忙笑道:“好好握住,心想事成。”他重看了地,但合拢手指成拳,把手背在了身后。

天黑了,我们只能走路,我就开始讲话。如果说上午我是问他问题,晚上就是大谈我想说的话题。

我讲起我来的这个世界,人类在科技医学艺术音乐等方面在二百年间有了飞跃的发展,但同时,这种发展也摧毁了对精神信仰的尊敬。人们变得浮躁迷茫,虽然比以往任何时代都富裕,但比任何时代都缺少了心灵的和谐。

人们已经能在宇宙中行走,登上了月亮。但同时,多少孩子在饿死,多少人在战乱里伤亡。人们制造出了总数能毁灭地球八次(!)的原子武器,但打针的方式百年未变,让怕疼如我的小孩们泪水涟涟。

同过去任何一个时代一样,这个世界良莠同在,鱼目混杂,人性的丑恶和美好同时绽放。有那在临死前大喝一声把孩子抛出险境的母亲,也有把亲生的婴儿活活摔死的妇人(她不该玷污了母亲这个字眼)。有在山崩之时以身相护伴侣同归于尽的农人夫妇,也有杀妻骗保读书认字的丈夫。有舍命救人的无名英雄,也有偷去救人者钱包的无耻之徒……

我不为这个时代骄傲也不为它惭愧。易经在两千前已经展示了世界发展的真谛:在最凶险的卦象里,含着希望的转机。在最吉祥的卦象中,隐藏着祸患的可能。终而复始的循环里,人们将同时进化和后退,但永远不会放弃寻寻觅觅。

谈天说地中,我的内容囊括了亲戚们的家长里短,生活琐事,去过的地方,学的那些商科的片段……

我曾经在电脑,就是一种机器,上面玩战争游戏。别提了,被人杀得……可有一晚,一个玩家带了我们一帮残兵败将,过关斩将,从胜利走向胜利,让我钦佩万分。打完了一个战役,那个玩家突然写出字来说:“我娘让我睡觉了。”我问他:“你几岁?”他说“十岁,你呢?”我毫不犹豫地回言:“九岁。”

我的舅舅和舅母要发财致富,退休后到农村租了一个院落养走地鸡。买了四百只鸡,两个月内,一场鸡瘟,所有的小鸡,全军覆没。两个人回了城,垂头丧气。可大家最津津乐道的不是他养鸡的失败,而是他才能的失败:此人职称为副教授——太学院的讲师,从此成了“读书无用论”的典范人物。

……

我觉得我像是在水中的水草,谢审言的沉默和他的陪伴,就像水一样拥绕着我,我尽情地舒展着我自己,无数胡乱思绪如同我的纷纷草叶,在水中飘舞,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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