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出声,因为从刚才的交手中,她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岂止是天地之别。
她咬着下唇,不甘,却又无奈。只能睁着眼看着无忧与对方交涉。
无忧这一番话是道歉,也是暗示能否将上官礼交由她们处理。
毕竟她们这一趟出来,若是事情没办好,她自是不会有事,但其他人却不同。移花宫对办事不力的宫人的惩罚手段可是不轻的。
如此浅显的暗示,青衣男子当然听懂了。
他转头,第一次正视无忧,却带着渗人的目光,配上那张如同死人般的脸,让无忧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手心里也渗出了些许的冷汗。
这就是高手的气场吗?无忧在心里暗自飙泪,她的心脏跳动地很快很快,仿佛就要跳出胸口一般。
好可怕的人!
此时的她,很想学着刚才的上官礼的话,大叫一声,大侠饶命!
可惜,现实不允许她这么做。因为即使是明月宫主再宠爱她,也不会任由她丢了移花宫的脸面。
所以,她只能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直挺挺地接受那渗人的视线。
装逼,是唯一的选择。
其他的,就只能看这位青衣男子如何了。
一刻过去了,就在无忧忍不住要擦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时,青衣男子说话了。
“若是我杀了他,你又能奈我何?”
他的声音是低沉的,醇厚的,很好听,但是却又带着三分冷意。
无忧僵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能奈你何?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太清楚了。
连武功比她高不止一星半点的问琴在他手里也不过只过了十三招,她的话,岂不是更加惨烈。
她想想,武侠小说里,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解决的?啊,对了,多数情况下,会有一个德高望重且武功也不俗的前辈说一句,“看在老夫的几分薄面上,今日之事,能否就这样算了。”之后若不是打起来,就便是散开了。
但是,她是谁?
能够让眼前的这位青衣男子给她几分薄面?
笑话,这比做梦还不现实。
“无忧。”
年龄最大的烟染担忧地看向无忧,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忧向她摇摇头,也同时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
“前辈若执意如此,那么请恕吾等先行告退了。”
还能怎么办,打不过他,那么就只能先撤了。
无忧用眼神示意烟染去帮问琴解|岤,并扶她回来。
烟染快步走到问琴身边,在她身上轻点了几下后,顿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来。
她转头,向无忧摆手。
|岤道解不开,看来是这青衣男子的独门点|岤手法。
看这青衣男子无动于衷的样子,便知道他无意帮问琴解|岤。
如果无忧够理智,那么她便会带问琴回移花宫请明月宫主帮忙解开|岤道。
但是人非草木,到底是相处了三年的师姐,无忧犹豫了。
今日一战,问琴已是大受打击。
若是让她这样子被带回去,将会是一个更大的打击。
在移花宫的所有宫人面前丢脸,在明月宫主面前丢脸,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问琴怎么受得了。
问琴是一个性子极其刚烈的人,有句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她就是这种人。
如果,她现在带着问琴走,或许,她们所有人都不会有事,问琴的|岤道也可以被明月宫主解开。
但是,对问琴而言,她的尊严便荡然无存。
而对有些人而言,尊严却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存在。
恰巧,问琴便是这有些人其中之一。
可是,请求这个青衣男子,他便会帮问琴解|岤了吗?
无忧半分把握都没有。
但她还是问了,
“能否请前辈为我的师姐解|岤,她少不更事,先前的冲撞,实属无意,前辈大人有大量,请不要计较她的年轻气盛。”
一番话,言辞恳切,语气诚挚。
但是流转于其间的,确是暗涛汹涌。
你是前辈,我们是后辈,和我们计较,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这是激将之法,却也无可奈何,无忧明白,寻常的方式,用在这青衣男子身上是行不通的,她只能冒险激他。
青衣男子显然不吃这一套,他冷哼一声,道:
“若是你能在我手下过十五招,我便帮她解|岤,不但帮她解|岤,我还不会杀上官礼,你意下如何?”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出言相激的少女的武功比不上刚才被他点住|岤道的少女。
气、力、身、形,是判断一个人武功高低最基本的方式,也是江湖上多数人判断一个武者强大与否的方式。
但是,真正的高手,却是能从在常人眼中虚无缥缈的势中判断一个练武之人的强弱。
而这位敢于和他对话的少女,她身上的势显然不如她的师姐。
说不如是好听点,事实上,是差的很远。
她的师姐只能在他手下过十三招,他却要求这少女过十五招,很明显,是在强人所难。
但是他平生偏偏有一个嗜好,那便是强人所难。
无忧忧郁了,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脸上一定是一阵青一阵白,“好看”得很。
在青衣男子的手上过十五招,她真的还会有命走出这上官宅吗?
无忧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名字是取错了,这哪里是无忧,多忧还差不多。
“我的事,不用你管。”
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问琴说话了。
她瞪视着无忧,目光是恶狠狠的。
无忧笑了,她不能哭,便只能笑。
即使是装出来的,她也得笑。
“师姐,你知道师妹向来叛逆,你说不用我管,我便偏偏要管。”
语毕,便不再搭理问琴。
无忧看向青衣男子,眼神是戒备的,是带着惧意的,却也是坚定的。
“前辈,我应了,请出招。”
第四章
无忧说得爽快,心下却是只有三分把握。
青衣男子的身形很快,出手更快。
如果不是即将挨打的是自己,无忧指不定会在一旁为这衣诀翩翩的身法叫一声好。
面对这迅猛的攻势,无忧的应对策略只有一个字
——躲。
若说无忧学得最快的是什么,那便是这逃命的功夫。
曾在藏书阁里,她拣拣挑挑,硬是选了一个早已没落的小门派的步法
——绰影步。
此步法不仅动如疾风,更会生出许多叠影,让对方根本无法分辨人在何处。
绰影步学起来很简单,用起来也简单。
但它充其量也不过只能算是江湖上的二流武功,唬唬外行容易,若是遇到了如这青衣男子一般的绝世高手,那么只能送三个字
——纯找死。
堪堪躲过五招后,无忧便被一掌击倒在地,气血翻腾。
她苦笑一声,知是这青衣男子已是放了水,对比一下刚才同样是被击上一掌的上官礼的凄惨状况便知。
“无忧!”
宫女们想要过来搀扶她,但宛心刚碰到无忧的衣袖时,便被她一甩拂开。
“不要过来!”
这一声,说的极重,也极严肃。
宫女们皆是一惊。
在移花宫中,何时看到过无忧这样凝重的神态,又何时听过无忧说过这样沉重的话语。
虽被尊称为宫主,但无忧不同于问琴的高傲,她向来平易近人,从来没有给宫女们摆过脸色,也从来没有大声地斥责过任何一个人。
众人见她如此,知她此次是极其认真的,便不敢再过来扶了。
无忧单手撑地,摇晃了一下,才站直。
一身湖水蓝的衣衫已是沾满了尘土,很是狼狈。
但她的眼眸却是清亮的,如同冰川之上的阳光,融不了冰,却依旧闪耀。
一时之间,竟让人移不开眼。
“前辈,还有九招,请赐教。”
无忧抽出了挂在腰间,一直被她当作饰物的长剑,此刻正直直地指向对方。
她觉得自己应是疯了,否则怎会如此地不识好歹,人家已经放水让她过了六招,若是她还有些自知之明,就应该知难而退。
但现在她不仅没有退,还让对方继续。
青衣男子挑眉,他想,自己应是没有理解错误,这个少女,是在向他挑衅。
有趣。
他入江湖这么多年,主动找死的人不多。
而像她这般的,更是绝无仅有了。
如果是一般人,不外乎三种情况,一是对方对自己的剑法极为有信心,二是准备了偷袭之招,三便是愚勇了。
但是这少女却不是这三种的任何一种,此刻,他竟猜不着她的心思。
他站在原地,等待着少女出招。
就在众人以为无忧有什么绝招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无忧并没有攻击青衣男子,她只是在原地,没错,就是在原地,以极快的速度用剑做出几个横劈竖砍的基本剑法招式。
除了快,并无其他特色可言。
这时候,青衣男子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冷笑一声,道,“你倒是狡猾!”
便以比无忧快数倍的动作跃向她,衣袖轻拂,便将她手中的剑打落。
无忧弃剑改拳,意料之中,被他躲过,最后被一掌打倒在地。
这一次却没有像上一次那么幸运了,左肩剧痛,直接一口鲜血从口吐出。
“咳、咳。”
无忧咳嗽了两声,一只手捂着左肩,一只手抬起袖子将嘴角的血迹拭去。
那一掌真的很厉害,至少对无忧而言,是如此。
此刻,她的肩很痛,十分痛,但她却笑了,笑得甚至比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还要灿烂几分。
“前辈出了八招,我出了七招,已是十五招了。”
青衣男子的确是出了八招,但是无忧最后的两下反击,却只有两招,那么还有五招呢?
剩下的五招便是刚才无忧站在原地时,演练的三招横劈,两招竖砍。
这样的算法算是耍无赖吗?
无忧可不这样认为,他们一开始便只是说她能够在青衣男子手下过十五招即可,却没有说如何来数十五招,那么她便以两人共同出招的总数来计算,也不算错,不是吗?
无忧一开始便没有想要以卵击石。绰影步也不过只是迷惑之法而已,让对方以为她是想要凭借自身的武力接他那十五招。她赌对方不会一上来就下狠手,这人应是极其自负的,一定会等到看出绰影步的破绽才会下手,事实也确是如此,她赌赢了。而之后的挑衅便是让对方以为她真的有什么绝招,趁机浑水摸鱼罢了。原本以为剩下的九招可以这么混过去,却没有料到这青衣男子竟是这般聪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看穿了她的计谋。
不服也不行,这一掌,她受的不冤,绝对不冤。
而她知道,即使是她这般耍诈,他也会遵守承诺。
没有缘由地,她就是这样相信。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青衣男子的手心里飞出两枚石子,打在问琴的背后。
被封住的|岤道解开了,烟染扶住问琴站了起来。
无忧看着这原本应是令人高兴的一幕,皱起了眉。
在她的记忆中,有一个人,会一门名为弹指神通的功夫,手法极为精妙,出手也极为精准,而那个人也喜欢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有时带着如同死人一般的面具,再联系着前一天在云霄楼听到的“邪怪大侠”,她几乎有九分把握,这个人就是东邪黄药师了。
无忧入移花宫后,光是想着寻找出移花宫的办法,她翻阅了宫中许多史书,除此之外也只有几本名不见经传的二流武功秘籍,对移花宫外的唯一了解便是知晓此间是南宋年间。
其他的,江湖有哪些主要门派,又有哪些厉害的绝世高手,对不起,她一概不知。
想到刚才她竟是可能在鼎鼎大名的东邪眼皮底下耍了花招,不由地感到一阵后怕。而现在,她还四肢完好,性命尚存,幸运两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境况了。
在宛心的搀扶下,无忧缓缓地站了起来,适才肩上挨的一下让她每动一步,便是一阵冷汗。
“多谢黄前辈手下留情。”
是的,手下留情,真要与她计较的话,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那青衣男子低头瞥了一眼无忧,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认识我。”
极为肯定的语气。
这下无忧已经肯定这青衣男子便是黄药师了,尚吃不准他是否已经成为五绝,为了以防万一,她便道,
“东海桃花岛黄岛主的弹指神通为天下一绝,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这句话说的是有些谄媚的,但大多还是真心真意的。
“你倒是还有几分见识,我方才答应你若能在我手下过十五招,我便帮你师姐解|岤,也不会杀上官礼,我黄药师说过的话,从来不会反悔。但是,他日若是让我再遇上你——”
他没有说完,冷笑了一下,便将左手拍上了身边的一棵松树,那棵松树很是粗壮,一个人张开双臂怕是也不能够将之环住,而正是这样粗壮的松树,在黄药师的轻轻一掌下,应声而倒,切口处,十分光滑。
黄药师是出了名的言出必行,也是出了名的小气。
之后,便只见青杉掠过,他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无忧一下子坐倒在地,连宛心都没有扶住。
“无忧,你没事吧?”
宛心担忧地问道,试图再将无忧扶起。
无忧摆摆手,
“无事,腿软罢了。”
天知道,她刚才怎会有如此的胆量,在老虎嘴中拔牙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太考验心脏强度了。
她胆小,心脏弱,伤不起啊伤不起。
今日,她为了问琴解|岤一事,以诡道蒙骗了黄药师,他方才留下的那一手,便是警告,若是他日再遇上他,她的下场,就会如同那青松一般。
想想也是,黄药师既然号称东邪,却被一个无名少女摆了一道,这口气,怎么会轻易咽下。
黄药师,果然是小气之人。
她想,她最好从今天开始祈祷再也不要遇上黄药师。
让一个宫女杀了上官礼带上绣影剑后,无忧一行人迅速离去,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憩,她的伤势是不适合再赶路了,而问琴也需要时间休整。
第五章
回到移花宫后
[射雕]移花黄药师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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