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寨今天大丰收。
厅堂中,二当家红光满面,在底下人的恭维声中,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以前,大哥老是对他不放心,套用他的原话就是,“没有眼见力。”有什么事,总有个三当家的跟着。这回,难得那两人都不在,让他独自宰到一只肥羊。
虽然事情似乎有些蹊跷,不过,他很快的将之忽略,完全没有影响到应该有的好心情。
大哥说,不能让天玄紫玉二人出寨子一步,打劫的时候,只能选择一些小商人。今天他不止带了天玄出去,而且,搜刮来的东西,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值钱,还没有出什么纰漏,怎么能不让他得意?
“二当家神勇!弟兄们,咱们再敬二当家一杯!”
“好!不醉不归!”
喧闹声传的很远,包括被扔在一个小破屋子里面的永宗,都能够隐隐约约的听到。
手脚已经麻木了,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被这么扔在地上,随着夜色的深沉,丝丝凉意透过衣物渗入,麻木中夹杂着刺骨的寒意,这对于从来没有吃过苦的他来说,滋味着实不好受。
尝试了一下,除了手指,其他部位不能动弹分毫,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越紧越好”。
回想起那人一边毫不客气的绑,一边用所谓的“十大酷刑”恐吓他,言行举止中,再也没有了从前宠溺的分毫。
他苦笑了一下。别说十大酷刑,就算有百大酷刑又怎么样?只要是你想的,我什么都愿意承受。
原本以为,再也没有相见之日,原本,就快要绝望之时,意外的惊喜,就这么降临。还能有什么所求?
可是,为什么要忘了我?早就有所打算,就算是恨也好,甚至杀了他也罢,都是他自作自受,可是,为什么要抹去一切痕迹?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只要能再一次见到他,无论受什么样的苦,都心甘情愿。然而,现在才发现,当以前的笑语不再,当曾经的温柔不再,当他的眼中再没有自己的存在,这是多么难以忍受的现实。
心痛的不像自己。
哥,原来,你对我,连恨意都不存在……
我宁愿被你千刀万剐。
黝黑的小屋,散发着霉味的空气,似乎都溢满了悲伤。
紫玉进来的时候,敏锐的感觉到了这股强烈的情绪。他暗叹一声,上前解开捆绑在永宗身上的绳子,帮他揉捏肌肉,快速恢复血液流通,缓解麻木之感。
“谁?”永宗紧盯着眼前的蒙面人,眼眸中包含着隐隐的期盼。
“别管我是谁,快些走吧。我送你出去和侍卫汇合。”
永宗掩下眼底的失望,“我不走。”这分明是个陌生声音。他已经忘记你了,怎么可能来……
不走也得走。紫玉懒得跟他罗嗦,一指把人点晕,带着他快速掠了出去。到寨外,二话不说的将人交给等候在那里的侍卫们,然后返回。
“你回来了。”天玄的声音淡淡的在黑暗中响起。
紫玉一怔,然后又放松下来。也是,自己还有什么事能够瞒得住他?“大人……”
“人放走了?”
“是。”不放走的话,他实在担心永宗会被天玄当成玩具玩死。最主要的是,等另外两个人回来,永宗的安全就不能够保障了。
今天的目的,只是想要永宗知道天玄的存在而已,可没有想到过,天玄会恶趣味的把人给绑了回来。
天玄低低的笑了起来,“紫玉,谁准许你擅自行动的?”
“大人……”紫玉的心一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紫玉……”
天玄没有出声,却更加有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紫玉心里七上八下,鼻尖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差一点就将原委道出。
突然,天玄叹息一声,“原本还想等着那两只老鼠回来,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事。现在,突然没意思了。”他语锋一转,带上了隐约的笑意,“既然没意思了,紫玉,我们走吧。”说完,便缓缓的向外面走去。
紫玉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上。
望着前面修长的身影,想到刚才天玄的反应,一个念头猛的闪过……难道说……
应该不会吧?
再遇
永宗醒来的时候,有短时间的怔忪。
身下的触感柔软温暖,虽然比不上宫里的舒适,但是,和冰冷坚硬的地板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一时间,说不出来的失望之感萦绕心间,不是地板,代表着离那人的距离又远了……
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立刻调兵遣将把那个所谓的阎罗寨都扫荡了,最终,这个念头还是被强制性的压了下去。
看起来,他在那里似乎很开心……
可是,怎么会和山贼混到一块儿了呢?不顾自己意愿把自己一行人带出来的又是什么人?
永宗被这些疑问弄的心烦意乱,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几年来,心脏第一次有了回归的感觉。不管怎么说,总算见到了,肯定了他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马上吩咐人潜入修罗寨查看动静。千万,别错过了……
不能直接剿灭修罗寨,除了这一点,还有一个原因:目前,他还不打算暴露身份。
他这一次到来,和苏州织造的那一笔被劫的官银有关。原本,这样的事情不需要他亲自出面。只不过,他实在太需要出来透口气,再呆在那座皇宫里,呆在熟悉的,却没有了哥哥的地方,迟早有一天,他会疯掉。
没想到,一出来,就有了天大的收获。难道,老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再给他一次机会……永宗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让一旁伺候的人吃惊不已。
毕竟,这位爷,有很久没有笑过了。此时这么一笑,整个人都变的柔和起来。
“爷……”小春子试探性的轻声唤道。
永宗回过神,立刻收敛了笑容,恢复成冷漠的神情,“小春子,你的声音注意点,不然,就留下吧。”
太监的声音偏于尖细,外出容易让人怀疑到身份。小春子坚持要跟着来,再者他能够把声音压低,永宗才允许他的跟随。
小春子的声音立刻转换,“是,奴才会注意。”这么一听,虽然还有着清亮的感觉,但是不会让人联想到太监。
他偷偷看了看永宗的脸色,迟疑了一会,还是主动的开了口,“爷,昨天看到的那位,是……吗?”他知道,有的话不能明说,但是永宗一定可以听的懂。见永宗没有回答,又鼓足了勇气继续问道:“昨晚放我们回来的人,是不是他……”
眼看永宗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似乎夹杂着说不出的苦涩意味,小春子聪明的闭了嘴。
他原本很焦急,可永宗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知道,人,应该没有错。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显得有点复杂。
这些不是他可以过问的,他只需要明白,主子还在……主子还在……压抑着心底的激动,小春子躬身退了下去。
注视着他的背影,永宗突然笑了。
不记得又如何,只要还是那个人就可以。连小春子都明白的简易道理,他怎么反而被困在里面了?
有时候,有的事,忘了反而是好事。
官银虽然丢失了,但苏州织造对于这次太后万寿节有关的采买行动却不能停下来。事情上报到朝廷,相信不日即可解决。而且,以当今皇上的孝心,应当会选择一边寻回被劫的银两,一边从户部重新调银钱下来。
对于此次采买,各大富商们之间竞争激烈。
能够得到官方的采买权,所获得最大的好处不在于利,而是名。有了名,利自然也就滚滚来。试想一下,和皇家沾上了关系,以后在民间的利润,还不成倍成倍的增长?
原本,织造采买是有着固定的商号的。不过,为了表示慎重,此次采买,由各大商号同时竞争,选出质量最上乘的成品。
商人们就算知道,织造会偏向于原来合作的商家,有实力的也趋之若鹜前来。毕竟,落选了没有坏处,万一被选中,就会有数不完的好处等着。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更是一种荣誉。
当然,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
因此,整个苏州的大商人都行动起来,再加上别处特意赶来的,人满为患。再者,商人们财大气粗,就是不缺钱,本地的,外地的,互相窜门探底,或者顺便结交,为以后的生意做铺垫的,热闹非凡。整个苏州吃喝玩乐的消费额,一时间,提升了整整好几倍。
闲杂人等多了,也增添了许多不稳定因素。
今天,是众位大商人上织造部门上呈样品的日子。一大早,织造门口就停满了马车,轿子等代步工具,说不尽的豪华奢靡。
一辆行走的马车上,永宗靠在里面闭目养神。目前,他是一个富商的身份,正准备前往织造呈上所谓的“样品”。
这次的官银被劫案件,根据一些线索,他直觉的认为,和内部脱不了关系。用富商的身份接近,不容易引起他们的警惕,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么大笔的官银,如果单单归于劫匪上,实在很让人怀疑。然而,如果是内部有问题,相必牵连甚广。
永宗半眯着的眼里闪过一道光,倒要看看,到底有哪些人,牵扯到里面?
到达目的地之后,永宗下车,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个身影。如果不是自制力过人,差点就要当场叫唤出来。
身后的小春子显然也发现了,身子猛的一僵,被永宗警告似的瞪了一眼,才低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进门。
能让永宗失色的人,自然是天玄他老人家。
此时,他正站在一辆马车旁边,等着里面的人下车,没有注意到永宗从身后经过的人影。
紫玉诚惶诚恐的从车里下来,生怕天玄在外面多等了一秒钟。脚刚一落地,便听到抱怨声,“你这是什么表情,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的。”
紫玉心里叫苦连天。
他哪有这个胆,做天玄的“主子”?偏偏天玄硬是让他换了面容来扮这个富商,自己做小厮。理由很简单,他说他的脸似乎有很多人感兴趣。
关于这点,要从离开修罗寨的那天晚上说起。
当时,天玄的反应引得紫玉心里一动,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的问道:“少爷……你知道他是谁?”不然怎么解释永宗被放走了,天玄也就不准备继续玩下去的行为?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以及,越走越快的背影。
紫玉不敢再作猜测。天玄的举动明确的告诉了他一点,以后,不能再擅自行动。
然后,天玄就做出了让他扮富商的决定。当紫玉心惊胆战的提出要角色对调时,天玄说道:“紫玉,要玩就得玩个尽兴。我发现很多人对我的脸感兴趣,怎么可以藏起来?”他挑眉一笑,“他们的人来救人,逃跑时被我们无意间撞到,顺便一起带了出去。结果我们俩失散了,然后我被一个富商所救,收在身边。而这个富商正好要参加这一次的采买竞争……于是,我顺理成章顶着这张脸四处转悠,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应该比等在修罗寨要精彩吧?”
于是,就有了织造大门口的这一幕。
“少……”天玄一眯眼,紫玉连忙改口,清了清嗓子,“我们进去吧。”
大厅里,摆放了很多宽大的桌子,一大部分的桌子旁边坐了人,小声的交谈着。
他们两人一进来,就吸引了永宗全部的注意力。
只见前面的那个商人挑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没人的桌子,然后亲密的在哥哥耳边说了几句,被哥哥“嗔怪”的看了一眼,才率先坐下,接着指着旁边的椅子,坚持让哥哥坐下,才喜笑颜开。
永宗看的心头火起,一时间,忽略了许多其他的问题。
其实,是他自己的心里原因,才会把看到的这一幕给扭曲了。
紫玉不敢大声说话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凑到天玄耳边低说道:“大人,坐吧。”他当然没有胆子自己一个人先落座,这种行为太过无礼。
无奈,任凭他说了几句,天玄都懒得理睬,最后被他说的烦了,用眼神警告了他一下,紫玉才老老实实的坐下。
那一眼,看在永宗眼里,就成了“嗔怪”。
估计天玄若是知道有人这么形容他颇具威势的眼神,只怕会一脚把永宗给踹飞。
这时,永宗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才想到其他的一些问题。
哥哥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前两天派到阎罗寨的人没有回来,莫非那里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不管怎么说,他如今安全的出现在面前,倒是让他放了心。但是,旁边那个商人和他是什么关系?看起来,似乎是主仆?可是该死的,他们俩怎么举止之间这么亲密?
一声闷响,永宗把手里的茶盏捏成了几片。
因为那边,天玄不小心在手背上滴了几点茶水,紫玉忙不迭的掏出手绢正在给他擦拭。
遇袭
紫玉的动作纯粹属于条件反射,又被天玄小声训斥了几句。这模样,落在别人眼里的确有点不正常。
一声轻咳响起,永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俩身后,带着恰当的笑容:“这里没有其他人吧,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紫玉干笑两声,脱口而出,“可以。”说完,便觉得有视线扎在他身上,差点被烧出两个洞来。朝天玄偷眼瞧去,发现他已经移开视线,专心扮演者自己的小厮形象。问题是,怎么还是能够感觉到扎人的视线呢?
再看向永宗,对方笑了一笑,恼人的视线才消失掉。
他在心底暗叹,“请随便坐,我们都不是主人,自然用不着客气。”
永宗不客气的在天玄身旁坐下,小春子低眉敛目站在身后,尽管看到天玄心底波涛骇浪,却不敢显露分毫。
永宗见他们两人不再继续视线交流,才试探的问道:“鄙姓田,这位兄台贵姓?似乎不是苏州的?”本地的大商号负责人他几乎都熟记于心,印象中,没有眼前这个人。
“兄台好眼力!的确,我乃扬州人氏,姓宋。”
“这么说,宋兄是特意赶来参加这次采买的?”永宗漫不经心的扫视一眼大厅的盛况,意有所指的笑道:“事有点难办啊!”
紫玉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无所谓,就当做见识见识也好,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也可以当成是游山玩水了。”说完,洒脱的一笑,很有几分闲适悠然,洒脱出尘的意味。
他倒不是装的,这些都是真心话。
当然了,他怎么可能真的是为了这种俗事而来?如果不是某人的恶趣味……不禁又看了天玄一眼,天玄嘴角弯了弯。
从永宗到这里为止,天玄一直没有做声。主要是从身份上来说,主人和客人交谈,他不能随便擦嘴。他似乎忽略了,自己早和别人同席而坐……
永宗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几乎冷哼出声。
这两个人之间,不对劲,不对劲……他想立刻把哥哥拉着走人,不管其他的事情,很想……
尤其是这个姓宋的,确实有着上佳的气质。
幸好,还有理智提醒着他,不能冲动。事情不能搞砸,哥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任凭自己如何任性,都会让步,都会宠着。
“宋兄好气量!若是人人都有你这么想的开,想必现在这里是另外一幅光景了吧?”
“田兄过奖了。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
“呵呵……宋兄别太谦虚……”
………………
两人状似随意的东拉西扯,天玄听的都快睡着了,永宗终于很自然的把话题转到他身上,“宋兄为人真是和气,对待小厮也这么平和。两位看上去倒像朋友了。”
“是吗?”紫玉友好的冲天玄笑笑。我对他何止是平和?就怕一个不好,以后被翻旧账。“他……容易让人喜欢。”
永宗放在桌子下面的一只手握紧了拳头。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宋某某的鼻子大吼,“喜欢他?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喜欢他?你不配!来人,把这个贱民拖下去杖毙!不,凌迟!大卸八块……”
很显然,他不会这么做,不现实。
因此,深呼吸了几口,永宗才故作惊讶的挑眉,“咦,这么一看,这位公子的容貌和我一位故人很相似。敢问宋兄,他一直在你府上,还是……”
“不是,他是我几天前在城外碰上的。我一看就很有好感,说了让他别做小厮,我们朋友相交,可他不愿……”紫玉一声叹息,凑近了天玄,“不过,在我心里,从来没有将他当成过下人。”他这话,完全是对着天玄说的。
该讨好的都讨好了,以后,应该不会被翻旧账了吧?
永宗极力忽略掉紫玉话里的“好感”二字,顺势对天玄发问:“这位公子和我的故人非常相像,可以请问,你是何方人氏?在遇到宋兄之前,有过什么经历?”
天玄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的抬眸看了看永宗,引起他心里一阵狂跳。
“是我冒昧了,这是公子的,我不该过问。”永宗讪笑,“只是,我那位故人失踪好几年,我很想再见见他,敢问公子家中可有其他兄弟?”直接问不行,就换个迂回战术。
天玄张了张嘴,似乎就要回答。
永宗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等待。总算结交到了,接下来,只要慢慢死缠烂打……
关键时刻,从里间走出一个官员,咳嗽几声,厅堂立刻寂静下来,自然,准备说话的天玄也闭上了嘴。永宗在心底恶狠狠的咒骂几句,却也没有法子,只能怒视那官员几眼,内心琢磨着以后怎么报复。
那位可怜的小官还不知道,就因为出来时间的不巧,无意中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各位,样品上呈时间开始。这一回所要交上的样品为绸缎,诸位将各自的成品交上来吧。”
官员一挥手,就有几人手拿托盘,轮流从各张桌子面前经过,商人们将自家绣有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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