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请说实话。”日吉律眉骨轻挑,朝着身旁微微摊开手,“或许我会酌情考虑你的要求。”
接过密卫递上来的纸袋,从中取出几张资料朝着她扬了扬,日吉律冷笑起来,“关于日吉光秀的出生,我查过高桥小姐的生平,没有丝毫迹象显示你母亲孕育过我的孩子。”
“高桥小姐知道什么内情吗?请告诉我。”日吉律的眼底沉淀着愤怒与肃杀的情绪,“你和阿若的种种是什么人事先安排的吗?”
问出盘踞心头的系列疑惑,之后日吉律沉默下来,转手将资料扔到对方脚下,眼神冷酷的静待对方回答。
沉默蔓延开来,女子淡白的面孔浮现几许怔忡,象是极诧异的微微睁大眼睛。
直等到日吉律本就所剩不多的耐心消耗殆尽,她方才恍然回神似的开口,“日吉光秀不是我的兄弟……他是……”
她缓缓侧首望着昏迷的日吉光秀,狭长的凤眸浅浅弯起,“他是……”象是犹豫不定片刻她蓦然回过望着他,“他是……”
女子口中的答案尚未完全出口,架子上的日吉光秀身体猛地一颤,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
日吉律一愣,他居然清醒过来了?!————日吉光秀提前醒过来了?!在施打那般剂量的药效下,体内存在抗药性吗?
架子上的人方才一动,那女子就有所察觉的转过头,“别动——光秀,我马上带你回家。”
此刻那女子的声音温柔到极点————停在耳中却并非日吉律所认为的那种深情,而是很不同寻常的……类似于……
醒过来的日吉光秀眼神还有些迷惘,几秒钟之后烟灰眸子内雾气散去,特别是当他的视线落到他身前那人时,片刻错愕之后猛然盯住其他人的目光困兽般凶残,神情竟是刻骨怨毒。
……
日吉律的视线在那两人身上反复打量————过了很久,心头骤然滑过一种荒谬的了悟。
“算了——没有答案也无所谓。”日吉律冷冷的嗤笑出声,抬手看了看腕间的手表,复又抬眼看着满脸戒备盯着他的女子,薄唇勾起一抹浅淡弧度,“这样吧——算是代价,我给你十五分钟,你能带日吉光秀走出这里……所有一笔勾销,如何?”
“那之前我要挑断他的脚筋,而你不允许使用异能。”
“当然……就算你不想遵守也无可奈何,高桥小姐也发现了吧?这处地方白泉神社布下强大结界……进来的人无法施展,无论是何种异能。”
意味深长的目光对上那女子的双瞳,日吉律缓缓眯起眼睛,“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过是收回被阻杀的一点利息。”
身体微微后撤几步,转身离开前,日吉律冷声说道,“两个小时前此处设定最终程序,十分钟后底下通道会布满激光,通风口封闭,两分钟内变成毒气室,到明早为止。”
“活得下来,日吉组从此放过日吉光秀。”
朝着此地唯一的出口走去的途中,日吉律脚步微顿,后方有动静传来————不久是淡淡的铁锈味弥散开来。
留下来执行命令的密卫很快赶到他身边,日吉律微微抬眼,随即收到对方完成任务的眼神,一行人也不多话,匆匆穿过大厅走到楼梯处。
此刻,身后的地下室本就不甚明亮的灯光骤然熄灭,几秒钟后血一般的深红光芒急促闪烁;随着日吉律一行人疾行,各个角落渐渐起了变化。
墙壁内发出细微的异动,有无数平整的小孔从各个高度凌乱的悄然显现,而头顶的通风设备开始闭合。
几分钟不到,身后整个地下室就处于最终程序状态下。
……
日吉律领着他的密卫上楼梯,穿过大堂等在这幢大楼外。
外面的夜色仍是深沉,日吉律抬手看了看时间才发现他们在底下呆了很久,此刻是属于黎明到来前最为昏暗的时光。
身后的密卫安静得连呼吸都不甚了了,而大厅角落那处入口更是悄无声息。
距离脚下变成死地还有七分钟。
深吸一口气,日吉律扭头看着外面正被另一组人员簇拥而来的老者。
“律先生。”白发苍苍的老者精神抖擞的含笑招呼道。
“仓桥先生。”日吉律颔首回应对方,顿了顿又对着大厅点点下巴,“您的结界……果然名不虚传。”
他之前就发现了,那女子进入之后明显是被压制……包括彼时她一出现就欲解开日吉光秀束缚的手如同被烫到似的收回,如果不是失败,那女子立刻会翻脸解决所有人,而不是趋于下风语气哀求。
老者但笑不语,日吉律也不再开口,一行人的目光俱是定在那处出口————那处黑黝黝的角落,深处隐约有红光闪烁不定,节奏急促,一如几欲合拢的地狱入口。
等到计算中的时间抵达,日吉律皱了皱眉头,“这么久?不会是如我所愿吧?”想了想,复又转头看向身侧的老者,“仓桥先生,结界有反应吗?”
“不——对方还在里面。”抬首无声感应布下的天罗地网,半晌,老者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昏暗的楼梯口骤然光芒大盛,血红的光芒象是从地下冒出来,钝圆的光弧一闪即逝,之后众人脚下微微一颤。
“走吧。”日吉律长叹一声,返身就朝着建筑物出口走去。
最终程序已然启动。
地下的那两人……怕是来不及出来。
此处大厅也即将封闭,要等到程序设定时间方才重新开启。
……分割线……
从沉闷的大厅走到空荡荡的庭院里,随即停在角落的轿车无声滑到身前,密卫即刻越过他走上前将车门开启。
日吉律弯腰上车之前身形微顿,冰凉的眼眸浮现一缕波动。
“了不起。”他忽的低笑出声。
收回落在车门上的手,日吉律返过身,以一种钦佩的眼神望着十几米外的建筑物————那里的出口正被金属闸门缓缓闭合。
里面有道身影缓缓通过仅余一人通行的宽度。
衬着后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惨白的脸庞,双眸燃烧着淬亮的火焰;她盯着外面众人,一副君临天下的架势。
“我出来了,请遵守约定。”
那女子慢吞吞暴露在微弱天光下,背着比她高大许多的人,动作却也不见得多少艰难,只是行动间……女子脚下有浓腻血色蔓延开来。
没有人在此刻发出声音,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走出来的两人身上;待得女子纤细的身影穿过庭院,擦身而过的瞬间,相信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女子周身极是狼狈。
与日吉光秀所受的伤不同,那女子看得到的地方布满焦黑掠痕,那该是躲不过激光扫射而留下的……相反的,日吉光秀除却双脚脚踝的两道伤口,浑身竟是毫发无伤。
日吉律眸光微闪,神情蓦然松动,“母亲的爱果然伟大。”
他的音量并不算太大,那女子却立刻有所察觉的停下脚步,回过头定定看了他半晌,嘴角忽的漾开一抹极是温柔的笑意,“承蒙夸奖。”
……
“哼——!”日吉律攸然冷哼一声。
果然如他所料————真相竟是这样,这世界真是荒谬!
日吉光秀……居然是高桥秋子的孩子!他居然没看错,彼时高桥秋子望着日吉光秀的目光是母亲看着孩子的眼神。
现在回想,日吉光秀第一次在组内医疗部门接受治疗时,那份dna报告的差错竟是出在这里。
提供样本的是他的笨蛋儿子……两人会有血缘关系,日吉组检测仪器出具的报告,医疗组是不敢妄加揣测才模糊结论吧?
那么荒谬的结论谁会相信?!
不过细细一想也并非不可能……高桥秋子是异能者……
这么说……他的孙子竟比儿子年纪大?
想到此处,日吉律抬手按住额角,一时哭笑不得。
怔忡良久,日吉律摇摇头,强自按捺下心头纷乱的思绪,正待返身上车,忽的又听到一阵急促的引擎声。
微微一愣,日吉律第二次停住身形,回头望过去。
那是此处庭院出口,高桥秋子背着日吉光秀恰恰走到那里,她正空出一手去开虚拢的铁门;而更远的路口,有几部轿车正以容易出事故的速度飞驰而来。
〖吱——!〗极是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车辆尚未停稳最前面那部车车门就猛地被里面的人推开。
“秋子!”少年的声音极是惊恐。
下一秒,日吉律看到今晚由始至终保持冷静的那女子身形一软,竟是原地踉跄一下倒入冲到她面前的日吉若怀里。
“阿若——救救光秀。”女孩子的声线颤抖不已,满是欲哭无泪的痛意。
……
“嘛嘛——到最后我却是顽固不化的老头子。”
日吉律摇了摇头,笑着钻入等候已久的轿车,也不去计较自家笨蛋儿子几分钟前忙不迭将高桥秋子带离此处,甚至连与他这个等在这里的父亲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的举动。
轿车开出此处行驶在回程路上的时候,日吉律取过关于日吉光秀和高桥秋子的所有资料,转手打开车窗,一页页的用打火机点燃,烧毁。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日吉律对着所有知情人沉声命令道,“传我的话下去,日吉光秀是被人陷害,与阻杀事件无关。”
松开指尖最后一片纸张,任由车窗外的疾风卷着纸灰往后掠去,日吉律眯眼看着路边沐浴在渐渐亮起天光下的景物,眯了眯眼。
“过几天打电话给日吉光秀,告诉他,如果愿意他可以继续使用日吉律长子的身份。”
“回不回来……随他的便。”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于是下章开新卷。
终卷他生未卜此生休
第一百零九章
曾子有言——吾日三省吾身。
等到稍微空闲下来,一屁股坐到走廊外长椅上,捶着快断掉的老腰,我两眼发直瞪着面前空荡荡的墙壁,捡着杂乱思绪开始自我反省。
身后是病房,门扉半掩,缝隙中时不时能传来一些细小声音,我听到只言片语的交谈,内容由于距离的关系不甚清晰,透过来的气氛却是不错的。
想象里面的人会表现得这般喜悦是理所当然,毕竟也算是…嗯~死里逃生?亦或者喜出望外?好吧~我的形容词不太恰当,只是我实在找不到恰当言语表述身后的情景。
身后的病房里有日吉光秀和今天终于赶来相见的森下信一行人,那一票人马寻仇似的推开房门时,我正蹲在病床前头喂脸色仍旧苍白的日吉光秀,听到声音手一抖险些没把调羹插进某人的喉咙…
幸好惨剧截止与我的眼疾手快,不然…施施然进入病房的森下信投射过来的视线,里边包含着赤裸裸的杀人眼神啊喂!
我相信他们之间有很多话要说,毕竟是相隔这么多天的重逢,于是我想当然退出病房把空间让出来。
接下来日吉光秀和忠于他的那些人要如何如何…已经不是我可以管的事,因为我近些天做出决定——关于日吉光秀的所有事,今后我真的要撒手不管。
劳资一条命真不够折腾,虽说为了孩子必须‘死而后已’,但是偶尔也请允许我退缩,如果日吉光秀要继续和日吉组纠缠不休,我个人觉得…自己还是闪远些比较安全。
儿孙自有儿孙福。
………………
想到此处,只觉得左眼微微有些异样,我抬手按住隐隐发热的眼珠,暗暗叹口气,心头忽的再次回忆起那夜。
其实到今天我还怀疑自己当时究竟哪来的本事逃出重围——却是没什么印象,当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强撑着一口气等看到日吉若的瞬间就此一泻千里。
我求他救日吉光秀,又死命拦住不让把人送回日吉组,后来日吉若就吩咐车子开到忍足家经营的医院进行急救…然后到今天为止,我都还心有余悸。
那一晚我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日吉组秘密基地里,当视野所见布满纵横交错的激光,心里已经绝望,脑海最先想起的居然是日吉若…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却原来,我对某君的心思比自己预估的要深刻许多,我居然…也会真的喜欢上一个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时候达到这种程度,已经没办法探究,真正领悟到自己心情之后多少有些后悔,即使是现在我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彼时的懊恼。
我不愿意自己和日吉光秀死在一起,舍不得日吉若。
人都自私…当事到临头,早前无论做多少决心,内心最深处也是后悔不已…命悬一线的那刻我知道,如果死亡,我绝对无法安心咽气。
现在回想真真是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活下来,倘若真的走不出来…
被想象中的结局寒了一把,忍不住浑身一抖;我放下捂住左眼的手,背脊重重往后一靠,后脑勺敲在墙壁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好吧——从现在开始我要恢复当年那副铁石心肠,日吉光秀是不能再管,继续纠缠对大家都没好处,左右逢源的女人一贯不讨喜,别最后弄到日吉若心灰意冷,我可就哭都来不及。
说到底,日吉若才是最无辜的。
是我弄错自己的心思——我喜欢的不是流着这身体一半血脉的日吉光秀,对日吉若的重重隐瞒也不是原以为的想保护日吉光秀,我不过是在嫉妒。
真是难看,对不对?我嫉妒曾经的未来高桥秋子和那个人的缘分…一直告诫自己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也不过是自我安慰…日吉光秀的存在提醒着我,我喜欢的男人在分岔出去的空间里不是独属于我的。
真是…太丑陋了。
若是现在手边有镜子照一照,我必定会为自己这张扭曲恶毒的脸感到羞耻。
……………………
麻麻的望着前方雪白的墙壁,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半掩的房门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我抬手抹了把脸,微微转头看向一手臂距离的病房出口。
没过多久那些脚步声走到门前,半掩房门被从里面开启,森下信和他领来的人鱼贯而出,七八个人瞬时就把走廊堵得有些狭隘。
“您请保重。”森下信返身冲着病房内微微弯腰,模样极是恭谨;说完之后他阖上房门,目光落到我身上,也不说话却是同样深深鞠下躬来。
做这番动作时站在他附近的那些人也依样卖葫芦,然后七八个人如同来时匆匆离去;等到那一丛暗色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筢了筢头发,想了想回身走进病房。
门扉在身后轻轻阖上,仿佛隔绝什么似的室内一下子沉闷下来,只听得医疗仪器发出的嘀嘀声响,一下下都砸入耳朵里,听得人不舒服。
日吉光秀倚在高枕靠坐在病床上,面朝窗户,神情褪去往常的张扬;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瞥了这里一眼,复又收回视线静静望着外面。
我眯了眯眼,缓缓走上前去。
初生的阳光子玻璃窗迤逦而入,淡淡的光线勾勒出少年有些单薄的身形,雪白的床单下微微起伏的轮廓…是他的双腿。
日吉光秀被挑断一双脚筋,那夜手术室的灯亮了一整夜,忍足医院最精锐的医护人员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将几乎断裂的筋骨修补完整,那之后他就一直这副模样。
暮气沉沉的眉宇少了勃勃生机,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站到病床前,扫了眼矮柜上的一应药品,我吸了吸鼻子,一时间也找不到话说。
该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合时宜,我也不能抱怨他自作自受,更不能认为日吉律冷血无情,将心比心想一想,对方已是手下留情。
然后…最恶劣的其实是我。
因为我即将…再次给予他沉重打击。
当然,不是现在。
而是等到医院给出他康复结论时——现在医学这般发达,又抢救及时,日吉光秀怎么也不可能自此残废…之后他必是要静养,学校是不可能再去,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可以趁着这段时日慢慢疏远彼此。
细细想来,我是卑鄙,为了一己之私弄得这般田地…然后还准备一错再错。
……………………
等了很久,许是见我始终不出声,日吉光秀结束远眺窗外的举动,回头盯着我,一双烟灰色的眸子眸光闪烁。
“时间差不多了吧?你要回去了?”他的语气平淡,竟是听不出情绪。
“嗯——”我点点头,顺势低头收拾放在床边矮柜上的零散物件——包括私人物品,还有早上盛补身汤水来的食盒。
“秋子——”日吉光秀在沉默中再次开口,待得我抬头看过去他又飞快转开视线,神情有些…犹豫?
“嗯?”我静静等着他将欲言又止的话说出口,手里急匆匆将调羹、空碗一并放入使用完毕的食盒内。
“森下他们带来消息。”停顿片刻,日吉光秀的视线变得有些游移,半晌方才继续开口说道,“那个人辗转问我要不要回去。”
————‘那个人’?哪个人?我一愣,随后醒悟过来:‘那个人’自然是能够做主的…日吉律。
“嗯——你怎么想?”将一堆东西抱进怀里,我抬头对上日吉光秀的视线,不等他回答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你的决定我不干涉,只不过对我而言…”
上下打量他几眼,目光意有所指落到挂在床侧的医疗卡上。
“我们两个人都还没到可以独立生活的年纪。”
日吉光秀沉默了很久,嘴唇微微蠕动像是要说什么,不过最后他缺什么也没说只是眼中流露出类似于叹息的神采,半晌他微微转开头,对着窗外说道,“回去吧~上学要迟到了。”
“啊——哦~”我慢吞吞转身朝着房门口走,怀里抱着自己的东西一步一蹭,手抚上门把时又偷偷回头:
他的表情看不分明,一首半举到眉间似是被光线刺痛眼睛,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泛白的手指间倾泻而落,恍惚间…他抿紧嘴角,神色有些失魂落魄。
静止在门把上的手不受控制变得僵硬,我低头看着不听使唤的爪子,眯了眯眼,挣扎着空出另一手掰开无法动弹的五指,迅速闪身而出,反手阖上房门。
就这样一刀两
(网王)倒春寒第5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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