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遮挡视线的暗沉忽而散去露出躲在后面的…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待得努力辨认那一行人的样貌时,耳际的轰鸣毫无预兆消失,有几秒钟如同身陷真空状态,绝对的死寂带来脑海瞬息清明,体内流窜的异样尽数收敛。
………………
言语间毫不掩饰欲将我当成礼物的三人静静站在一侧,正对椅子的五六人…其中有两人在目光对上我时神情有片刻怔忡,看起来有些诧异。
当然,我也是。
想必他们与我都料不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彼此。
中年男子眼神微变,极快的看着眼椅子边上那三人,却什么也没说;却是他身侧似乎该是被招待的少年,眼角一挑,几步走到近前,双手插在口袋中,以一种颇为玩味的眼神俯视。
“这份礼物是组长一点心意,请务必接受。”立在一旁的年长男子略略躬身。
少年忽的收敛笑意,回头瞥了他一眼,抽、出手凌空点了点,“我该受宠若惊,日吉组竟然连继承人的爱宠都当成礼物?想必是极看重双方此次合作啰?”
冷淡的声线饱含讥诮。
我低头看了看几乎抵着前胸的指尖,又抬头看了看几米之外的中年男子,然后慢慢的勾起嘴角,“好久不见了,安藤…良行。”
仿佛被魇住的身体在此刻蓦然一轻。
转了转有些酸涩的脖颈,从安坐的椅子上施施然起身,视线自满脸诧异的安藤良行身上调开,转而看向站在近前的少年,“木手君。”
少年阴沉的神色猛地一顿,似乎愣在原地。
我抬手揉了揉太阳|岤,稍微缓和突突直跳的额角,“怪不得白天我觉得你眼熟。”放下手,转过脸,眼神在少年高挑的身上滴溜溜打转,“冲绳根来组组长的么子,对吧?”
比嘉中的木手永四郎,他脱下眼镜时那张脸再老个十几年却是我印象中存在的,难怪白天的时候觉得似曾相识。
那是被高桥秋子带去的未来里,最后我偷窥到的部分命运:冲绳的根来组与关东第一黑道日吉组为抢夺码头控制权发生冲突,双方组长在谈判中途均遇袭身亡。
真凶不明,却恰恰掀起关东第一黑道内部震动;一年后,日吉若平定组内所有反对势力,脚踩数不尽的尸骸成为无冕之王。
根来组始终未曾放弃那段仇恨,十几年后秘密与众叛亲离的日吉光秀接洽…
我在未来与日吉光秀朝夕相处时,他让我看过一些东西,其中正好有根来组的资料;他们的组长不巧就是木手永四郎。
该说人生机遇真是奇妙吗?
………………
想是在场众人都料不到我能恢复行动力,气氛出现片刻凝滞,几秒之后却是最年长的那位率先回神,脸上的惊讶尚未弥散复又化为狰狞。
眼角余光中削瘦的身形方才微动,我的目光随即落到他身上,“别动哟~我控制不住自己,无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我一贯都爱护年纪大的生物,即使是畜生。”我眯着眼斜睨对方,压不住胸口泛滥的疯狂怒意,“就此罢手,当什么也也没发生,可以吗?”
男子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一僵,随后不以为意的侧头对身边两名年轻人说道,“她喝醉了,带下去别在客人面前失礼。”
那两人双双起身朝我逼近过来,森下略略落后中岛半步,脸上带了几许忧虑,而中岛的眼神却是凶残;他猛地窜到我面前,一个抬手就朝我脸上挥过来。
〖啪——!〗一声。
我偏过头,舌头舔了舔口腔内漾起的铁锈腥味,左眼开始隐隐发热,如同嵌入火种。
“为了尚未发生的未来屠杀暂时的无辜者…”
慢吞吞转回被力道打得偏开的脸,我抬手拍了拍停在面前的中岛,笑得极是恶毒,“我原本一直犹豫要不要斩草除根,现在你给我理由,很好!”
“教我的人告诫过‘性命攸关之前,不得对常人出手’,我始终谨记诺言,再怎么辛苦也不敢违背。”
左眼热到临界点,刹那间,失去的半边视力重新接驳脑神经,我缓缓抬起手,“世间一报还一报,你想杀了我,我为求自保反击,这下该没人会说什么了吧?”
中岛猛地抬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双眼暴睁,喉咙咯咯几声,整个人抽搐几下,猛地凌空飞出去越过众人,重重撞在房间一侧墙角。
我放下半举在空中的手臂,目光寻巡一遭最终落到某处,“接下来轮到你,铃木…”
“不会再让你伤害我的孩子。”
既然你先送上门来,这一次我就事先斩断所有因果,不会再让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动我的孩子一分一毫!
日吉光秀…我和高桥秋子两人共同保下的孩子,那些浸满鲜血与肮脏的往事不需要再次侵蚀他的人生。
………………
我一步一步接近未来被日吉光秀查到的罪魁祸首,心中的恨意渐渐升腾。
“是你吧?”伸长手臂,指尖扣住那人的咽喉,我凑近那张少了十几年光阴的脸,“奉命行事?奉谁的命令?”
指尖一点点收紧,却在扭断软骨前堪堪停下力道,“日吉律?日吉薰?还是分组心怀叵测的大佬们,又或者干脆你自作主张?”
从他睁大到几乎脱眶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扭曲而疯狂的脸。
化为||乳|白的左眼如同尸骨般枯涸,异色双眸明显不该是人类,我勾起嘴角,“除了一开始的肌肉松弛剂,给我喝的是什么?”
“安非他命?你想不到吧?所有作用于神经中枢的毒∕品对我都是增幅剂。”
“当年我沉迷的原因也恰是为此,能引爆我心中最深藏的欲∕望。”
“给我铲除所有潜意识戒备因素的勇气,你该相信我有能力泯灭罪证。”
现在体内流窜的是卸下所有负担的轻快,包括约制世人的道德枷锁,畏惧、理智与同情心尽数被飘飘然的兴奋感压在心头一角,迫不及待想撕毁触手可及的所有。
安静中,耳际传来周围有人微微动了动,我斜了一眼对方,“看看脚下,别做无谓的事,这里是我的领域。”
安藤良行偏头用眼神制止身后将手探入怀中的属下,低醇的声线带了几丝息事宁人,“高桥小姐…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您手上那位是组长与夫人的得力助手。”
“能不能看在若少爷的面上,饶他一次呢?”
“或者,先放开压制日吉组贵客的力量?”他苦笑一下,方才继续说道,“今晚是我安藤良行负责招待客人,我担不起责任。”
“别在意,不会让安藤先生您担责任的。”我耸耸肩,低头对着环绕在众人脚下的铅灰雾气咧嘴一笑,“你们看着就好,反正事后没有人记得。”
想了想,我松开手中扣着的身躯,任由对方颓然跌落在脚边,雾气一涌而至将扭动的身体紧紧缠绕,遏制他欲逃离的举动。
返身走到木手永四郎面前,反复打量他,心下犹豫不定。
想是我眼中的不怀好意过于明显,木手永四郎脚下一动却在下一秒被收紧的铅灰气流死死定在原地。
“别紧张。”我歪了歪头,极力露出装叉的和善笑容,“今晚我不会对你动手。”
“承诺只是今晚吗?”木手永四郎推了推细框眼镜,镜片上倏然滑过一道锐芒,“根来组不是会任人宰割的废物。”
“好吧好吧~看在白天的救命之恩份上…”我长吁一口气,多少有点遗憾————为了不能将无法预计的因素提前扼杀。
“既然你还记得…”木手永四郎笑得极是讥讽,“能不能让我先退出呢?这毕竟是日吉组内部争斗吧?”
“可以啊~”我挥了挥手,等到对方僵硬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好心的提醒他,“带着你的人站到另一边去吧~剩下的人今晚来不及招待你。”
………………
木手永四郎身形一个踉跄,随即被站在最近的人扶住,两人对视一眼,保持着面对我的姿势慢吞吞后退,直退到就近的门边,迅速拉开门扉…
却在此时,另一道身影跌跌撞撞闯过堵在门侧那两人,极快的逃出房间,从一闪而逝的身形来看却是最早被我甩到角落的中岛。
不多时,漫天的灰黑中传来一记凄厉哀嚎,而后是悉悉索索的声响,象是有什么东西一拥而上,长长的惨叫猛然断绝,几声呜咽与闷响过后,是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看着其他人脸上尚未褪去的放松与紧接着的骇然,我仰头笑得如同丧心病狂的疯子。
“忘了说,这里已经不是人间。”
好整以暇斜睨着怔怔站在门边的两人,待得对方回视,我阴森森的危言耸听,“请不要走出去,不听话的孩子会被鬼抓走。”
失控的能力已经将这处房间封在无处逃离的缝隙中,打开那扇门外面是漫无边际的深渊,藏在其中的究竟有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有乖乖呆在房间里,我的灵力覆盖范围内才不会危及性命。
“女人一旦狠下心,可是会不计后果。”我故意不事先说明,为的就是不弄脏自己的手,反正总有人会自寻死路。
那些停在耳中令人骨头发麻的响动渐渐低下去,沉寂片刻,立在门侧的两人象是察觉什么,极快的从门边退回房间内,身形与步伐俱是失措。
“你…”木手永四郎几步逼到我跟前,却又似乎忌惮什么停下脚步,脸色极是难看。
我的视线越过他,满脸平静的望着来不及关闭的门扉————漫无边际的灰黑中有东西渐渐显露出来。
巨大而诡谲的异物静静飘浮在昏暗中,确切的说是比黑暗更黑暗的缝隙里,那东西正努力挣扎着爬出来。
利爪状的东西以撕裂姿态搭着门框,称为眼睛的部位亮起莹绿星芒,它默默打量着室内的所有生物,用我在菜市场挑猪肉的眼神。
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室内卷起混乱的风压。
“撒~享用礼物的客人到了。”我意有所指的扫视众人,目光定在地上,垂落身侧的食指微动,瘫软的人形缓缓上升至触手可及的高度。
我蹲下∕身,平视神情扭曲的铃木,“说出实情,我就不招待客人。”
他的嘴唇微微蠕动,声音显得极是干涩,“是组长…组长认为你对若少爷影响太大,所以让安藤借着招待客人的名义…”
一手撑着膝盖,我微微转头看着安藤良行,不出意外从他脸上看到震怒,与惊惶;我从这他笑了笑,随即回头。
“啧啧啧~”我摇了摇手指,“如果你说薰夫人,或许我会相信。”
“日吉律不会在无法挽回之前妄下决定,你低估关东第一黑道掌权人。”
父母会关注小孩子成长却不会干涉到这种程度,何况黑道出身,上次交锋,日吉律表现得很明显,他会旁敲侧击警告,也是在不引起日吉若叛逆心理的程度上。
我伸出手,在铃木畏惧的后退前按住他,“就算你说真话,难道是希望我转移恨意,动手对付日吉若的父亲吗?”
“主意不错…可惜我只想对付你,怎么办?”
“秋子小姐!”略略提高的声音却是森下的。
我一顿,视线平移些许————其他人均保持沉默看着这里,森下越众而出,站在距离我几米的位置,急声叫道,“请想想光秀少爷!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别…没有确切证据前您动手就是与日吉组为敌!”
“抱歉啊~算是我迁怒。”我笑眯眯的抬手,指尖对准他脚下绕过几圈,“你是日吉光秀的人?嘛嘛~那孩子居然开始得到拥护了,厉害呐~”
收回目光,我低头看着掌心下半覆盖的脸,从指缝间能清楚看到铃木眼中蕴藏极是深刻的恨毒,满怀惬意的笑道,“去死吧~为了我的孩子请下地狱。”
银蓝与绯红交织的光芒笼罩他的脸,狰狞五官渐渐模糊;几秒钟后,光芒收拢,他大睁的瞳眸缓缓阖上,带着未褪的浓厚不甘。
我收回手,麻木的看着衰老身躯慢慢倒在脚下,半晌,转头望着余下众人,心头起伏的是意味犹尽的凶残。
日吉若、日吉光秀,你们总是说要保护我,如同誓言一般,你们一定想不到每次听到你们这么说我都有所触动。
你们两个是仅有的,不问对错将我呵护在掌心的人,虽然一直装作视而不见,我也会感动的啊~混蛋!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即使从此没了退路,藏在暗处危及你们的种种我必定竭尽全力铲除!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九十五章
女孩子缓缓站起身,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睇睨着众人。
安藤良行突然觉得脊背生寒,忍不住浑身僵硬。
“撒~接下来…”比寻常女生暗哑的声线略显柔媚,略略挑起眼角看人的模样仿佛是犹豫不定,甚至带了几许商讯,“该拿你们怎么办呢?”
说完后,女孩子低头踢了踢瘫软在脚边的人形,复又抬眼环顾室内,“真伤脑筋啊~”
虽然她身姿羸弱,姣美脸庞犹带一丝被掌掴后的狼狈痕迹,安藤良行却生生从那双异色瞳眸中见到尸骨如山的狞恶。
今晚怕是无法善了————电光火石间,安藤良行忽的有所醒悟。
想必其他人也和安藤良行同样心思,本就凝固的气氛顿时更加紧绷,随着那女孩子目光一一滑过,起伏的呼吸声明显变得急促起来,险险濒临爆发。
对于众人压抑的敌意女孩子似乎了然于胸,可她竟半点反应也无,始终保持着淡然浅笑,不发一言。
浸滛黑道十数年,安藤良行自认无论城府抑或应对都算敏锐,今晚他却实在有些失措,望着站在几米之外眼神莫测的女孩子,视线堪堪越过她落到敞开的那处门扉,顿了顿,复又装作若无其事收回。
一切令人措手不及,无论是开始抑或转折,都不在能接受范围内,所以,饶是安藤良行情急之下也寻不出什么方法避过这场危机。
………………
安藤良行没料想会在此处再次见到这女孩子————高桥秋子。
如果可以,高桥秋子是安藤良行希望不必打交道甚至再遇的人,那样凉薄的性子加上诡谲难测手段,遇见她的人根本讨不到好,更别提是与之为敌。
说实话,对于高桥秋子彼时在他所经营的赌场那番行径,安藤良行是盘算过报复,他毕竟是心高气傲的男人,而她也确实惹怒他。
可惜,那些想法却在得知高桥秋子与日吉组继承人之间的暧昧情事后就此偃旗息鼓。
日吉组的继承人在赌场那晚过去两个月后郑重告诫了安藤良行————对高桥秋子,日吉若志在必得,且会从此珍而重之收在怀中,任何人,无论是窥探或者敌视都不被允许。
可她还是出现在他面前…以令人惊骇的样貌。
一片死寂中,忽然听见身后的护卫再次有了动作,微微用眼角斜睇,却是不久前被他喝止的那人悄悄将手探入怀中又迅速抽∕出垂落身侧,掌心向内,藏在袖中的手半掩着一物。
安藤良行倏然转开视线————手下取出了武器,而高桥秋子却似乎没有察觉,她的眼神落在今晚的客人身上,脸上带了几许挣扎。
眼中的眸光不着痕迹微敛,安藤良行定下心来,决定暂时静观发展:他是黑道,被危及性命自然要反击,即使事后若少爷要怪罪也奈何不得。
………………
事实上,安藤良行是真的有些被冤枉的怨怼,他确实不知情,在见到送给客人的‘礼物’之前他根本没想到事态会变得这般险恶,更何况…
高桥秋子有句话说对了————‘日吉律不会在无法挽回之前妄下决定,你低估关东第一黑道掌权人。’
所谓‘黑道’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见几次血说几句狠话的玩闹,无处不在的陷阱与阴谋交锋浸满的一直都是令人夜不能寐的血腥,以及冷酷。
如若组长那般沉不住气,也就没有能力震慑群狼;能令他安藤良行心甘情愿供之驱使的组长,除却领袖魅力,掌控全盘情势的高瞻远瞩也令他敬畏。
他们日吉组组长会在察觉继承人能力不足时冷眼旁观,纵使事态不可收拾,组长也只会淡淡一笑————‘只有狠狠摔上一跤,小孩子才会记得疼痛。’
也只有吃足苦头,未尽黑暗洗涤的继承人才有机会成长为庇荫;如果无微不至,只会将日吉组的希望养成桀佞狂妄的纨绔————这点,安藤良行深以为然。
也是因为如此,年轻的继承人在成长道路上遇见的人与事,组长会尽收眼底却保持沉默;不是漠不关心,而是期待经历的人事可以一点点打磨浮躁心性。
阴谋与欲∕望正是最好的养分。
………………
想到此处,安藤良行忍不住看了眼生死未明的铃木,眉骨轻挑,眼中蓦然滑过一丝狠厉:
居然暗算他!该死!
虽然意图不明,计策若是成功,铃木此举真真算是一举数得————
首先是若少爷那里交代不过去,从此往后他安藤良行处境艰难,更别提心生嫌隙,等将来继承人上位,随之而来的必定是惨无人道的报复。
次者就是高桥秋子,除非事后立刻杀了她,否则凭她的性格手段,他安藤良行会是首当其冲死无葬身之地那个。
铃木…死得好!无论他怀着何种目的,安藤良行认为这是最好结局,所有过错归集亡者,组长和继承人那里他也就能交代过去。
只要…他接下来能渡过迫在眉睫的危险。
卑鄙吗?
不,身处黑道就是如此,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也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不必存在什么恩怨情仇,权力本身就是最甜美的饵料。
铃木就是例子,身为组长与夫人得力助手的人今晚会做出这般举动的深意,安藤良行不愿意多想,反正铃木这些年私底下的动作也不是没有。
日吉组组长用人一贯不拘一格,十年前安藤良行看不明白,十年后却多少能懂一些。
忠诚与否和能力无关,每个重要干部安坐在能发挥最大效用的位置,交错纵横的人员布置形成的又是制衡格局,日吉组如今的辉煌与掌权人操纵全局的能力分不开。
有想要的东西,无论
(网王)倒春寒第4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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