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江宁借口抽烟,去了外面。
桃夭上楼时,张小茉正利索地归置着被弄乱的卧室。听到她的脚步声,女孩手中停了一下。
“小茉,前两天给你发微信,想告诉你我们来了,可你一直没回。”
“呃,不好意思姐姐……我手机……前天摔坏了,刚……修好……”
语不成句还怯生生的,显然是在编瞎话。
“嗯,没事。”她也不戳破,转而道,“之前说过的,帮我们找些愿意出镜的汉服爱好者,有问题吗?我按每个100给你算人头费,怎么样?”
“真的?”张小茉喜上眉梢,却在对上桃夭目光那刻,又羞愧低头,“不好意思啊姐姐,我刚才撒谎说不认识你们,其实……其实是不想让我妈他们知道,我在攒钱。具体的我以后再讲你好不好,求你千万别告诉她们。”
知道这是敷衍话,桃夭思绪忽远,她记起来昨晚上巷子里的事,联想到齐勇骂老周的话,以及张小茉在米粉店看到自己的反应。这一切,似乎可以相互串接。
见她沉默,张小茉有些忐忑:“姐姐,行吗?”
叹口气,桃夭答应下来,张小茉一边道谢,一边更加麻利地收拾屋子。
“你又勤快有努力,想挣点外快存些私房钱,其实没什么。只是你还小,没有见识过成年人的心怀叵测,还是应该加强自我保护意识,凡事多留个心眼儿。”桃夭尽量掌控好说话的分寸,生怕语气重了,令对方难堪,“如果遇到坏人,不要自己闷在心里,还是应该及时告诉家人,或者,去找你信得过的人求助。”
张小茉指甲狠狠抠着手心,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开口:“姐姐,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昨晚从巷子里跑掉的就是我?其实……你们可能误会了……老周他……”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桃夭也不为难她,安慰道:“好了,等你想告诉我了再说。你忙吧,我跟你那大哥哥出去转转,你走的时候帮我把大门带上。”
张小茉像被施了法,身子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外面传来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良久,两滴泪水打在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微弱一响。
街上人来人往,褚江宁帮桃夭撑着太阳伞:“从小丫头嘴里套出什么话了?”
“我总觉得这孩子心事重重的,可她不愿说,我也不能强求。”
“正常,再婚家庭,难免会影响到小孩儿心理健康。”
“再婚,你怎么知道的?”
“笨!”褚江宁故意数落她一声,“我付房钱的时候看了,她妈姓王,她叫张小茉,她妈的男人叫什么你想想。”
“这么说,齐勇是她继父。昨天那家伙冲老周吼的时候,可是义正辞严的。难道背着小茉妈,总是对她不好,所以她自己做手工卖钱,都不敢让家里知道?”
“应该是,反正这家人透着古怪。再说,就冲那王八蛋敢在屋里偷装探头,就他妈不是个好鸟!当面人背面鬼的事儿多的是,谁知道去!”
“算了,看看再说吧,咱们毕竟是外人。”在街上信步走着,桃夭倏地换副口吻:“我们说正事吧。”
男人也严肃起来:“洗耳恭听。”
“明天你让钟城也过来,后面几天,以拍宣传片的名义,让张小茉带我们先把万宁镇各村探一遍。据我所知,万宁和琅原两个镇,有不少茶户自产自销,只是规模不大。借着这个由头,我们要尽可能全面的,拿更多茶和土壤的样本回去检测。”
褚江宁有些好笑:“多简单的事儿,早知道这样,派几个人下来不就是了,你想要什么,说清楚了都能给你找来。你倒好,非得玩儿个微服私访,弄得咱俩跟做贼似的。”
桃夭站住脚,神态认真:“派人来做的后果就是伫宁县那样,他们有意隐瞒,你也没法隔山取物,所以故意装傻。到最后你们宾主尽欢,受益的未必真正是付出劳动的老百姓,讨巧卖乖的是地方官,挨骂的还是你。当然你大概虱子多了不怕咬,我不行,既然要做,我就要严格对待,绝不会沽名钓誉。”
“考虑挺周到啊,还担心我挨骂……”褚江宁满面春风,顿了顿又问,“其实直接找到茶农茶户,说清楚来龙去脉,他们应该也会配合。你还非得支使我去装什么摄影师……”
“你大张旗鼓地去要样本,生怕招不来县里那帮瘟神?真当村支书是吃干饭的?”
“嗯……也对,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呢?”
听他明显的恭维语气,桃夭冷笑:“你不是没想到,你是懒得想。反正你是食物链顶端的那个,下面的人亏待谁都不敢亏你。就算哪天东窗事发,拔萝卜带出泥,泥点子也溅不到远在北京的你身上。”
“那你呢,为什么这么较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