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问:“那你为什么叫褚江宁?”
男人当时一脸自豪:“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那是我爷爷和我姥爷指挥生涯里最漂亮的一仗!南京又称江宁,他们为了纪念当年的峥嵘岁月,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
他说得与有荣焉,又哪知道,光荣勋章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悲辛杂陈的隐情。
褚老爷子年纪大了反而更易感伤,一时眼中泛出了泪光:“虽说阵营不同,可他是个好人啊!如果不是那种形势,大家可能都是朋友。唉……已经半个多世纪喽,这眼见着,老魏也走了十来年了……”
众人听后都有些感伤,桃夭想撞墙的心都有了。精挑细选出的茶,结果一不小心给老头喝哭了,这不没事儿找刺激嘛!正好冲出来第叁泡茶汤,她想了想,站起身来,边给老爷子倒茶边安慰:“老首长,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您可不兴难过的。都说烈士肝肠名士胆,杀人手段活人心,您也不是为了私人利益才跟那个人针锋相对的。这一泡茶的香味儿更足,您多喝两口,可以解忧。”
魏父也说:“褚叔,过去的就过去吧,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能老记着那些。”
在座其他人也跟着一番解劝,好说歹说,算给老爷子情绪稳定住了。
这时褚父开口:“今儿苏伯父过寿,要不叫孩子们过来,一块儿给唱个祝福歌?”
褚老爷子眼前一亮,拍桌子道:“这个主意好!”
桃夭找准机会起身:“既然这样,我去通知吧,诸位慢用。”
东厅里的苏四听了复述,又特地跑去中堂仔细问了一遍,然后叫着一干同辈人,站在中堂里齐唱《生日歌》。桃夭独自坐在院内的空椅子上,感觉腰酸背痛。她自认也是久经风浪的人,可刚才这个茶局,真是让她脑瓜子疼。
正靠在椅子上养神,就见俞曼声也出来了,在旁边坐下来夸奖她:“小丫头很会来事儿嘛!”
她闻言抬眸浅笑:“还是老师教得好。”
桃夭十五岁起,俞曼声就按照古代大家闺秀的标准,手把手教她各类知识,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到女性文学、历史经纶、待人接物……无不涵盖。连桃夭这个名字,都是俞曼声起的。从少女到成年,对方待她情同母女,这份情谊绵远又悠长。
“看出你累了,不过还不到结束的时候,过会儿再跟我去会会那些女宾。”
桃夭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
西花厅里,坐着中堂里那几位男性的妻子,还有几个跟苏家关系好的女眷。俞曼声说过,桃夭是她最满意的作品,所以此时,她介绍起桃夭也不无骄傲。
众人听后脸上表情各不一样,魏鸣珂的妈满含深意地打量着桃夭:“这姑娘好,长得就喜庆。”
魏母之所以说这话,是有原因的,谁叫她儿子叁天两头不着家,成日不是跟明星传绯闻就是跟网红打得火热呢?看着那些流水线批量生产般的锥子脸,魏母想到了就来气,都什么呀一个个的分都分不出来。
桃夭是典型的古代正宫脸,方额广颐,下颌饱满但不多余,严肃的时候不怒自威,笑起来端庄而有亲和力。魏母左看右看,越看就越喜欢,心里已经存了回家探儿子口风的主意。
苏四母亲一向对桃夭有好感:“小桃的泡茶手艺真是一绝,才学还丰富,我闺女自从跟她认识,人都稳重了。”说着嗔怪俞曼声道,“这么好的孩子,不多带她出来认识认识大家。”
“嗨,我那一摊子就够忙了,她在云楼也不轻松,哪有时间出来啊!为了让她好好休息,云楼晚上的活动,老杜从不让她参加。”
“这不应该啊!”褚母话里有话,“培养了这么好的人才,不多跟人接触接触,这不埋没人家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俞曼声笑着看向众人,“参加云楼晚上活动的,跟白天去的差远了。虽说都是正经人家,可指不定就掺和了几个阿猫阿狗进去。那不当时办个酒会,就有个闹幺蛾子的,拍照显摆弄得全国上下都认识她了,我们孩子又不是上赶着巴结谁,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货色,都多余见!”
俞曼声说得底气十足,其余人听了也找不出反驳理由。谁让她出身山阴俞氏呢,从南宋到现在,八百年风云变幻,她的郡望仍是屹立不倒的名门望族。
桃夭从旁望着俞曼声,不禁想起了多年以前,对方掷地有声的话:“你的出身和过往都不重要,不好的回忆就都忘了。世家女的养成,不是凭血缘,而是靠教育。”
杜伯炎和俞曼声这对夫妻,苦心孤诣地培养桃夭,不是要她去做扬州瘦马讨好男人,也并非抱着拉拢什么势力的目的。他们需要她做的,就是日常展示自身所学,以文化的魅力,打开权贵圈里的新格局,让那些得势不过叁代的家庭看看,什么才是世家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