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嘉是个生意人,她不在乎态度,只想知道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那张天鹅湖的画此时已经放在桌上,刘嘉指着那张画:“你觉得这副画怎么样?”
她的本意是想试试林秀宁能不能扯点有用的,听起来可以直接给评论家抄的东西,这样可以在买通报纸……呃,与媒体朋友们进行沟通的时候,直接把通稿给他们,省得他们憋不出象样的东西来,就会胡说八道。
没想到,林秀宁看了那副画,满脸的不屑:“画面单调,线条都不稳,色彩用得太鲜艳,一点都不像夕阳应该有的样子……这种画,随便一个小孩子都能画出来。”
刘嘉暗暗压住心中的诧异,就算中国人的传统是谦虚,但也不是这么个谦虚法,何况以她的性格,恨不得把自己说得天上有地下无,五千年独一无二的才女,怎么可能把自己说得这么一文不值?
刘嘉多了一个心眼,追问:“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林秀宁不屑地冷笑:“纸张用得不错。”
行,确定了,这肯定不是她画的。不知道学校是把哪位往届生的画也给混进来了。
刘嘉点点头:“谢谢,你可以走了。”
从画纸的质地来看,应该不会太久,学校的人帮她查了往前好些年的中国学生,包括日本学生的记录。
都没有姓林的。
刘嘉对中国美术史没有什么研究,唯一知道的一个姓林的,还是上次的“白色颜料基金”座谈会,她知道徐悲鸿有一个同学,叫林风眠,也申请了白色颜料基金助学。
可是林风眠是直接从中国到了法国,应该还没有时间和金钱往奥地利跑。
会是谁呢?
校方非常重视这件事,他们认真对此事进行调查,确定林秀宁的画,确实没有入选,所有人都知道她画的是一个街景,而不是天鹅湖。
什么人的画能混进维也纳艺术学院学生的作品里,还没有被挑出来?
他是不是要故意羞辱整个学校?
学校上下如临大敌,逐一排查,最终找到了交这副画的人,是一个奥地利人。
她当时正忙着完成教授的作业,同时家里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她耗神,学校又突然要她额外交一幅画,实在是没有心力再画。
上个月,她在校园里遇到了一个东方女生,并误以为她也是本校的学生。两人聊了几句,她还看了那个女生的画。不知在沟通时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个女生似乎误会了什么,把自己画夹里的一幅画送给了她,正是这幅天鹅湖。
然后,苦于被催着交稿的她,就随手把这幅交上去了。
因为不是她画的,所以她也没有厚颜无耻地在画上写自己的名字。
只要把来收稿的人糊弄过去就算了,反正在她看来,那幅画也平平无奇,大概率不会被人看中的。
谁知道就来了一个刘嘉,从一堆师从名家的画里挑中这幅。
学生说,那个女生的画夹里有许多建筑画,风格偏写实,与学校里流行的不太一样,这幅天鹅湖是画夹里唯一一张带有印象派风格的画作。
“她看起来很小,不过,你们东方人的年龄,总是让人难以判断。”那个学生耸耸肩。
刘嘉又问这个学生有没有印象在那个女生的其他画作上看到她的完整名字。
“有,但是我不记得笔画了,只记得大概的形状。”
学生拿笔画了三个团团,第一个团团是左右结构的林,第二个团团是左中右结构,第三个团团是全包围结构。
刘嘉看着三块团团,也是一脸困惑:风和眠,就算是繁体字,也应该是第二个半包围,第三个左右结构。美术生再瞎,也不会看错这个。
姓林,三个字的名字,女性,会画建筑……
刘嘉心里瞬间闪过一个人的名字——林徽因。
刘嘉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给那个女生看:“是这样吗?”
“差不多,好像就是。”
对于林徽因,刘嘉看过她的许多八卦,也听过很多人的评价,可以说是两级分化。
什么林徽因惦记了徐志摩一辈子,陆小曼恨了她一辈子。金岳霖被她毁了一辈子之类的……
在网络发达的时代,她与梁思成对中国古建筑的保护、对国徽设计做的工作,也逐渐被人所知。
有人认为林徽因是渣女的理由是:你看,她刚死,梁思成就马上再娶了,可见夫妻关系不好。
刘嘉对此只能表示呵呵,男人再娶,跟前妻是什么品行有什么关系吗?
对女性算得上很友好的曹雪芹都借贾宝玉之口说过: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
为什么要对着有成就的男人夸他的功业,而对着有成就的女人就说她私德败坏呢?
刘嘉只可惜林徽因不知道这个时候已经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然可以想办法拉着这个参与国徽设计的人,帮她想想emma’s house的logo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就算只是稍微给点意见,那也是一段可以写在对中国旅游者的旅游指南,以及民国八卦史上的故事。
此时,罗斯柴尔德先生也跟他看中的画者谈完,问刘嘉这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她心仪的画家。
“找是找到了……”刘嘉耸耸肩,“不过,她是不会来给我做设计的。”
“为什么?”罗斯柴尔德先生疑惑,“是她的开价很高吗?”
刘嘉摇头:“不是开价的问题,是她的理想很高,我给不了。”
罗斯柴尔德先生了然,笑着说:“如果是私奔,他早晚都会在厌倦之后回归家庭,她也能原谅他,如果是为了一个理想,一切就都完了。”